昨天终于送走Teresa，江浩也决定在国内待上一段时间。
宴知欢不管江浩的鬼哭狼嚎，将拙作一应事务全部丢给了他。心里一松，这才终于睡了个好觉。
醒来天已经大亮，有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
她困意还没消散，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会儿。
忽然手机震动一下。
有人发来短信。
【回国了吗？】
宴知欢困得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拿过手机瞄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发短信。
她疑心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毕竟这年头，哪怕手机上装了反诈app，也完全有可能被人钻到空子。
但这串数字倒确实是有些眼熟。
她还迷糊着，信息又来了。
【我是季安】
宴知欢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眼，确实是‘季安’两个字。
从上回飞机上挂了他电话有大约半年时间了，中间一直也没联系过。不知怎的，今天突然发信息来。
她缓了下神，还是打起精神，在回复框里打字：
【嗯】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又问她。
【跟许清硕一起？】
宴知欢迟疑一下，还是回了个【嗯】。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两分钟后，他又发过来。
【他对你好吗？】
宴知欢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思考片刻，回了句【他对我很好】
这回季安回的很快。
【那就好】
【我也交女朋友了，她叫夏羽橦，之前在怀南滑雪度假村，你见过的】
宴知欢想了下，名字有点熟，再多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我和她决定在国外定居，以后可能不会再回国了】
【宋利明的事，我还是要跟你正式道个歉，我很庆幸你和你父亲都没有出事，否则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宴知欢看着这行字。
清醒了很多。
【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好笑，这两年多我才发现，我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放不下你，可能也没有自己从前以为的那么爱你】
【知欢，你以后，要一直好好的】
看着一连串的短信，好一会儿，宴知欢才回复了一句【我们都要好好的】。
手机倒扣在床上，边缘儿泛着一圈银白色的光。
她蜷缩住自己，呼吸的同时深深去嗅被褥上的味道。
鼻尖是洗衣液的清香。
还有一直围绕在身边，丝丝缕缕，熟悉的木质清香。
扑鼻而来。
沁人心脾。
不多久，卧室的门“咔哒”轻响了一声。
穿白色衬衫的男人走向她的床。
他面庞轮廓精致，眉眼倦淡，唇边始终勾着淡淡的笑意。
和煦又温柔。
他坐在她的床边，微微低下头凝视床上的她，给她把露出被子的脚盖住了。
宴知欢突然起了些无聊的小心思，于是轻轻蹬一脚。
又从被子底下露出来。
她双足的十个脚趾玉润白皙，脚踝很骨感，纤细的弧度。躺在床上这么挑着眼角去看他，那眼神狡黠又调皮。
“怎么了，”许清硕瞧着她，有点好笑，“赖床？”
宴知欢笑笑，想起来什么，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飞巴塞罗那？”
“下午两点的飞机，”他俯身，伸出手，掌心抚住她娇俏的一侧脸，拇指滑过她的眼角，“要送我吗？”
宴知欢点点头。
自从仁华和HU的合作项目确定下来，他隔几个月就要去一趟巴塞罗那。这是今年年底的最后一次。等他回来，就要过年了。
许清硕却是抬眼，视线扫过落地窗，“外面下雪了。”
宴知欢这才回头，依稀从两边窗帘中间的缝隙看到外面果然是一片洁白的纷纷扬扬，漫无边际的。
“太冷了，路上也不安全，”许清硕又看着她，低声道：“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那谁送你。”
“我自己开车去。”
“那不行，”宴知欢有点儿耍赖，“我就要送你，我都是成年人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清硕闻言，无奈地笑，倒是不反对了：“那好。不过你要是想赖床，可就来不及送我了。”
“知道知道。”宴知欢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一圈，从另一边下了床。
这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许清硕脚步一顿，转而去了外面。
宴知欢倒出洗面奶在手心，合着水面打起了泡。这时浴室的门又响一声，她立刻回头。
许清硕端端正正站在门边儿，拿着的手机还在响。
他倚着门框，晃了晃手机，解释道：“柳叶打给我。”
是在跟她报告吗？
这感觉，倒还挺新奇，有种当家做主的优越感。
宴知欢不自禁扬起唇，“你这是在和我打报告吗？”
“当然了，”许清硕笑了笑，“你看不出来？”
“……”
她便看着他，眸光亮晶晶的，憋不住了，笑起来，“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你好幼稚。”
许清硕也笑，朝她摇了摇手机，“那我接了？”
“接，”宴知欢点点头，“快接吧，别让人以为你妻管严。”
许清硕闻言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随后轻轻掩上了卧室的门，但并没有避开她。
宴知欢可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她看着门的方向，嘴角止不住上扬。
柳叶的这通电话，许清硕其实早有预料。十年前，柳老曾检查出胃部的恶性肿瘤，手术切除后，经过一系列化疗，基本痊愈。不成想半个月前的体检，却查出肿瘤复发，情况并不太好。
许清硕刚才一直没接电话。
直到柳叶打过去第二个，她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清冷沉稳，却又疏离。
“你和宴知欢在一起？”柳叶虽早就听大嘴巴的赵祺阳说过，也早有心理准备，但仍不免有些落寞，“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得挂了吧？”
“你要想换个时间说也可以，”许清硕嗓音淡淡的，“但我下午要赶飞机，你恐怕得明天晚上才能联系到我。”
还是跟以前一样忙，也不知道爱情跟工作哪个在他心里更重要。
柳叶心里嘀咕着，语气放低了一些，“我就是想问问你我爸。”
“你没打电话给他？”
“打了，但我爸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问其他人，也不跟我细说，”柳叶叹气，“就想问问你，情况到底怎么样。”
柳叶在半年前就出国进修去了。
柳老一向疼她，也不希望她担心，主治医生因着柳老的顾虑，对她多有隐瞒。
反而由于许清硕的职业关系，他倒是比其他人更了解柳老的身体情况。
许清硕沉默。
柳叶似有所觉，心跳不由得快了些，口气也着急许多：“是不太好吗？”
“嗯，”许清硕低叹，“确实不太好。”
柳叶沉默了下，眼眶突然就红了。
从前不管出什么事，她知道总有人会帮她，替她处理各种麻烦事，可她却也因为这个，太过依赖父亲。
和许清硕。
“我爸要是走了，我以后……还能依靠你吗？”
许清硕站在窗户前，冷气吹进来，冲散了房内热腾腾的风。
他看着窗外绵绵不断的雪花，兀自吐烟圈儿。
“这个世界上，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柳叶闻言忍不住苦笑出声，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来。
从前她太任性，太自负，总觉得这个男人太过冷情，于是想去追寻所谓的真爱。
也以为，他始终会站在原地等她。
等撞到南墙了，她想回头，想挽留他，想抓住他，他却奔着另一个女人去了。
一门心思，头也不回。
真可笑啊。
她捂了十几年都捂不热的一颗心，如今居然热切地为着另一个女人发光发热。
“那宴知欢呢？”柳叶扯了扯嘴角，“她能依靠你吗？”
“不一样，”许清硕淡淡地说着，捻灭了烟，“我会跟她结婚。”
柳叶浑身一震。
结婚。
他要跟她结婚。
一直以来对婚姻可有可无的人，居然亲口对她说，他想跟另一个女人结婚。
居然是他想要结婚。
彼此都沉默。
只有风雪哀嚎的声音。
许清硕在窗边站着冷了，终于决定挂电话回去了，“那等你回京市……”
“阿硕。”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怎么样的男人？”柳叶突然如此问他。
这个问题让许清硕倏然愣了一愣，“怎么。”
“你这样的男人，在别人眼里总是那么有耐心又温柔，”柳叶讽刺地道，“其实对谁都有距离。”
许清硕无奈一笑：“是这样吗？”
柳叶哼了一声，却没别的情绪，像同他开玩笑似的，眼泪涌出眼眶，被她伸手抹掉了。
“但是对于宴知欢呢。”
“就算她什么都不要，你也想把所有的都给她吧。”
“是不是这样？阿硕。”
“我真后悔当初跟你退婚，不然现在在你身边的就是我了吧。我肠子都要悔青了。”
许清硕好像是败给了她，咳嗽了下，“不会。”
“只会是她。”
等挂电话，已经是四五分钟以后了。
宴知欢收拾得差不多，换了件黑白格子毛呢裙，很正经的西装款。
她在镜子前转了几圈，看他打完了电话，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好了，可以出发——”
话没说完，腰上忽然搁上他的手。
许清硕拉进了她，她便被稳稳拥进了他怀里。
因着这没头没尾的一抱，宴知欢双手撑在他胸膛，抬眸睨了他眼：“干什么你，不赶飞机了啊。”
“还有时间，”许清硕吻一下她额头，轻笑，“你还没吃东西。”
“……”
宴知欢听着耳旁一下一下心跳声，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话，也想起从前到现在，尤其是最近的这半年，唇角不觉勾了个弧度。
或许，跟他有个家，也是一件值得尝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