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也就是在这么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城南的一处废弃宅院里站着两位火冒三丈的中年老男人。

    “这次流民作乱是不是你在搞鬼?”茶盏发出咣当一声响,姜远达恶狠狠地将其掷到方桌上。

    “老兄,火气何必这般大。”顾知元低头抿了小口茶,勉强压下先头被挑起的怒火。

    “你少在这拿乔,多少年了,还改不了爱装相的毛病。”姜远达当场朝人翻个白眼,一屁股坐到圆凳上,他脸上两颊肉肉也跟着抖上两抖。

    顾知元挑眉撇嘴,片刻后抬头笑眯眯地唤了声远达:“都说体胖连着心宽,我怎么反倒瞧你这气性是见天的长呢。”

    “哼。”姜远达甩袖,冷声道,“顾家主嘴上的功夫也半点没落下啊。”

    “这还不多靠亲家您相衬着。”顾知元捋了捋胡须,他似乎想到什么,一时情难自禁,乐呵出声。

    姜远达顿时面色发沉,不言不语地背靠圈椅。

    “都说这老丈人挑女婿可要优中选优,更别提亲家您了,也亏得我那小儿是位温文尔雅的俊俏小生,不然怎么入亲家您的眼。”顾知元拱手说,“这人啊要是选着了,往后的日子过得自会舒坦,就如当年亲家选择大道,你我共同谋划铲了那奸佞匪徒,亲家也得以做上这家主之位……”

    “够了。”姜远达面无表情地瞥向他。

    见敲打目的已达成的顾知元抿唇,眼角泛起一丝笑,他扯回正题讲这次流民围堵前安寺并不是自己的手笔。

    “亲家此次进京真的未曾听到什么风声?”顾知元见无人搭理他,便自个打开折扇掩面,故作惊讶道,“可明明有消息传来,说亲家你在托人联系上头的那位啊……”

    话音刚落,姜远达立马拱手阴阳怪气地夸耀说:“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顾家主的眼睛。”

    “谁让我和亲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呢,本大家相安无事各自站在船板上赏景便好,可现在偏偏有人抢着要去做那掌舵的,亲家你说这合不合规矩。”

    “船若驶错了方向,自是要重新换人来定位。”姜远达不愿再和他掰扯,起身留下句好自为之便冷哼离去。

    顾知元手指轻扣方桌,直到那圆嘟嘟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呢喃着叹道为何总有人这般不识趣。

    此时东半边天渐渐染上了一层浅青色,黎明的雾气散在空荡荡的街头尾巷里,冉冉飘扬。

    姜至迷迷糊糊睁开眼,早早就候在屏风处的采菊听到动静后赶忙上前禀告,说是姚青兰派了个嬷嬷正守在偏殿。

    “嗯?”姜至瞬间清醒,心想别是又有啥事在等着自己。

    她缓缓起身行至铜镜前,由着丫鬟们摆弄头顶的发饰。

    嬷嬷进屋瞧见三姑娘那副将睡将醒的模样,她垂首压低音量讲了句是老爷和夫人请其前去膳厅吃早食。

    姜至闻声应好,心想前些日子也没这些规矩,怎今天就非得要围坐一块用早膳,她虽在疑惑,可到底还是点了头。

    “快走,别让婶婶她们等急了。”她叫丫鬟随意将发挽起,简单钗个头饰即可。

    那时守在一边的采菊趁无人注意,她快速伸手翻动妆奁,直到半晌后才一脸若有所思地出了厢房。

    “禀老爷夫人,二小姐头疼不适,无法前来……”嬷嬷行礼走至姚青兰身后小心讲道。

    “既如此,你便快去请个府医到宁儿院里,头疼脑热虽小,可也耽搁不得。”姜远达边使唤嬷嬷边翘起嘴角看向姚青兰。

    成功获得夫人一记眼刀的他摸摸鼻粱,转头和席上正坐的两小孩谈论起他进京后遇到的新鲜事。

    “就上月末,我正巧赶上盛京一年一度的庙会,满街都挂了一串串的红灯笼……”姜远达自顾自地讲着。

    姜至瞧人莫名其妙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她默默地低头咔嚓咔嚓,咬了口焦香四溢的煎馒头。

    哦哟,盛京晓得有人都要把它吹到天上去了嘛。

    “那的庙会可有我们洛城这般热闹?”怕父亲长篇大论渴着,盛语丹诚心发问,好叫人有喝口茶的时间。

    “傻孩子,天子脚下,岂有俗物,那庙会自也是精彩无比。”姜远达乐呵讲道过几日他便将带大伙一块感受感受盛京的大好风光。

    “啊?”姜语丹不可置信,似乎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

    “嗯?”姜至饮下最后一口小米粥,还未曾反应过来。

    姜远达大手一挥,向众人宣布姜府即将北迁,他早已在盛京置办好宅院。

    “叔父,可是出了什么事?”姜至大为不解,这住得好好滴,咋突然要提前搬家了。

    姜远达简单交待一句由于产业积聚在盛京,去那会更有利于姜家发展。

    听他的口气,似乎北迁一事已成定局,不容更改。

    这故事的走向怎么和系统给的命书不相符啊,瞧瞧那提前来到洛城的萧启,还有一次次的流民作乱……

    本以为掌握人生剧本的姜至在此刻有些慌张,原来命运正在改变,是因为她这个变数吗,又或其实那个破系统根本就不靠谱,给了她一本假命书?

    不管是何原因,新的局面已经形成,姜至在犹豫,她该按照既定的轨迹做出相同的选择,还是搏一把,改变书中人或根本就是自己的命运?

    突然,喧闹声在空中炸开,打破了屋内因为姜远达临时一个决定所引起的死寂。

    仆从禀报顾府请了媒婆上门提亲:“提的是二小姐……”他在一众主子错愕的眼神下讲得越发小声。

    在姚青兰快步出府时,媒婆早已激动地挥舞着大红帕子,热切宣扬道姜二小姐与顾家六小公子乃是在佛堂前定下的天赐姻缘。

    路过的百姓们瞧着那一箱箱的聘礼,双眼发直,纷纷站在对街七嘴八舌地探讨此事。

    姚青兰面色僵硬地接过喜帖,命仆从将其领至前厅吃茶。

    姜至混在人堆里瞧见了此处的热闹,她刚要转身回院时,忽然瞥见藏在柱子后的那个人影。

    姜语宁脸色刷白,唇瓣失去颜色。

    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被人狠狠揪在手心里,就如同姜至此时的心,那抹愧疚突地升起,然后紧紧缠绕在心间。

    她没想到此事会如此严重,据嬷嬷交待,哑巴和人只是共处一室,并未发生过其他,怎么就会因此影响到姜语宁的姻缘?

    这二人怕是压根就没相处过多久,要是真成了夫妻,那不管对她还是他可都影响甚远啊……

    姜至不愿再看,无论如何,小青都是她带进府的,自己有看管她的责任,如今出了这等事,要是姜语宁不愿,该如何是好?

    一时想不出法子的姜至垂头丧气地回屋。

    而此刻云芳园满院都是叽叽喳喳的碎嘴声,采菊在大声嚷嚷小姐的首饰被人偷了。

    几个丫鬟说在小青屋中寻到一只白玉流苏珠。

    “是它,是它,就是它。”采菊双眼发亮,她小跑到主子跟前,将钗子高高举起。

    “这是何意?”姜至挑眉询问。

    “奴婢们打扫时无意在小青姑娘屋中发现此钗,似是小姐从前的头饰,想着也许是小姐从前赠与小青姑娘的,可现小青她……”采菊特意顿了一下,故作为难道,“这钗过于贵重,奴婢不知如何处置,便想着先呈与小姐您。”

    姜至瞧这院中一些仆从脸上掩不住的好奇与喜意,她哪还不明白,抿唇便接过流苏钗细细打量。

    这发钗有这般好?她在心底大声地问。

    “小姐,库房已许久无人打扫,今儿个天又好,可要奴婢带人过去?”采菊见主子突然神色莫名,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不用了,反正每日都会有人按时去清点的不是吗,那也应该早已放过风吹过尘了吧。”

    采菊听后悻悻地低头回了句诺,姜至转身问人可有把出城的马车备下。

    她叫丫鬟帮着将小青柜里的衣物收拾成包裹后,便拎着它亲自去柴房提人。

    “洛城暂时已无你的容身之处,你走吧。”姜至面无表情地命仆从将跪地磕头的小青拖上马车。

    她戴上帷帽后一人在角落里静坐,不再听身旁人叽里呱啦编造的一堆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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