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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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最擅长搞大别人肚子吗?”

    黎妙突然扬声的一句话,使得迟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良久不能消化对话中的内容。

    男人的发声比陆藤要沉,使得她一开始并未认出,再加上因为本着他是苏洛屿的亲戚的缘故,就从未怀疑过他的人品,所以哪怕有了一丝猜测也没有深想,可是随着两人言辞变得激烈,声音变大,让她彻底确定了男人的身份。

    彼时的外面与她同样安静。

    须臾过后,陆藤的声音再次响起,态度软了不少: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那些都过去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没有任何辩解,语气反而带着些心虚。

    那么,就是默认。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至此,迟烟只觉讽刺,无声将头靠在墙壁上扯出个轻笑。

    与此同时,她听见黎妙嗤笑一声:

    “少来这幅委屈妥协的语气。装君子装太久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

    “你……”陆藤欲言又止,又很快被黎妙堵住话头。

    “我不是来听你装腔作势的。”她的声音平稳下来,仍带着隐隐的疯劲儿,“不是欠我吗?做完今天这件事,我们彻底了结——”

    说着,门外脚步声忽近。

    察觉到什么,迟烟心中一惊,艰难蹬着地面返回原位,可双腿双手都被绑着,她根本无法控制。

    卧房门被猛地推开。

    她只来得及接近床沿,索性身体后缩,背靠床边,眼睁睁看着黎妙双臂环抱在胸前,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的狼狈模样。

    “这不。”黎妙看着她,话却是对陆藤说的,“迟烟醒了。”

    身后有脚步追过来,陆藤满面惊慌地站在门口,却不敢进来。

    黎妙笑了,目光从陆藤的脸转移回来:“听见你的小腾哥是什么人了吗?

    实话告诉你吧,从他替换你的吉他老师主动上门开始,就是有意为之。是不是很惊喜?你这短暂的一生里,所有的秘密都由我揭开,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迟烟收拢眉心默默不语。

    脑海中回想有关陆藤的细节,譬如他总是收到信息却不去查看的手机、他时而凝视过来的眼神、或是对程唤莫名出现的敌意……

    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着今天的一切不是突然。

    迟烟凝视着黎妙的眼睛,那里似乎闪动着报复的快意。

    黎妙大概以为,她会因为陆藤的真面目而悲痛欲绝,可惜最痛的阈值已经过去,人总会成长,况且一个从未在她心中占过一席之地的人,她犯不着为其伤心。

    只是讽刺和无力的心情难免,毕竟还以为陆藤是个值得相处的朋友。

    迟烟静静将视线投注到陆藤脸上,看他神色慌张,心虚地避开眼神,突然觉得无趣。

    她看向黎妙,观察着她的表情淡淡应声:“嗯。”

    轻飘飘一个字,却让黎妙的笑容瞬间产生裂纹。

    处心积虑这么久没有得到预想的效果,又被爱搭不理地应付,黎妙气到双眼发红。

    女人周身的狠戾气息明显,恨不能将迟烟撕碎。

    迟烟忍不住质问:“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

    “为什么恨你?”黎妙突然笑了,“因为你明明很蠢,却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所有人的保护和爱。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当你特别?”

    她拍着陆藤的脸,“就连这个男人没跟你相处几天就上了钩,妄想倒戈……你配吗?迟烟?你根本就不配!

    腆着脸装无辜就能理所应当地享受程祁森的好,还无所忌惮地逃离他?你知不知道他多爱你……”

    “我也是受害者!”

    原来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归根结底还是陷在程祁森这个深渊里没有走出来。

    迟烟气笑了,扬声将她只顾泄愤的歪理打断,

    “为什么要把仇恨转移到我身上?就因为你扭曲的价值观,我就要平白无故承受你的恶意?”

    “醒醒吧,程祁森已经死了,就算你把我生吞活剥,他也无法活过来。”

    “你闭嘴!”

    她双目赤红,突然伸手抓住陆藤的领子将他往房间里扯。

    “你做什么!”陆藤抗拒地后退。

    黎妙歇斯底里:“去撕了她的衣服!”

    迟烟心脏狂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甚至称不上熟悉的人,难以相信她竟然恨她恨到这种程度,企图用最肮脏的手段毁了她。

    当年被绑架到仓库时的场面突然在脑海闪现,迟烟浑身发冷颤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

    当年是姐姐以出言激怒歹徒的方式,阻止了他对她的侵犯,也导致了凶手发疯,将姐姐刺伤而亡。

    也许冥冥之中这就是报应吧,迟烟想。

    近乎同样的场景,她经历第二次,没有人再来保护她……

    可是凭什么!

    她们姐妹究竟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接受无数个来自程祁森的因果?

    他结的仇家。

    他辜负的女人。

    每一个都将恨转移到她们身上。

    就因为看错了本质,爱错了人,这辈子都要搭进去吗?

    迟烟咬紧牙关,被捆绑在背后的左手紧握住右手腕的手链串珠,好像那样就会多出一份来自迟玉的力量。

    她的眼中聚集起坚定的神色,扬起下巴,无畏地直视黎妙的眼睛:

    “我不怕你。”

    “黎妙,我不怕你。哪怕你们今天做了任何违背我意愿的行为,我都不会厌弃我自己,因为肮脏的是你们!法律会惩罚你们,而我会好好生活,经历我崭新的开始。”

    她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越说下去越是给了自己力量,让她越发坚定。

    迟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怕了。

    “……”

    黎妙神情怔怔,拉扯的动作不由变缓,就在这时,陆藤猛力将她一推,嘴里骂道:“疯子!你这是在逼我犯罪!疯子!”

    他喘着粗气回头看了迟烟一眼,而后慌不择路地拔腿便跑。

    黎妙狼狈倒地,不死心地伸手去拽他的裤腿,又被狠狠踹开。

    “嗵”地一声大门被狠狠撂上。

    陆藤落荒而逃,整个空间彻底归于安静。

    戏剧化的一幕就这样发生。

    迟烟看着陆藤毫不犹豫地逃之夭夭,心中只剩五味陈杂。

    “别看了,你指望不上他。”黎妙双目无神地看着陆藤离开的位置,眼底暗得没有任何光亮。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平静下来,喃喃说:“他比程祁森更像个伪君子。装得潇洒肆意,其实胆小如鼠,没有一点担当……”

    迟烟难以置信地看着黎妙,却见她露出个悲哀的笑。

    “看不出来?陆藤是我初恋男友,还在上学的时候,他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我傻乎乎被瞒了许久,直到感冒去医院挂水,看见他带着帽子口罩陪人产检。”

    说着,黎妙突然笑起来,仿佛在讲什么天大的笑话,“当时他刚作为乐队鼓手出道半年,乐队火的如日中天,结果飘了,管不住下半身,给自己惹一身骚。”

    “你见过他跪在地上求人的样子吗?那个时候,陆藤就哭着跪在地上求我,说会带那女孩打胎,会断了联系,只要我不曝光他,不毁掉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迟烟心情复杂地问:“你答应了吗……”

    “我?我没答应。”黎妙拨开粘在脸颊的发丝,眯起眼睛,“那女孩挺小的,说没了那胎,以后再要孩子会很难……我让他负责,他不肯,可后来那女孩父母也发现了,家里有权有势的,给多少钱都不肯和解,直接威胁他当时的公司跟他解约。公司为了明哲保身,扯了个因学业问题主动退出的由头,开了陆藤。最后他灰溜溜地去国外躲了两年多,才又回到寻城,隐姓埋名地当了个小老板。”

    “可惜这些破事除了当事人没几个人知道,他们这些名门望族都要脸,瞒得比谁都深,就连家里亲戚都不知道,真以为这人高风峻节,不追逐名利,还成了小辈们的榜样。”

    说着,黎妙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他骗住了所有人,这不,也包括你。”

    迟烟无言凝视着黎妙故作轻松的神色,忽然想通了她那些执念的源头:“所以你后来,选了与陆藤截然相反的程祁森。”

    话音落,黎妙蓦地滞住,显然被说中心事。

    “因为程祁森有着陆藤不具备的成熟稳重,绅士风度,你以为他对你够特别,会对你负责,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初恋阴影,开启新的感情,谁知道,程祁森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话没说完,黎妙陡然变脸,声嘶力竭地怒吼:“你住口!”

    迟烟心酸一笑:“可是你已经将感情毫无保留地投入进去,沉没成本太大,你的青春,你的未来畅想……本来都压在程祁森身上,可是他太冷血,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付出,心思却分成几瓣,瓣瓣不属于你——”

    “住口!”黎妙两眼猩红,抓狂地奔过来掐住迟烟的脖子,“你得意什么?贱女人,你在得意什么!”

    失控的力道将喉管挤压得无法顺畅通气,眼眶分泌出生理泪水,迟烟却没有停止,继续艰难说道:

    “我没有得意……未经他人苦,你又怎么能体会旁人的心情?”

    “五年间,我在惶惶不安的等待中度过,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连最基本的生活技能都退化,也曾傻乎乎地将全身心投入在他身上,假装快乐地渴望他那一点点闲暇时间的垂怜。

    结果呢,我全心全意相信的人是害死我姐姐的间接凶手,我今天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由他一手促成!”

    喉咙上的力道有所松懈,迟烟呛咳几下,眼泪忍不住掉落:

    “你嫉妒我能够走出来,重新开始,那你知不知道我也生病过,差点放弃生命?

    是你走进死胡同了,黎小姐。我记得你就读于国内一流大学,工作能力也很强,完全有资本重新开始,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在还没尝试踏入正确道路之前,就自暴自弃地毁掉所有人的人生?”

    “……”黎妙彻底呆怔。

    她抓住头发反复揉搓,整个人看起来焦躁不安,口中喃喃有声,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内容。

    迟烟盯着她的状态,觉察出了不对,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黎妙闻声一顿,像是骤然从梦中惊醒,整个人机械地看过来,忽而又站起,顺手拿过桌面上的剪刀,直直朝着迟烟奔过来。

    迟烟当即吓住,身体又被床单捆绑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黎妙蹲下身,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几声——

    床单被剪得七零八落,她的禁锢就这么被解开。

    “……”

    迟烟惊魂未定地抬眼,只见黎妙颓然将剪刀抛到床尾,垂头淡淡说了声:

    “你走吧。”

    /

    没想到就这样离开黎妙的住处。

    迟烟将门关上的之际,看了一眼未关门的卧房,女人头发凌乱,姿态狼狈,捂住脸颊低声抽泣,看上去不太正常。

    她轻轻叹口气,说不上心中是觉得唏嘘还是觉得她可怜。

    出了门才知道黎妙所住的地方是个老旧公寓楼,走廊又窄又长,每户独立,很像酒店的格局。

    头顶的感应灯也时亮时不亮,楼道里暗得不像白天。

    冷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将在房间内带出来的那点温度也降下去,迟烟裹紧大衣,感受着脑后仍旧难消的钝痛,有些不适地扶着墙壁寻找乘电梯的出口。

    没找到电梯,先是看见了步梯通道,出入口标着楼层,并不高,是三楼。

    眩晕感加冷意双双侵袭,迟烟反复吞咽口水,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便顾不上再找电梯,直接扶好扶手顺着步梯向下走。

    恍惚间,听见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迟烟头痛欲裂,视线都有些模糊,可想到小希还在公司等着,她的手机也意外丢失,小姑娘肯定十分着急,便不由地心情焦灼,想要快点回去。

    是以,她摇摇头,加快速度,胸膛中心跳的声音嗵嗵作响,呼吸声也不平稳地敲击耳膜

    在快步转角踏下五六个台阶过后,迟烟忽地双腿一软,当即踩空,整个人失重地向下跌——

    她哑声惊呼,无助地盯着陡长的层层台阶,仿佛已经感受到自己滚落过程中的疼痛感。

    然而在这瞬间,耳边的脚步忽然清晰,有个高大的身影利落地抵达,有力的双臂一揽,便将她的身躯涌进怀中。

    预想中的滚落没有出现,她整个人被惯性带着,猛然撞到那人胸膛,而那人的后背狠狠撞在墙面上,替她当了垫背。

    那人唇边溢出一声闷哼。

    迟烟慌张抬眼的同时,熟悉的气息也沁入鼻腔。

    ——是程唤。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心脏不规律地砰砰作响。

    他正俯身凝视着她,眼眸中的担忧和关切,让迟烟鼻尖一酸,那种难以抑制的委屈感,让她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无声掉泪。

    程唤瞬间慌了,搂在腰间的手无措地抬起,用手背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

    嘴上还不停地问着哪里不舒服,哪里受伤了。

    泪水将视线模糊,周身又冷又痛,她心底里对他的那些依赖再也无法隐藏,只能遵从本心。

    她终于垂下眼,将额头埋进他的胸膛里默默抽泣。

    程唤动作一顿,关切的话就这么卡在唇边。

    此时无言的触碰,比拥抱更让人悸动。

    他指尖微动,想要抬手抚上她的头发给她安慰,却在即将触到之时,被迎面冲来的身影截住动作。

    台阶之上,女人背光冲过来,疯了一般将手中的重物砸向迟烟——

    那瞬间太过突然,程唤来不及考虑,猛然将迟烟扯进怀中,自己抬臂挡了过去。

    “嘭”地一声巨响。

    砸在手臂上的重物四分五裂,炸开的碎片划过脸颊和脖颈皮肤,手臂瞬间麻木没了知觉。

    视线再聚焦时,突袭的女人已经遮住面容逃之夭夭。

    程唤忍住闷哼,垂眸看见鲜红的血液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割裂的血管中渗出,让人分不清是哪个伤口里渗出来的。

    他里侧右手紧紧护住迟烟,不敢让她抬头看见自己浑身是血的模样。

    可失血的眩晕感来得太快,他短促地皱了皱眉,还是无法控制地双腿发软。

    随着眩晕加重,程唤脱力跪地,迟烟慌乱地睁开他的右手,手忙脚乱地将他拥入怀中,惊呼哭喊着:

    “阿唤——”

    多久没听见她这样叫他的名字了呢?

    程唤在闭上双眼之前想着——

    好像这样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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