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陆怀砚愣着不动，姜明雪直接伸出勺子抵在他的唇边，喂他喝了一口水，又塞进去几粒药。
她声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像刚刚哭过似的，眼神却坚定，像个大人一样照顾他。
“胃病本来就不容易好，不吃药身体会不舒服。”
姜明雪顺势捡了个抱枕搂在怀里，一手支着下巴看看他，她温顺无害，像只小羊羔，和沙发上半躺的陆怀砚正好平视。
胃药好苦。
他的脸颊依旧呈现出被病痛折磨的惨白，打湿了的眼睫毛在眼睑处透出阴影，碎发也粘在耳侧。
陆怀砚目光放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值得啊。根本不值得。
姜明雪适当开口：“需要温度计吗？”
陆怀砚拒绝：“不用。”
姜明雪了然：“你这病是老毛病了吧？以后得按时吃饭。”
看出来了陆怀砚目光中的疑惑，姜明雪自顾自的解释：“我叫你一声哥，就得负责你的健康和安全。”
“再说了，你人很好的。”
少女眨了眨眼：“那只跳舞小熊很可爱，我摆在书桌上了，每次写作业都能看见他。”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人很好。
傻瓜，那明明只是满减送的礼品。如果接触，她可能就会发现，他人一点都不好，简直是烂透了。
姜明雪试探性的伸出手，搭在他的额头前试了试体温。
冰凉的手指贴在额头，短暂到一瞬间，还未感受到她的体温就已经收回。姜明雪很有照顾人的经验：“嗯，不算发烧。吃了胃药，再喝点热水就好了。”
陆怀砚不再看她，只是虚虚的看着天花板。他别过头，感受到抽痛的胃部逐渐舒服了一些，紧紧攥着的手指逐渐松开。
“谢谢。”
他从喉咙里冒出来一句话。
“诶呀，不用客气。”姜明雪放下了拘谨，调整了坐着的姿势，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从小我就盼望着能有个哥哥。现在一下子有了两个，最高兴的应该是我。”
她心思单纯，没有多想，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丝毫不觉得寄人篱下有多难堪，反而很想的开：“怀砚哥，能不能答应我按时吃饭？你这样，关心你的人多心疼呀。”
关心他的人？包括她吗。
陆怀砚半响才从喉咙里憋出一点声音：“嗯。”
吃完了饭前的胃药，姜明雪把鸡汤端过来，递给陆怀砚，温和的目光望着他。陆怀砚本来很讨厌喝鸡汤，可在接触了她的目光之后，他低着头，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苏妈拿着空碗下楼，高兴的很：“小姜，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大少爷这脾气，真没几个人能哄的动。”
姜明雪在厨房里帮苏妈的忙，她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怀砚哥脾气还好，还蛮听劝的。”
下节课公布考试成绩，学生们呈分水岭的状态。一部分人觉得无所谓，反正成绩多少也不影响家长已经未来安排好的道路。另一部分人很焦灼，殷羽天天求神拜佛：“求求老天爷让我有个好成绩——要不然我爸爸就不给我打生活费了。这比鲨了我还难受啊！”
姜明雪一直在做题。
直到班主任贴了成绩单之后，众人的窃窃私语一声高过一声，不少人用惊奇的眼光望过来，这次班里的第一竟然是前不久的插班生。
殷羽崇拜成了星星眼：“天哪，姜姜，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姜明雪之前还担心自己的成绩不好，看见成绩单之后才逐渐放心下来。她从小就养成了学习习惯，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考第一，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考第一还有奖学金拿。
陆章听说了姜明雪考第一的事，他显得很高兴，和学霸朝夕相处，没改变也得近朱者赤，闲暇之余抽空叮嘱姜明雪一定要关注陆怀砚学习。
姜明雪懂事道：“应该的，陆伯伯。”
一周很快过去。周五六点放学，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掉着雨丝，芭蕉叶一片青翠欲滴。教室里寥寥几人在写作业。
外面有人敲门，姜明雪抬头看了一眼，是个穿白裙子，小皮鞋的女生。好像有些眼熟。
那女生环顾四周，问教室门前经过的一个同学：“陆怀砚在吗？”
“哦，他好像有事出去了。”
女生走后，姜明雪环顾教室后排，陆怀砚的位置是空的。
姜明雪终于想到，刚才那个面熟的女生是三班的苏珉安。
快写完数学卷子的时候，姜明雪余光看见陆怀砚回来。她抓着练习册往后移，坐到陆怀砚前一排的位置，什么都没说，看了他好一会儿。
“怀砚哥，你的胃还疼吗？”她问。
“不疼了。”陆怀砚回答。
“哦。”姜明雪忽然有些纠结，她压低了声音，“刚刚苏珉安来找你。”
她犹豫半响，终于开口：“他们都说你和苏珉安在一起了，是这样吗？”
陆怀砚脸上没什么表情，望向她的双眼：“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就是没有的事咯？”
“嗯。”
想起陆章伯伯的叮嘱，姜明雪还是不放心，又小声问：“怀砚哥，你会谈恋爱吗？”
陆怀砚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静了两三秒，才开口：“你希望我谈不谈。”
呃…这有什么好希望的。
那个女生很漂亮，看起来知书达礼的，可能是男生喜欢的类型。但是现在还不是自由恋爱的时候，姜明雪小声叮嘱他：“如果谈，毕业了再谈也不迟。我感觉现在有点早。”
她莫名的就离他很近了，两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
陆怀砚把摊开的练习册翻到后面一页，目光所及之处落在她的耳朵尖儿。少女的耳垂白皙柔嫩，生了一层短短的绒毛。
两个人暂时绕过了“恋爱”这个话题。
姜明雪低头检查他写的答案，她很满意：“怀砚哥，你又都对了。”
明明在练习册上都能做对，为什么不在试卷上写呢？
姜明雪撑着下巴，犹豫再三都没有多问。看他发呆，她戳了戳他的胳膊：“最后一题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我算了好多遍都没算对。”
陆怀砚注意到手背上落下的发丝，那发丝弄得他好痒，伸手去扯又怕扯痛她。夕阳笼罩的教室空无一人，时间好像停止，只有窗户前隐约传来操场上人群的嬉闹声音。
姜明雪以为他不想回答，就朝他笑：“算啦，我再自己看看。”
陆怀砚却顺手抽出姜明雪手里的笔开始给她讲题。
逻辑清晰，条理严密，步骤环环相扣。姜明雪的思路逐渐打开，不由得想给他伸大拇指。
放学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陆怀清走进教室环顾四周，看见姜明雪和陆怀砚坐在一起看题愣了下。
陆怀清捧着两只草莓味的冰激凌球，坐到姜明雪身旁，向陆怀砚笑了笑：“哥，我还以为你不在。”
姜明雪看见他：“怀清哥，今天没去补课班吗？”
陆怀清摇头：“今天休息一天。”
他把冰激凌递给姜明雪：“我看了成绩。你可真深藏不露，年级第一这个名次可不好坐稳。”
姜明雪摆手：“没有，我也只是走运考的好罢了。”
陆怀砚看着二人一来一往。
他的声音降了三分，有点居高临下，不自觉带了点倨傲，问姜明雪：“你还要讲题吗？”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陆怀清忙说：“那你们讲题，我就不打扰了。”
姜明雪没忘记问他：“怀清哥，你过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陆怀清摇头，脸上是温和的微笑：“没事。就是知道你考了个好成绩，请你吃颗冰激凌。”
姜明雪也笑了：“那谢谢你啦。”
陆怀砚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很大的响声。
他冷着脸转头，走向教室后门。
姜明雪不明所以，站起来：“题还没写完呐！”
“不写了。”
陆怀砚人高腿长，转眼走到了走廊外面。姜明雪起身追过去，她站在门前：“咱们说好的呀？把题做完再回家。”
陆怀清透过窗户看向走廊。
陆怀砚脚步一顿，他转身，低头看着姜明雪。
他身上的衬衫一丝不苟，眼睛透过无度数的平光眼镜看向她，声音发冷：“你不也没做完题吗？”
“是，可我…”
“没做完题还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姜明雪听出来一股埋怨的意思。
愣了几秒，姜明雪解释：“那咱们回家后再写？”
“不写了。”
陆怀砚瞥了眼陆怀清。脸上无波无澜，微抿着的唇角却泄露了一点心思。
姜明雪只好拿过伞来递给陆怀砚，声音很小：“外面下雨，拿着伞吧。”
谁知道陆怀砚只瞥了一眼，没有接。他淡漠的目光收回，语气带了些命令的意味：“你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