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榜

    殿试出榜那日,宋祁鸢令花衣将早已备好的红色大氅取来,头上又戴上从武曲庙中求来的金叶钗,讨个高中的好兆头。

    宋毅这些时日因朝中事物,常常早出晚归,瞧着脸色总觉阴沉,就连宋辰都被宋毅莫名训斥几次,府上旁人更是不敢多言。

    宋祁鸢便也避着与宋毅见面,倒不是因为心中有骇,而是不想打扰了自己的好心情,触了霉头。

    因而直到听花衣说宋毅离府上朝后,她才将大氅叠好收进包袱之中,令花衣拿好,往府外早已备好的马车去。

    未有将大氅着身,是因她不想被下人瞧见之后议论,到时谣言传来传去便要传到宋毅耳中,便少不了一顿质问,算是自找麻烦。

    上了马车,宋祁鸢将大氅披好,还未有行几里路,便听到几声狗吠。

    如今已是深秋,秋风萧瑟得很,加上清早时分,路上行人也寥寥无几,宋祁鸢心想大抵是流浪狗的吠声,便也未有多在意。

    可未等多久,那犬吠声似乎近在马车旁,还有喘息声,应当是追着车跑了些许时候了。

    “小姐,车外犬吠声怎听着离这马车那般相近?”花衣方才还因为早起在车中昏昏欲睡,现下倒是被犬吠声惊起,便好奇拉开车帘向外望。

    果然瞧见一只漆黑毛发的大犬正追在马车旁,跑得颇为起劲,甚见那尾巴摇得快要飞起。

    “这犬看着有些骇人”,花衣与大犬漆黑眸子对视后,便觉身上汗毛竖起,忙把帘子放下之后,她脑海中映出另一双漆黑双眸,不禁寒颤一下,皱着眉头,与自家小姐说道:“小姐,这犬的眼神好像微生公子......”

    似是怕宋祁鸢未有听懂,她又续言道:“一样地骇人。”

    “哈哈哈”,宋祁鸢听她这样说不禁觉好笑,弯着唇角也去掀帘向车外瞧,她倒要看看是哪只小犬与微生澈这般相像。

    “小羊?!”望向车外,看到熟悉的黑犬,宋祁鸢满是惊喜。

    小羊似是能听懂她在喊自己名字,尾巴摇得更是欢快,还连叫两声,在原地徘徊几下,复又追了上来。

    宋祁鸢见到小羊,下意识便往四周望,想要寻觅那抹熟悉身影,却不见踪迹。

    “停车”,宋祁鸢令车夫停车,亲自下车将小羊抱上了马车。

    自从先前得知宋毅会买通车夫来监视她之后,她便向柳蚩说过此事,柳蚩担心自己孙女的安危,便将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位护卫派来她身边保护。

    宋祁鸢拗不过他,便只好应下。

    而这侍卫不愧是柳蚩亲信,能力武功自然不在话下,更是能文能武,就连马车都能驱赶地平稳顺畅,甚比先前的车夫技艺更加娴熟。

    敬佩之余,宋祁鸢也待他十分宽厚,自掏腰包给他在药馆不远处买了一处宅院,供他居住,俸禄自然也是丰厚,那侍卫本还因着柳蚩将他派来保护宋祁鸢觉心有不甘,心中只觉自己被大材小用,因此还郁闷好多天,可如今宋祁鸢这般待他,他也渐渐被其心善折服,又见她整日药馆和太医院中奔波,不同一般名门闺秀那般娇气,也放下对她的偏见,如今已是同照顾柳蚩那般认她为主。

    花衣见宋祁鸢将这黑犬抱上马车,瞬间缩在了角落之中,颤着指尖,指了指小羊,“小姐,您......认得它?”

    她当真好奇小姐为何总是莫名认得这种看起来凶巴巴的物种,比如这只黑犬,又比如......微生公子......

    宋祁鸢扬眉,笑道:“是啊,它叫小羊。”

    看着花衣那般畏惧模样,她摸了摸小羊的头,便见小羊亲昵地蹭着她的脖颈,尾巴快要摇到天上去,“花衣别害怕,它很亲人的,只是长得凶些,你看——”

    说着宋祁鸢还拉过花衣的指尖,示意她摸摸小羊的毛发,鼓励道:“没事的,我帮你抱住它,它不会伤害到你。”

    “真的吗?”花衣虽心中还是畏惧,但看着这黑犬在自家小姐怀中乖顺的模样以及那身黝黑而有光泽的毛发,不禁觉心痒痒,还是鼓起勇气伸出一根手指向小羊那里探去。

    可她的指尖还没等落在小羊身上,便见它猛地回头,继而便是咧开嘴,一口锋利的牙齿便直冲着她,嘴里还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好似愠怒。

    花衣见状忙将手指收回,继而又迅速缩回原本的角落之中,声线都觉颤抖:“小姐,算了吧,我看它跟微生公子一样,只对您乖顺罢了。”

    “......”,宋祁鸢无言以对,只有沉默,方才小羊确实对花衣呲了牙,那般凶狠模样,她倒是从未见过。

    当真奇怪,她心想,低头瞧着在自己怀中又是一副讨乖模样的小羊,给它顺了顺毛。

    到了榜前,宋祁鸢却觉紧张万分,仿佛去考试的人是她,手紧紧攥在殷红的大氅上,深呼吸了许多次,才令花衣掀帘下了马车。

    只是还未等站稳,便忽觉腕上一股外力,将她未有防备牵引至一处温热。

    宋祁鸢惊呼,双手下意识攥住映入眼帘的靛蓝色衣裳,抬眸便瞧见那双许久未见的黑眸,此刻正盈着辰光,痴痴望向她。

    眸中情愫太过炽热,令宋祁鸢白皙的脸蛋一瞬被烧灼染红,眼睛却无法从身前人挪开。

    她并不知晓微生澈今日回来,自从他结束殿试之后,便被宋毅派去协助石邪办公务,离开时又是清晨,走得匆忙,未有与宋祁鸢好好告别,除了枕边的信封便没有留下其它。

    一直到今日出榜,两人这才算是真正见上一面,只是微生澈前日还传信来说如今朝中并不安宁,要她多多保重,必要时拿着令牌去找他的手下以得庇护,他还要在遂城处理几日事务才能归京,甚拜托她帮自己去看榜。

    宋祁鸢信以为真,可今日他却忽然出现,给了她这番惊喜。

    “鸢儿”,微生澈开口,揽住她腰身的手臂却越发收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声音沉哑,唇边是少见的清明笑意,“我好想你。”

    宋祁鸢闻言脸上红云更是延展至耳畔,不敢再与那抹不加掩饰的目光相汇,便缓缓低下头,未有应答,却也不见从前的推攘。

    这一刻,她竟不觉微生澈的怀抱如前世那般强硬禁锢,反是温暖如冬日炉火,将她周身寒气驱散,令她心生贪婪。

    想要再多感受些许温热,来自他的温热。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榜前传来考生的欢呼声,宋祁鸢才渐渐回神,想来今日正事当是来瞧榜单,在这大庭广众中之下相拥而立着实有些显眼,于是忙将微生澈推开,清了清嗓子,故作镇静道:“去看榜吧,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微生澈见她缩了缩脖子,有意将红热的耳朵埋进毛领之中,知她脸皮薄,便也不再逗她,紧跟着她的步伐,往榜前去。

    经过花衣和侍卫时,看着两人背过身假意左顾右盼的模样,宋祁鸢将脸埋得更深。

    都怪微生澈!她心想,随即停下脚步,转身瞪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满面春风的微生澈,复有转过身去望榜。

    微生澈看着她意在指责自己的眼神,因怒瞪而更加黑白分明,与气鼓鼓的小脸相衬,反倒是可爱得紧。

    像是没有利爪的小乳猫,只能用自认为凶狠的表情威慑旁人,却不知在旁人眼里,无异于撒娇。

    微生澈肩膀一抖一抖,小羊跟在他身后歪了歪头,似是在奇怪自家主人为何被凶了还这般高兴。

    榜前围了太多人,又大多是参加武举的壮汉,宋祁鸢在后面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踮着脚尖往前探望,好不容易看到几个字,却又被前面人的背影挡住。

    她皱着眉头,心中焦急却也无计可施,正烦恼时,忽然腰上被用力攥住,之后便令她双脚轻盈离地,一瞬间,前面的后脑勺皆矮她半截。

    宋祁鸢一愣,微微转头便看到微生澈正扬着唇角问她:“如何?这样可以看到了吗?”

    “可以”,意识到自己此时正被他托举起来,腰间的手掌顿时滚烫起来,宋祁鸢强装镇定,探头看向榜单,从右到左,以此而立。

    微生澈!

    看到熟悉的三个字,宋祁鸢抿唇向上看,“状元!”

    看到心中期望的二字之后,她又反复确认许多次,这才激动喊出声:“微生澈!状元!”

    顾不得此时脚下悬空,宋祁鸢转身便扑进身后人怀中,便被双臂用力围住,以防她跌落。

    “微生澈!你中了武举状元!你可以入仕了!”此时脑海之中被这般兴奋念头充斥,宋祁鸢只顾得庆贺,她望向微生澈,明眸皓齿,脸上笑意迟迟不减。

    “嗯,我可以入仕为官了”,微生澈看着眼前弯着眉眼的小女娘,身上的殷红大氅在日光下更显明艳,一如儿时初见那般,只是不同在于,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越发拉近了,他将怀中的她稳稳放下,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之中,用力回报着她,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响,语气虔诚地说出那句他在心中埋藏太久太久的话:“鸢儿,我终于有资格与你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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