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

    药师大赛的决赛被安排在立夏时节。

    届时会有达官权贵在高台围坐,圣上与皇后太子亦会到场,此次药师大赛便是为了筛选出天南海北的优秀医师,并将其纳入皇宫之中,成为皇室御用医师,却无需同太医那般,须得在太医院做事并须得日日上朝,于宋祁鸢来说,能够兼顾药馆,自是最好选择。

    进决赛之人,不过十余,翰林医官在合格请帖上提到过,进决赛之人无论最后是否夺魁,皆可选择进太医院办事学习进修,为宫中贵人诊治疾病。

    决赛将在城北的台逸山上举行,到时,会由太医院中的几位御医出题,要求在半日之内,从山中采来符合要求的药材,并将其与现场的几味药材配伍,使其能够发挥出最要功效。

    宋祁鸢从小时便跟着阿娘上山采药,自是也认得不少药材,只是这台逸山在城北,较将军府甚远,她从未涉足过此处,并不了解这山上有何道地药材。

    知己知彼,方得百战百胜,宋祁鸢便想着去城北瞧一瞧,至少与当地的百姓打听打听,那里的药农大抵对台逸山上的药材品种多为了解。

    只是因台逸山要举行药师大赛决赛之事,现下已经封山,正在建备看台和赛台种种,无法在去山上实地瞧一瞧其中药材种类。

    宋祁鸢与四姨娘寒暄时,正巧与四姨娘说起近日要去城北之事,四姨娘便问起:“鸢儿去城北可是有何事?”

    “决赛将会在城北的台逸山上举行,我从未去过那里,心中无底,想要去那处的药商药农那里瞧一瞧,了解一下台逸山上有哪些药材闻名”,宋祁鸢为四姨娘斟上一杯热茶,双手递向她身前。

    “台逸山?”四姨娘听到她提及台逸山,将手中的茶杯拿起复又放下,“我在城北结识了一户人家,家中便是行药农之事,你若是要去,不如便去找那户人家。”

    宋祁鸢闻言眼睛亮亮,只是又想这般麻烦人家,反倒是令四姨娘欠了人家的人情,不知如何归还,如是道:“无事的四姨娘,我自己去打探一番便罢。”

    “怎么?与四姨娘还客气啊?”四姨娘知她心中担忧是何物,抬眼望了望窗外春光,轻抿了口热茶,与她轻笑道:“正好帮我送点东西过去。”

    “什么东西?”宋祁鸢挑眉,眨眨眼,见四姨娘面上竟露出几分似是娇羞的神情,心中生出几分奇怪。

    只是这般看来,那户人家与四姨娘当是相交甚好。

    ——

    宋祁鸢与花衣交代好药馆之事后,第二日便往城北去。

    虽皆处在京城,却仍能见出几分差异。

    譬如城北多见短袄布衣与铁器锻造之事,而城南却多见锦缎绸布与脂粉之物。

    在马车之上经过一处打铁铺时,宋祁鸢忽地想起微生澈先前予她的那份信上写过:若有事,可去东街打铁铺寻东家相助。

    想来那东街便是这北城铁器最为优质的地段,甚连朝廷武器兵库都会定期派人来此处寻合适铁器收纳备用。

    只是不知微生澈何时与那打铁铺有了联系,想来前世似乎也有听他与手下说过去东街进备兵器,难不成那时说过的便是他在信中留下的那处门铺。

    正想着,花衣从马车外敲了敲车身,宋祁鸢掀帘便见她满脸笑容,傻兮兮地将手中的弹弓晃了晃,朗声道:“小姐!您瞧,这弹弓的做工当真细致!”

    宋祁鸢方才便见她一直盯着车外大大小小的商铺摊子,似是在找什么物什,果真到了这处终于开口,指着那摊上的弹弓便挪不开眼,如是花衣便娇柔着嗓音哄宋祁鸢在这处稍稍停留,“小姐,奴......奴想下车将那弹弓买回,可以吗?您最好啦——”

    “净会撒娇”,宋祁鸢自是会答应,抬手用骨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轻笑道:“去吧。”

    她原本还心中奇怪,不知花衣何时对这种物什生了兴致,此时见她手中拿着弹弓,便瞧便笑还略显娇羞的模样,宋祁鸢突然明晓,这弹弓当是要送给小澄阳王的。

    如此一想,小澄阳王似乎格外喜爱收集弹弓,不时在府上撞见他,若不是与花衣在一起,便是见他拿着弹弓,对着空中落叶或是空中飞鸟比划,落叶倒是百发百中,但是飞鸟嘛......

    自从花衣那次见他对着小鸟弹射,呵责他只顾自己欢心,不顾麻雀死活,是为自私,之后便再未见小澄阳对飞鸟下过手。

    小澄阳身为漠北之族,对于骑射、弹弓、箭术这类向来是熟稔高超得很,因而有收集弹弓的兴致倒也是情理之中。

    城北的木工艺向来也是京城之中闻名,花衣大抵是从启程便惦记在路上要给小澄阳王寻觅一个精致弹弓当作礼物了吧。

    宋祁鸢见她脸上笑容不减,甚品出几分甜蜜滋味来,心中竟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感,知她脸皮薄,便也不揭穿她。

    掀帘时见有摊位上卖信纸,其上花纹甚为精美,宋祁鸢便命随行侍卫去摊上买上几种。

    看着信纸,她弯了弯唇角,心想:昨日的信还未有回,便用这信纸回信吧。

    她将信纸展平,指尖抚过纸上的粉红桃花画纹。

    ——

    待行至四姨娘所说人家,房屋与周边无二模样,皆是土房堆砌,在房门旁还堆放着修整十分整齐的干草。

    屋门敞开,能见得院中有一位壮实男子正弯腰洗涤衣物,在墙角处晾晒着许多草药。

    宋祁鸢下了车,令侍从暂且候在屋外,莫要惊扰人家,花衣跟随她身后走近。

    她敲了敲屋门,男人听到声响望来,手上的水渍零零洒洒滴落在地面上,撸起的袖口露出精壮的手臂,虽只身上单薄布衣,但如此夏日,仍能见男人古铜色的面庞脖颈之上流淌的汗珠。

    男人用一旁汗巾擦了擦手上水渍,上前问道:“小姐有什么事?”

    见男人浓眉大眼,开口也是一副本分老实的模样,宋祁鸢心中忐忑也收敛几分,如是试探:“多有叨扰,还请您见谅,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给您捎来件物什。”

    “什么物什?”

    男人明显皱了皱眉头,面上表情困惑,正要再上前一步,却忽闻屋中传来清脆童声:“爹爹!”

    宋祁鸢闻声往里屋望,便瞧见一个小女童跌跌撞撞往男人身旁跑来,白白糯糯,看着不过三岁模样,走路也不太稳当。

    “欸!”男人听到女儿喊他,便咧起嘴角,转身蹲下将她抱起,原本雄厚的嗓音现下倒有意细捻几分,“琴琴喊爹爹作甚?”

    “爹爹,琴琴想吃糖糖!”琴琴顺势往男人怀里钻,环着男人的脖颈摇晃撒娇。

    “好好好,爹爹洗完琴琴的裙袄便带你去街上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好!”琴琴高举双臂,奶声奶气地应着。

    宋祁鸢在一旁看着这一副温馨景象,一时不知是退是进,见二人这般亲昵模样,说不羡慕是假的,可惜她那个所谓父亲心中并未给她这个女儿留下方寸之地。

    琴琴被男人抱着转身时,瞧见门前立着两人,便好奇地瞪圆眼睛,指着宋祁鸢脆声道:“爹爹!人!”

    男人经这番提醒才想起还有外人来访,将琴琴安稳放回地上后,牵着她的手,略显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小姐方才可是说有什么事来着?”

    “无妨无妨”,宋祁鸢摆摆手,将四姨娘交代的小包袱递向男人道:“这便是那人托我送来的,她不许我说她姓名,说要你猜一猜,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男人见着那包裹先是一愣,接过看到包裹上的那朵红艳梅花刺绣,便瞬间脸上黑红,这般壮汉竟叫宋祁鸢品出几丝羞怯之意。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宋祁鸢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男人接过包裹之后,便要请宋祁鸢往里屋歇息,“小姐快请进,既是小......她的友人,我定会好好招待。”

    “多谢”,宋祁鸢行礼,随他往里屋去,“其实我此次前来,还有其它之事相求,恳请您帮扶。”

    “您说便是,我粗人一个,不知什么礼数,还请小姐多担待。”

    “我想请您带我认一认那台逸山上的道地药材”,宋祁鸢接过男人递来的茶杯道谢,续言道:“有些许药材我只见过成品,并未见过它原本模样,听说您是这方面的行家,便来向您请教,不知您可有空暇,愿教我认上一认。”

    “是她说......说我是行家吗?”男人将茶杯斟上茶水,用肩上汗巾擦了擦额上汗珠,笑得憨厚。

    宋祁鸢见面前壮汉有显出一副羞模样,抿了抿唇,顺着他的称呼点头应道:“正是她推引我来此处,向您请教。”

    “好”,男人爽快应下,“那我便带您认些药草,恰巧我前几日听说台逸山要封山后,便刚从台逸山上采了不少药草回来,您先歇歇脚,我待会便指给您瞧。”

    “有劳您了”,宋祁鸢心中一喜,忙起身向男人道谢。

    “您客气。”

    男人牵着女儿往别屋去,似是将包袱打开,宋祁鸢便隔着门隐隐听到清脆童声喊了几句:“娘亲!娘亲!”

    只是声音戛然而止,她甚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