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庇

    天色昏沉,有落雨之嫌。

    宋祁鸢正在莲花池前静坐,身旁放着医书,书页随风肆意翻动。

    难得这般宁静,她正在心中默念方才背诵的药方,却不经意指尖轻抚过身侧绿叶,指尖被露水沾湿,正想要垂眼瞧瞧身旁景象,却忽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嘈杂喊声。

    “辰儿!你怎会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老爷!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辰儿怎会做这般不知轻重之事,您知道辰儿的,他向来做事时便知三思而后行,您先前与他说过的家主应当为之事,如何不可为之事,他定是牢记在心中!老爷,您这次千万要再帮他一把啊!”

    是三姨娘的尖锐刺耳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地喊声,令宋祁鸢听到便不禁皱起眉头。

    她在心中想这母子二人当真是没有半点消停时日,本想就此转身不再理会,却听到三姨娘的吵嚷声响越发传近。

    “老爷!您可要帮帮辰儿啊!他可是您膝下独子,若是他当真因着此事出了差池,您这偌大家业可是要后继无人了!!”

    听她这番鬼哭狼嚎,宋祁鸢才当真觉得此事并非往常那般能够令宋毅动动人脉便能轻易摆平,她站起身,还未等站稳脚下步子,便已见三姨娘、宋辰同宋毅三人在长廊之中拉拉扯扯往她这里走来。

    “老爷,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老爷——您可千万要帮帮您的独子啊!”

    三姨娘继续哭天喊地,宋辰在两人之后耸拉着头,闷闷无声,双手交叠在身前,不安的来回搓捏,那副落魄紧张模样,每每犯了错时,也少见他这般。

    因他知道,无论他在外惹了如何的祸事,都会有宋毅在朝中几十年积攒下的人脉帮他处置好之后的事。

    可是当下模样,却似霜打的茄子那般,看来此事确非寻常。

    三姨娘在一旁又哭又喊,与宋毅不停强调宋辰是他膝下独子,似是没了宋辰这个儿子,这个将军府也就没了根基,日后便要完蛋。

    宋毅脚步匆匆,眉头紧蹙,未有像往常那般柔声安慰三姨娘,说着些“都是小事,儿郎哪里有不在外闯祸事的”、“都会成长”、“小孩子都是这般”、“我去找人解决一下便是”。

    见三人这副模样,宋祁鸢本想避开,不想因着偶遇便被牵扯在这摊浑水之中,谁知宋毅会不会因着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反倒将怒气都发在她这个“路人”身上。

    方才那个因着打扫长廊,无意间挡了宋毅道路的仆从,便因此惹祸上身,被一把推倒在地,那摔倒时的响声,怕是身一侧都要青肿上一片。

    只是莲花池前未有能够完全遮挡身形的处所,宋祁鸢只能坐下身,将身形尽量隐进身侧的灌木丛之中。

    却还是被三姨娘瞧见,于是便指着她,尖声喊道:“老爷!她在这儿呢!”

    听着三姨娘这言语中的意思,这三人怕正是有意来莲花池找她的。

    宋毅顺着三姨娘的指尖,往宋祁鸢这处望来,随即开口,“鸢儿,你......你来为父这里。”

    听到宋毅这般温柔喊她名字,宋祁鸢竟有一瞬的恍惚感,似是又回到阿娘还在世时,宋毅喊她时的嗓音。

    如是不知为何,她便鬼使神差地从莲花池前立起身,未有多言,便往宋毅那处走去。

    “宋辰他......他做了些许错事,现在为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令你来帮忙。”

    宋毅说话时吞吞吐吐模样,宋祁鸢心中困惑,只是怎样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是宋辰当真在他心中分量太重,看着三人脸上沉重模样,怎样能算是小事,可在宋毅口中,却只是轻飘飘的几字“做了些许错事”。

    “阿爹请说,所为何事?”宋祁鸢不自觉垂眸,向宋毅问道。

    “宋辰他......他得罪了当朝左相,令其......其小女......害!总之此事若是传到了圣上耳中,按照律令,到时不只是宋辰,怕是我们将军府也要保不住了。”

    宋毅这才连声叹气,转身瞧瞧宋辰,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三姨娘在一旁哭哭啼啼,实在太吵。

    “所以,阿爹想要女儿做何事?阿爹都不曾能够处置之事,女儿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宋祁鸢声色骤冷,不想再看眼前几人的闹剧。

    “听说......当朝摄政王仍是孤身,摄政王府中从未见过女娘,若是你能得他青睐,令他在圣上面前为宋辰求情,便可保我们将军府上众人平安无事。”

    “呵”,宋祁鸢冷呵一声,背过身去,望着池面上的凌凌波光,心中却再无任何波澜,宋毅这般行迹,与卖女又有何种差别。

    将自己的女儿卖去一个传闻中青面獠牙、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府上,来救下自己的儿子,当真是笔算计好的买卖。

    三姨娘见宋祁鸢闻言未有反应,反是背过身去,便忽地上前,扯过她的臂膀,用力想要将她扯回身来,甚还吼道:“你是要见死不救吗?!这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就这般冷心无情,当真是个白眼狼,老爷养了你这么多年,都是喂了狗了!”

    宋祁鸢还未说些什么,便被三姨娘咄咄逼人叱骂,又还有什么好说。

    心中太过气闷,她用力将三姨娘缠在她手臂上的力气甩去,冷声应道:“是,我便是这般见死不救,你又能如何,这事我属实无能,还请阿爹与三姨娘另寻他路。”

    宋毅闻言便要张口呵斥什么,三姨娘也上前势要与她动手,宋祁鸢一瞬觉耳边声音嘈杂,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继而一阵轰鸣,她忽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适应了好久,看着眼前渐渐回转的熟悉景象,她才意识到方才种种皆是梦魇。

    躺在榻上,回想起上一世,她便是这般成为傀儡,被宋毅卖到微生澈身边,将宋辰和所谓将军府众人换了回来。

    如今,她绝不会再令这些人如愿做这般愚蠢之事,若宋毅当真要将家主之位予她,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

    宋祁鸢发挥如常,在药师大赛的第二次比试中,她成功拿下第一,有宫中特派女官来将军府上,将决赛的请帖送来予她。

    只是还未等她收到半点消息,三姨娘已恰巧在府前瞧见先那手中拿着请帖的女官,如是当花衣正巧与小澄阳王从府外走进时,便瞧见三姨娘与那女官在府门前不知在拉拉扯扯什么。

    本不想理会,花衣只垂眸向三姨娘请安,可刚要从她身旁经过时,却听到女官口中说了什么“药师大赛”几字。

    花衣刚刚迈出的步子便就这样扯了回去,小澄阳王忽觉臂上多了一股力气,将他生生拉回原地,见花衣蹙着眉头,似是在思虑什么,他便弯腰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花衣摇摇头,眼神示意他向后看三姨娘与女官两人,小澄阳王这才注意到方才经过之人竟是她。

    “我方才听到三姨娘似是提到了什么药师大赛”,花衣与他说道,双手抱臂,想着无论是否听错,总该提防着三姨娘又要对自家小姐出什么馊主意。

    “不行”,花衣还是转身,与小澄阳王撇了撇嘴,“我还是得去瞧瞧才放心。”

    小澄阳王先前便一直听着花衣说宋祁鸢整日在为这个“药师大赛”忙碌,在她口中,宋祁鸢似是都要废寝忘食了。

    他自是知晓宋祁鸢在花衣心中地位,见她下定决心模样,他也只能放手,随她便是。

    “去吧,我同你一起”,小澄阳王叹口气,便牵上她的手,先她一步向三姨娘那处走去。

    “三姨娘”,小澄阳王上前与女官颔首示意后,礼节与三姨娘打了招呼。

    花衣被他安稳护在身后,感受到她想要上前之势,便偏了偏身形,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小澄阳王”,三姨娘知道他在京城势力,自是不能失了礼节,便也屈了屈膝以作回礼。

    他见女官手中拿着红色请帖,其中一角正攥在三姨娘手中,直言向女官问道:“这是?”

    “这是......”

    还未等女官说完二字,三姨娘便上前有意遮挡小澄阳王的视线,开口揶揄道:“小澄阳王近日可是要回漠北了?”

    “是”,碍于体面,小澄阳王冷声作了应答,只是续言向女官问道:“这个请帖,可是药师大赛送来的?”

    “回小澄阳王,正是”,女官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将请帖从三姨娘手中扯回,举高递呈向小澄阳王,垂眸恭敬道:“只是翰林医官向我们下了命令,必须将请帖亲手交予参赛者,不得由他人转交,以免生了差池。”

    “以免生了差池”几字被女官咬的极重,还有意无意瞥了一旁脸色铁青的三姨娘几眼。

    其中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好”,小澄阳王睨了三姨娘一眼,与女官说道:“你且在此等候,我这便令人去将长小姐请来。”

    “是”,女官忙躬身向小澄阳王道谢:“有劳小澄阳王。”

    “无妨。”

    小澄阳面上并无波澜,暗地里却偷偷捏了捏花衣的手,以作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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