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偕月还未走出多远便被身后声响拦住脚步。

    “莫偕月”，微生澈声色冷澈，眸中寒意清晰可见。

    “微生公子，可是有事寻我？”莫偕月转过身，手中却紧紧攥着一个小药瓶似的红色瓷瓶，弯着眉眼，却不见多少温意。

    微生澈从袖中将一个相同模样的黑色瓷瓶取出，掷向她，“你的蛊虫，物归原主。”

    将瓶子稳稳接下，莫偕月见他是说此事，这才松懈半分，向他颔首道：“微生公子客气，同盟相助，又何须道谢。”

    “道不相同，不相为谋”，微生澈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作为交换，我已将你想要的讯息放在瓶中。”

    莫偕月扬了扬手中的黑瓷瓶，说道：“好，多谢微生公子。”

    “你我交易结束，你以后也莫要再来此处，不该动的人，你莫要动什么歪心思”，微生澈指尖上挂着银色镖盘，在指隙间转过一圈，可见其中警示意味。

    莫偕月却似未有听出其中深意，又故意向他问道：“微生公子可是怕我动了你的心上人？”

    微生澈未有应声，将镖盘抛出，仅在她面前咫尺之距滑过，复又回到他的手中。

    还未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便已见微生澈背身离开。

    莫偕月望着他背影苦笑，将手中黑色瓷瓶用力掷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片，和其中的一团黄白色的纸团，她死死盯着，似是自言自语道：“宋祁鸢，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想要保护你，而我却如何也求不来半点与他的情分？”

    ——

    将军府嫡女的生辰宴，许多达官贵族听闻，看着宋毅的面子上也要来凑个热闹，只是来者大多都是来八卦和说闲话的，少见有真心祝贺之人。

    宋祁鸢听着他们毫不避讳地谈论着她与沈南尹的过往以及沈家近些时候的事情，挑眉与花衣打趣：“他们知道的可真多，就连我与沈南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我们是怎样定下婚约，期间又是怎样相处的全都知道，只是我这个当局者怎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还发生过这么多趣事？”

    花衣闻言笑出声，与宋祁鸢应和道：“小姐，我看这生辰礼再不开始，他们都要给你们写好戏本子了。”

    “你说的有理，我该给他们递上纸和笔”，宋祁鸢弯着眉眼，并不在意他们口中的胡言乱语，嘴是他们的，他们怎样说她管不着，也不必被这些所谓的过往真真假假给束缚住。

    沈家今日未有来访，宋毅大抵是怕人说闲话，便还特意向旁人解释道：“害，你说沈兄啊，你也知道咱们大乾的规矩，家中办了白事，三月内是不许去旁人家拜访的，这才没来，但是沈兄派人送来了鸢儿的生辰礼还送了祝贺信，沈兄一直都十分欢喜我家鸢儿，只是可惜.....”

    来人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痛惜模样，知他是要惋惜沈南尹的死，见他眼中含上了眼泪的，当真情真意切的神情，也不好再多言，便拍拍他臂膀以示安慰。

    宋祁鸢跟在宋毅身后听他这番言语，不禁怀疑起这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嘴里可是有半句真话，还是唯她阿爹这般虚伪？

    生辰礼上，宋祁鸢又是上前讲说，又是作画献舞，全程下来倒是把她这个寿星累得很，当真不知今日过生辰的是她，还是坐下捧场的众人。

    怎宋辰办生辰宴时不过走个过场，她就要做这做那，用宋毅的话来说是：“为将军府争光，让他面上有光。”

    宋祁鸢在高台之上时，就一直找寻着台下众人里可否有微生澈的身影，但是寻了很久也没有瞧见他的影子，倒是看见石邪在下面跳着给她捧场，还向她招手，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将领的稳重模样。

    见他这般，她觉好笑，又不能令旁人瞧出她面上神色端倪，便也只是抿唇，将笑意憋回，眼神示意石邪莫要再这般。

    只是再抬头时，便瞧见在一众人群之外，微生澈一身白衣，避开繁闹人群，立在远处。

    白衣少年，君子如玉。

    这是宋祁鸢第一次见他身着月白颜色，倒是衬得他一副书香门第的贵公子模样。

    四目相对，两束目光交错一瞬，宋祁鸢觉心口处跃动十分。

    她远远瞧见微生澈似是勾了勾唇角，春光映照在他发顶眉眼之间，衬得他格外温柔。

    ——

    生辰宴直到天色染了黑才算结束，未有像宋辰那般大摆三日，宋毅给众人的答复是，因着沈南尹刚刚离世，还是不要这般张扬才是，大肆庆祝他于心不忍。

    闻言宋祁鸢万分无语，既然他这番不忍，又何必十几年未有给她办过一次生辰，今年却要这般邀请众人来庆贺，就只是因为这是她及笄礼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吗？

    她才不信宋毅所说，如何想她也觉此事与那个神婆脱不了干系。

    那日，神婆特意来将军府上与宋毅说了些什么，定是与她有关，但若是这样看来，莫不是要宋毅待她好些？

    心中怪异，宋祁鸢想着等生辰之后，一定要好好问问微生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送众人离开之后，宋毅那副慈父爱女的模样便转身即逝，莫说是一句“生辰喜乐”，就连离开都未有跟她招呼半句。

    倒是四姨娘上前牵着她的手，将早便备好的生辰礼予她，摸着她的脸颊，慈爱予她说道：“好鸢儿，生辰喜乐，过往种种都已逝去，新的一岁，皆遇欢喜。”

    阿娘从前也总是爱这般抚弄她的脸颊，宋祁鸢见她眼神之中透出的怜爱之意，便觉心头触动，主动上前抱住四姨娘，软糯着声音，向她回应道：“鸢儿多谢四姨娘的关照，所有铭记在心，日后报答。”

    “傻鸢儿，四姨娘要你的报答作甚，只要你好好的，四姨娘便自足了”，四姨娘轻轻拂过她的脊背，声色温柔。

    一路交心攀谈，直到将四姨娘送回她园中。

    告别四姨娘后，宋祁鸢便想同往年那般去莲花池边小坐一会儿，瞧瞧天上的月牙，再猜一猜天上的星星哪一颗才是阿娘。

    只是她刚走到长廊，便瞧见莲花池那处明亮特别。

    微风拂过，还带上几分凉意，吹过池面，凌凌波光映照着岸边闪亮物什，更显金莹。

    她心中奇怪，往那明亮处寻去，待走到阶前，便见两边摆放着数根蜡烛，烛火在风中摇曳，在石阶的尽头处是数条锦鲤随波光游动。

    宋祁鸢走上前，才瞧出在池水之上漂浮着许多鱼吃的诱饵。

    在平常的位置上落座，她见一旁放着一个信封，翻过，果见上面写着宋祁鸢亲启。

    这般熟悉的字迹，令她不禁一时嘴角染笑。

    打开，是厚厚的七张信纸，每一张上都写满了字。

    是他与她相见之后的所闻所想所见所望，他都将它写在了信中，看到最后，他写道：

    在外征战那些时日，鸢儿未有给我写过一封信，我原是心中不爽，瞧见石邪整日看着你的书信傻乐，令我妒忌好久，于是我终于不忍，想着哪怕只是看看你的字也好，便偷偷将他的信拿了过来，对月读时，却瞧见你在信的末尾处，写着予我的字眼，于是只那几个字，便令我满足许久。不知鸢儿是否还记得，去年灯会许愿时，我与你说在孔明灯的背面亦写有我心中所愿，我如今说给你听：我愿以来世相许，佑护鸢儿永生无虞。

    泪水滴落在信纸上，将末尾的微生澈三字打湿。

    “鸢儿，生辰喜乐。”

    宋祁鸢闻声转身，便见微生澈在她身后伴着月光，眸色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