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不过第三日,京城之中将军府与太尉府联姻一事便已盛传。

    宋祁鸢正在药馆中,借太子殿下亲题的牌匾之光,药馆闻名而来之人愈发多起来,亦有不少被推引而来之人,听闻她医术高超又价格公道,便愿找她诊治一番。

    药馆之中队伍长长,桌前椅上几乎挤满了人,面诊之后刚要脉诊,她忽地听到众人之间似是有人在说什么婚事相关——

    “这昏礼阵仗定是浩大非凡,到时我定是要去长长见识才是!”

    “是啊,这可是轰动京城的婚事,怎能不去凑一凑热闹。”

    “人人都说这两人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自是般配得很,我倒是要去瞧一瞧这两人究竟是何模样,担得起如此美名!”

    宋祁鸢原本不过是当做闲话一听,但却留心不知谁高声话语中有着“太尉府”和“将军府”两处,她抚在脉搏上的手指一顿,抬眸找寻那嘈杂声响来处,之后问道:“你们可是在说哪处人家的婚事?”

    “大夫莫不成还不知晓此事?”其中一人接话,眉飞色舞与她说道:“当然是太尉府的公子与将军府嫡小姐的喜结连理之事啊!这几日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夫您这消息不够灵通啊!”

    “将军府与太尉府......”宋祁鸢闻言怔愣,牵强着笑意继续问道:“你们是从何知晓此事的?”

    “太尉府前日,特派些侍卫模样的人来挨家挨户的敲锣打鼓宣扬两人婚事,还要每家每户出一点布料,说是要请喜婆缝合在一起,寓意百年好合,以作祝福,一块小碎步能换来一串铜钱呢!那浩荡架势,大夫您在家中未有听到吗?“

    特意派人在街巷宣扬婚事?

    宋祁鸢听着就觉头大,想来那日大抵是她去了外公家中,便未有遇见此事。

    不成想沈南尹竟出此下策,逼她成婚,将此事这般大肆宣扬,美名曰讨祝福,实则是要给她来个下马威,将她待嫁闺中的名号宣扬出去,到时她若是不想嫁,那便会被旁人猜忌,她可是做了什么道德败坏之事,才叫夫家嫌弃退婚。

    沈南尹竟跟她耍这样见不得光的小把戏,当真是令人耻笑。

    可他失算了,她又怎是那般在意自己名声之人,既敢在外顶着女娘身份行事创办药馆,又怎会怕他用名声相要挟,哪怕他执意要来她将军府上迎娶,她也可在当日不肯嫁去,他又能拿她如何?

    宋祁鸢将指腹复又覆上问诊之人的手腕,沉下心,为那人诊断之后,将药方递给馆中伙计。

    完成流程之后,她勾起唇角抬眸,轻柔着嗓音,笑容却似小狐狸般狡黠,与方才八卦众人说道:“我这里有点小道消息,正关于太尉府与将军府联姻一事,你们可想听?”

    “自然想听!”那些人闻言有趣事可听,必然是一窝蜂便围上来,焦急催促她:“大夫,您快说啊?什么小道消息?”

    宋祁鸢神秘一笑,向他们招招手,见他们凝神噤声,这才悄声说道:“我听说啊,这二人说什么郎才女貌,其实都是假的,所谓郎有情妾有意不过是那些大家高门为了自己的脸面故意传扬出去的假话!而且,我先前有幸给将军府这位嫡小姐诊过病,那时见她便是郁郁寡欢,诊断之后才知是肝气郁结,如是我问过之后,这才知,这病因便是她那个做大将军的阿爹,逼她嫁给不喜欢的太尉府的公子,她又无法拒绝,这才生了这些病症。”

    “啊......”那些人听她这样说,不禁都蹙起眉头,些许年轻的小女娘方才还流露的羡慕神情,现下却皆转变为哀怨之意,大抵都是在为这位不得自主的“嫡小姐”而打抱不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见这番话术着实起效,她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这可都是秘密,不好与旁人说的,我只是不想你们被那些个假象欺骗,这才与你们相告,但你们可千万不要将此事传去外人听到。”

    “大夫你放心,我打小嘴严,定不会将此事说与旁人听!”

    “我妈从小便说我嘴上有栓头,这密事就算藏在我肚子里烂掉,都不会传进旁人耳朵里!”

    “大夫,您就放心吧!”

    听到宋祁鸢这样叮嘱,那围起来几人顿时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嘴严得很,完全不会透露这些给旁人听见。

    宋祁鸢见状面上连连颔首,但心里是一百个不相信,想来这所谓“传言”,马上就要以“我听人说啊”为句首传遍大街小巷了。

    药馆闭店后,宋祁鸢回府上第一件事,便是令花衣备好纸笔。

    她给沈南尹写了一封信,不过几字,就是与他说明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嫁去沈家,令他省省力气,不要再耍什么阴暗手段,且搬不上台面。

    石邪知她回府后,便匆匆来敲她房门。

    宋祁鸢见他气喘吁吁模样,看似刚刚风尘仆仆从陵城回来还未来得及换件衣服,便带着尘土来寻她。

    想来之前几日,宋毅遣他去陵城做又脏又累的活计,概便是想要将他支开,将他牵制在陵城久一些,甚至到她与沈南尹婚事结束,以防她与石邪联手做些破坏之事。

    可是他不知从哪里听来她要成婚的消息,亦不知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从陵城连夜赶来回来,眼底下的青黑色,怕是几夜都未有休息得好。

    “小祁,你若是不想嫁,我便带你走。”

    他进门便只这一句话。

    夕阳透过窗棂洒进屋中,洒在他的眉眼之上,映照着他的脸颊红扑扑,好似她还小时,初次见他时的模样。

    那时他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尘土色,唯有红扑扑的脸蛋还有亮晶晶的双眸干净得很,而她一身锦缎粉红,手上是娇艳的牡丹花,额头上是阿娘为她印下的梅花团,两人对面而立,却似隔了个无形裂隙。

    宋毅与她说:“他叫石邪,以后便由他来保护你。”

    石邪抿着唇,不敢看她,手掌在裤缝上蹭来蹭去,宋祁鸢只觉得他可爱呆气,心中没有多余相符,只觉得自己在这偌大府中有了一个玩伴,于是站起身,拉过他的手,笑得明媚,“石邪,你要听阿爹的话,跟我一起玩哦!”

    如是石邪眼中一亮,似是震惊眼前所见,随即用力回握她双手,定定与她脆声道:“我会的!”

    如今,一晃数年,他们长了年纪又似也变了模样,可少年与少女却还是如年幼时那般交好。

    不知是从何时起,宋祁鸢便已将石邪视作她这辈子,唯一且不可或缺的好友。

    虽然石邪只是与她说“我会带你走”,但宋祁鸢便是相信,他做得到。

    可是她不能再拖累他了,就像前世那般,同样是因为沈南尹,他被宋毅断送前程。

    石邪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她知道石邪在武术方面有多高的天赋,又有多少的热爱。

    她绝不能因一己私欲,毁了他的一辈子。

    她不配,不配他这般牺牲自己。

    所以,她听到他这样说,宋祁鸢只是摇了摇头,故作轻松与他笑道:“石邪,别担心我,嫁给沈南尹,是我自愿的。”

    石邪闻言摇头,上前想要抬手攥住她双臂,好好与她询问一番,可是一扬手,却见他掌心尘土与她身上洁白衣衫,还是垂下了手。

    “小祁,莫要骗我”,石邪似是眼底透了红,宋祁鸢抬眸望他,瞧见他眼底青黑深重,他说:“沈南尹那般待你,你嫁去沈家定是要受苦的。”

    宋祁鸢眨了眨眼,将喉中哽咽吞进肚子中,轻缓着口气,与他道:“放心石邪,我会保护好自己,我可是小祁诶!能文能武的全能小祁!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她抬手牵住他的手,一如从前。

    “可我又怎能放心?”石邪回握住她双手,用力回握,似是在哀求,“小祁......”

    宋祁鸢站起身,踮起脚尖,倾身向他,圈住他的腰身,紧紧扣住,将眉眼埋进他的肩头,闷声安抚他:“石邪,都会好的。”

    石邪未有做声,只用力回抱,可她却隐约听到他的太息声。

    对不起啊石邪,小祁骗了你。

    只愿你前程似锦吧,我不能再为了自己,令你步了前世的后尘。

    那不公平。

    “石邪——”

    直到咬牙切齿的声响传进两人耳中,宋祁鸢松开手,抬头便见微生澈立身在屋门前,面色清冷,双手抱臂,眉头紧蹙,一副捉.奸的神情,死死盯向此处。

    石邪许久才渐渐松开手,背身对着微生澈,只与宋祁鸢开了口,沉声道:“小祁,你若是不想嫁,我定会带你离开,千万不要逞强。”

    “好”,宋祁鸢笑弯了眼,只留下细碎闪烁的眸光,以此遮掩她眸中摇摇欲坠的泪,她的嗓音轻柔,似是在安抚石邪又似是在安抚自己。

    石邪与微生澈擦肩而过,两人错身之时眼神交锋,电光火石。

    “他与你说什么了?”微生澈上前便拉住她手腕,蹙眉问她。

    “保密”,宋祁鸢不喜他这般质问她的模样,便也有意与他作对。

    微生澈闻言咬着后槽牙,看着她扬着下巴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还是败下阵来,软了口气:“不说便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只是他作势又俯下身,两人之间距离过分相近,宋祁鸢防备双手交叠在胸前,身体后仰,问他:“你作甚!”

    “怎么,他碰得你,我便碰不得?”微生澈阴阳怪气应着,故意在她耳边吹气,继而揽住她腰身,以防她太过向后仰而脚下失衡,继而在她周身嗅着,随即一副嫌弃模样,怨声道:“你身上怎都是他的味道。”

    宋祁鸢闻言无语,想将他往一旁推开却推不动,“微生澈,你是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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