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还有四日余。”

    宋祁鸢推攘他胸膛,想要与他拉开身距,可双手却被微生澈轻松牵制,随即禁锢在胸前,没有多余言说,只这样四个字,他直直盯向她,眸中情愫杂着柔情与克制,甚还有些许......担忧。

    听他这样说,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张了张口,想要像同石邪那般,说些安慰自己或是他的违心话,可是话到嘴边却终是未有说得出口。

    他就这样看着她,似是在等她开口,眼神也未见移转。

    宋祁鸢被他盯得莫名心虚,于是将眼神偏移向下,晃了晃被他攥在胸前的手腕,想要转移话题,小声与他道:“微生澈,你攥疼我了。”

    微生澈闻言只是将她的双手松开,见她藏到身后,继而又俯身上前,从背后揽住她的手腕,连同她的腰身稍用力向自己身前牵引来。

    于是宋祁鸢被迫与他扑了个满怀。

    鼻尖萦绕过他的熟悉气息,宋祁鸢为站稳脚步不得已将脸埋在他胸膛上,他俯身向下,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之间,温热鼻息铺洒在她侧颈,她听到他闷声道:“鸢儿,只余四日,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如何都不会入这沈家。”

    “怪我当初未有斩草除根,才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他似有意将修理过的胡茬在她肩窝轻蹭,令她有些许痒意。

    她被微生澈紧紧抱在怀中,感受到自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暖意,不知怎地心中憋闷之意忽地窜上鼻尖,令她有些许酸涩,她紧闭上双眸,双手在背后被禁锢住,不得挣脱,她也不做挣扎,一心想要将快要涌出的泪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她也觉委屈,为何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也总是不能主导本该属于她自己的物什。

    上一世是为了所谓的“家”,加入摄政王府,以得微生澈的庇护。

    这一世又是被她的阿爹,为了给他与宋辰铺路,以她为酬劳。

    可是她只因是女娘身份,便像是商品那般被出卖,她理应当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又怎能就这般被旁人主导,如同皮影戏中的人偶,别人怎样牵引,她就要怎样生活。

    “微生澈......”,她轻缓着嗓音,与他道:“你可信这世上有前世今生之实?”

    他闻言起身,定定望着她,见她隐隐泛红的桃花眼中澄澈,他未有多加思索,便点了点头,应道:“我从前不信这些。”

    “可我现在愿望”,他顿了顿,与她一字一顿说道:“它是真的。”

    他眸光细碎,清亮又闪着细碎光芒,宋祁鸢不敢就这样一直与他对视,她怕她会就这样陷进去。

    “那如果我说......我们前世便见过,你可相信?”

    “相信。”

    她看着他脸上认真神情,竟一时觉他有些可爱。

    好似曾经阿娘还在时,同她一起养的那只小犬,它也总是这样认真听她讲话,伏在她的怀中,乖巧听话得很。

    可是后来小犬走丢了,她很伤心,哭了好久,阿娘说要给她买一条新的小犬来补偿,可她看着面前的一只又一只,任她如何挑选,也再也找不到同那只小犬相同眸光的了。

    之后她才知晓,小犬并非是自己走丢的,而是被她阿爹遣手下丢掉的,只因着姨娘有孕,声称怕这只小犬会惊扰到她腹中子嗣。

    可是青兰园与姨娘园中相距甚远,又何来此说法?

    不过是他自己不喜这小犬,觉得碍眼罢了。

    宋祁鸢仰头,向他眨眨眼,问他:“那你想来,我们的前世该是如何模样的?”

    “自然是美好万千,你我有情人终成眷属”,微生澈勾了勾唇,大言不惭道。

    见他这般不知羞耻,宋祁鸢好笑摇了摇头,“非也。”

    “且......恰恰相反。”

    笑意僵在嘴边,微生澈扬了扬眉,试探望着她双眸,似是想要从中找寻出些许蛛丝马迹,却不得。

    于是追问:“那当是如何模样?”

    宋祁鸢望了望窗外,春风拂过窗棂,夹着窸窣树叶摇晃声响,一切这般寂静,又似些许缥缈,“孽缘,且不长久,你无情我无意,终其所有,皆是被迫而为。”

    微生澈这样听着,并未有作声,只渐渐松开她的手腕,随即愣在原地。

    她活动着手腕,本想此事就此罢了,却刚背过身又听到他说道:“你所说有误。”

    “什么?”宋祁鸢不知他所言何物,回眸望他,见他一脸严肃,眼神定定望着她,弯了弯唇,眉眼温柔,“你无情,我有意才是,所谓孽缘,或许是我蓄谋已久。”

    春风一瞬从窗口涌进,拂面那刻,万般轻柔恣意,她就这样望着他,突然脑海之中涌现几字“一眼万年”。

    大抵不过如此。

    微生澈啊微生澈,你又何必这般待我?

    我本不想沦陷,可如今,我又该如何是好?

    ——

    离所谓良辰吉日不过三日时,宋毅将那神婆复又请来府上,说是给她在这七日中择了日子,最适合她行及笄礼之日便是今日。

    之前未有半分消息令她准备一番,于是一切都显得万般匆忙。

    不知从何处借来的礼服,又不知该怎样走下的礼节,所有一切她都如同提线木偶那般,跟着引导之人完成所有。

    及笄礼期间,除了必须在场作样子的宋毅,就只有四姨娘在场为她祝贺,可四姨娘眸中泪水与耸拉的嘴角与她口中的祝福语句显得格格不入。

    她紧紧拉着宋祁鸢的双手,与她说道:“及笄礼成,我女亭亭玉立,将许良家,夫妻二人相互扶持恩爱白头,未有同甘,不见苦楚。”

    一语毕,宋祁鸢与她相拥,四姨娘啜泣之声清晰可闻,可是碍于所谓规矩,不能招惹晦气,她只能委着声,不可令旁人听到,只在耳边又听她悄声道:“鸢儿,若是在沈家过不下去,便与他和离,无论你阿爹如何,四姨娘永远在你身后,四姨娘膝下无子,便将你当作亲女儿相待,这些年虽未缩衣减食但囊中也有些积蓄,你若是要回来,四姨娘也能养得你,你还有你的药馆,还有你心中所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鸢儿知晓,多谢四姨娘叮嘱......鸢儿定牢记在心”,宋祁鸢弯了弯唇,向她显露笑意,只是眸中湿润怎样也遮掩不去。

    她心中明了,四姨娘与她说这些,便是怕她想不开,做些傻事。

    但她知道,无论如何,用自己之性命来威胁这些生性凉薄之人,全然是无为之举,又何必为此牺牲自己。

    若当真那般自是万万不值得的。

    及笄礼仓促礼成,她便只身往莲花池去,石邪因先前在外城的差事未有完成,便匆匆跑回来,复又被宋毅遣回,还特意令人看护向他,可这所谓看护,不过是为了看管控制他罢了。

    听花衣说,小澄阳王在京城的差事,似是在下月便可完成,待皇上下令之后,便要回漠北去了。

    小澄阳王大抵是与花衣说过,想要带她一起走,但是花衣并未有与宋祁鸢说过这些,于是宋祁鸢便直言问她,与她问道:“只要他愿给你名分,你亦心慕于他,我定是祝福,你且随他去就是,莫要在乎旁的。”

    可是花衣眼睛红红,像极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抽泣着应道:“可奴.....奴心中万分不舍小姐您啊!呜呜呜......小姐......”

    花衣扑进她怀中,两个小女娘在微弱烛光下紧紧相拥,脸上的泪珠无声坠落。

    宋祁鸢轻拍着花衣的背,小声安慰她,自己却不得安慰。

    她总想,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当真到了那日,她又怎能如想象般洒脱。

    宋祁鸢坐在石阶上,看着春风吹拂过池水波光粼粼,细碎日光杂在其中,渐欲迷人眼。

    好像一切宁静如常,又似一切步入尾声。

    她与花衣,她与石邪,她与...微生澈......的尾声。

    望着池中含苞待放的荷花,她想起阿娘与她说过,“小阿鸢总是记不住自己的生辰,到时便来莲花池中瞧一瞧,若是见荷苞见红,碧中透粉,便是小阿鸢的生辰要到了。”

    是啊,她的生辰要到了。

    她已经许久未有庆贺过生辰了,也许是宋毅无心与她庆贺,府中上下也未有记得过此事,又或许是她自己便觉得,她并不想过生辰。

    似是每年生辰总是会发生些不好之事。

    譬如阿娘的死,譬如前世微生澈下聘,譬如她的死,又譬如今生她与沈南尹的婚事。

    一切不好的回忆都堆积在她生辰月份,春雨缠绵之时,也总是令人心中郁郁。

    池水之中不知何时养上了锦鲤,想来自打阿娘死后,池中鱼便也渐渐死去,她想要补救,但是不得结果。

    如今池中锦鲤被喂养的很好,鳞片映照日光,迎合波光,自显勃勃生机。

    她正出神想着,忽闻长廊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响,她侧身,便见花衣匆忙往此处赶来。

    “花衣?何事?怎这般匆忙?”

    宋祁鸢怕她摔倒,起身迎接,却见她气喘吁吁,打量过四周无人之后,才贴近她耳边,与她小声述说。

    听她说过之后,宋祁鸢眉头紧簇,语气见皆是压抑的愠怒,与她问道:“你可当真?”

    “千真万确!是司依姐与奴说的,小姐,那个沈南尹当真是太过分了!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宋祁鸢气极,与她道:“花衣,备马车。”

    “小姐?”

    “我倒要去找沈南尹问过一番,他究竟还要做什么荒唐事!”

    宋祁鸢正加快步伐离开长廊,步入小径时恰巧撞见一侍婢。

    侍婢上前拦住她步伐,垂眸向她行礼:“小姐,太子殿下在前堂,说要见您。”

    “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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