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萧萧落木 > 此身分明(其一)

此身分明(其一)

    梁闻喜的出现很快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没有人有心思再去理会关山度和郑可贤对战中的是非对错。就连这场纷争中的主角——关山度和郑可贤,也直愣愣地望着一身风尘的梁闻喜,半天说不出话来。

    “梁闻喜,你果然没有死。”木兰盟的洪九娘率先反应过来,手持九曲玲珑鞭,走到梁闻喜面前,像是要给他下马威似的,用力甩着鞭子往泥地上一抽,溅起不少沙石,还没有威吓到梁闻喜,反倒将凑在一旁看热闹的涌泉寺弟子呛了一嘴的泥灰。

    不论成效如何,洪九娘的先发制人给其他观望着不敢发难的弟子做了一个表率。在她之后,归磬宗、浮光阁、言武岛等各派弟子纷纷上前,痛斥梁闻喜。言语之间,已经将他杀害两不知、残害武林同侪的罪名坐实,恨不得当即将他斩于剑下,以慰西去冤魂。

    还没等梁闻喜说话,泪如雨下的祝从容先忍不住了,抄起自己的佩剑燕子翎就要上前替梁闻喜辩护。幸而余泽同遵照掌门的指令一直跟在她边上,见她想要冲动行事,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好让梁闻喜自己开口,给武林各派一个交代。

    梁闻喜催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响亮,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接下来的一番话:“的确,那队两不知生前有和我交过手。但是我和他们只过了十来招,互相便通过彼此的招式认出了对方,没有再打下去。”

    梁闻喜才起了个头,场上各大门派的弟子中就有人听不下去,嘈杂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淹没梁闻喜接下去的话。

    “短暂的交手之后,我和两不知分开了。他们西行,我朝东走。”梁闻喜继续催动内力,好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响亮,足够盖过四周的质疑之声。

    秦萧萧回忆着当日在猎场中找寻梁闻喜的经过,从他刚才讲述的动向来看,梁闻喜所言非虚。就在秦萧萧心中暗暗比照的时候,从梁闻喜出现时起一直埋头做沉思状的李牧也在确认梁闻喜方才之言的真实性。

    秦萧萧侧头给了李牧一个探询的目光,对方则回以她确认的眼神。果然,师兄确实在与两不知相遇之后试图继续追踪李牧,完成李诗裕交给他的重任。

    那么,他又因何错过了李牧,重新撞见两不知的呢?

    梁闻喜的话给了秦萧萧答案:“猎场又大又广,开猎前几日一直下雪,走到哪儿都是白花花的,林密雪厚,我走迷了路。走着走着,竟然又回到了一开始和两不知相遇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那群两不知没有继续往西,而是留在原地。不同的是,当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他们之中多了一个人。那人长相平平,穿着自己的衣裳,像是在对他们训话。”

    “这个人是谁?你怎么能够判定,他是在对两不知们训话而不是说话?”伏龙堂的弟子质疑道。

    “当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他虽然没有像两不知一样遮面,但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相貌。”梁闻喜如实回答,“至于训话,是因为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不知们站成一排,剑入鞘,手背后,完全不是应战的姿势,倒像是晨课时聆听掌门教诲的样子。”

    秦萧萧回想起烂柯山上每日晨课后众弟子心猿意马聆听掌门梁乐训话的样子,顿觉梁闻喜描绘入情入理,入木三分。再者梁闻喜生性持重端方,从他的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平添了几分好笑。

    其它门派的弟子没有身临其境地感受过梁乐训话的场面,枕粱门的弟子可是深有感触。秦萧萧尚能照顾梁乐的颜面强忍住笑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关山度早已乐不可支地捧腹大笑起来。

    有了关山度的笑声做掩护,秦萧萧分明听见宗蔚然将自己的笑声夹在其中,趁机好好地笑了几回。

    笑过闹过,各大门派的弟子并不打算就这样将梁闻喜放过,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怕不是凭空捏造了个我们谁都没听说过的人物来诓骗我们。一会儿你是不是还要说是那个人杀害了两不知,好为自己脱罪。”

    梁闻喜分辩道:“起初我是不知道他是谁。然而当他点了我的穴道,拿走我的清谷剑,用天门十八式将两不知尽数屠戮的时候,我明白过来他是谁——他是严子陵。”

    全场哗然,满座皆惊。

    “奇怪了,怎么每次武林出事,你们枕粱门都说是严子陵干的?”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漆褚宁加入了声讨梁闻喜的阵营,“五年前独山惨案,数名游侠因此丧命,人人都说是徐二狗杀的。只有你们枕粱门坚称是严子陵杀的,栽赃到徐二狗头上。如今枕粱首徒梁闻喜犯案,你们又把罪名推给山三派,安在退隐江湖多年的严子陵前辈头上。”

    秦萧萧先前没有发现,归磬宗的漆褚宁不仅功夫了得,祸水东引的本事也不差。原本梁闻喜就事论事,说的是严子陵的罪行,漆褚宁三言两语,挑起的是枕粱门与山三派两大门派之间的纷争。

    果然,听了漆褚宁的话,山三派的弟子按捺不住,向枕粱门兴师问罪:“是啊,之前独山惨案,你们枕粱门无凭无据就说是我严师叔害的;如今梁闻喜害了人,又企图推到我们山三派头上,有你们这么陷害人的吗?”

    一个山三弟子说:“说不准独山惨案也是枕粱门梁闻喜所为,故意栽赃给贪欢剑徐二狗的。”

    这样捕风捉影全无实据的话,山三弟子竟当着武林众人的面随口说出,显然是对枕粱门起了敌意,存心要给枕粱门难堪。祝从容再忍不住,怒斥道:“一派胡言!独山惨案的时候,我师兄正替你们山三派的郑可贤疗伤,哪儿有时间到长安作案?你们想要为自己师叔开脱,也不能信口雌黄,是欺负我们枕粱门门中无人吗?”

    听着各大门派你来我往车轱辘似的说了这么多话,秦萧萧总算在祝从容口中听到几句言之有物的话语。在场之人中,枕粱门的三位师长已经从秦萧萧的汇报中了解了当日猎场发生的事情,对于其它门派站不住脚的攻讦不以为意。

    梁乐坚信清者自清,无需多言,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秦萧萧早知道指望不上梁乐,不去看他,直接看向了自己师父庄亦谐,想要看看他的意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秦萧萧发现自家师父耳朵上架着只毛笔,膝盖上摊着本磨毛起卷的簿子,嘴里念念有词,手下奋笔疾书,显然是刚才郑可贤与关山度的对战启发了他的灵感,让他忘我地投入到武学研究中,全然没有参与到各派的舌战中。

    秦萧萧甚至怀疑,她的这位好师父,知不知道师兄梁闻喜出现在这里,引发了这儿的轩然大波。

    就秦萧萧而言,她与严子陵交过手,又在案发后到过现场,自然相信师兄梁闻喜没有杀害两不知。梁闻喜今日所言,与那日在猎场他告诉秦萧萧的话大差不差,只是当时他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轻重不分。今日他对各大门派说的,更简洁,更有逻辑。

    只可惜,除了枕粱门弟子,其它门派并不相信他方才所言。

    洪九娘问道:“梁少侠,你为何会同两不知一道出现在猎场中?据我所知,贵派在长安无甚旧交。”

    “受人之托,到猎场寻人。”梁闻喜说得简短,显然不欲多言。

    一直在秦萧萧身旁躬着身子躲避梁闻喜的李牧侧过耳朵,显然有在认真倾听梁闻喜的回答。秦萧萧怕他弯腰久了难受,递给他一块大方帕,好让他能间或捂着脸直起身来坐坐,不至于太辛苦。

    李牧感激地接过秦萧萧的帕子,往鼻前一送,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料气味。打开帕子一看,左下方角上,湖水蓝的丝线工整地绣出一个行书的“陆” 字。在这个陆字下面,还绣有一只小船,荡漾在湖蓝色的水波里。

    演武场中,风波未平。洪九娘不依不饶,问道:“受了谁的嘱托,要去猎场找谁?”

    梁闻喜不会撒谎,照实从枕粱门如何与江南萧家相识讲起,五年前他如何护送萧家小姐萧訚訚北上长安,其后几年,萧家与枕粱门过往甚密,直到今年,萧家又请他送东西给嫁入相府的李夫人萧訚訚。其后,他在相府偶然遇见了李诗裕,李诗裕又将他带去猎场,请他帮忙找一个人。

    梁闻喜说得仔细,可是秦萧萧听着,他说得越多,错得越多。梁闻喜现下最该做的是洗清自己杀害两不知的嫌疑,摆脱残害武林同仁的罪名,而不是由着其它门派的弟子咄咄相逼,他们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说到底,梁闻喜也算犯了江湖大忌,结交了李诗裕这位当朝权相,并且为他所用。秦萧萧看了眼身旁还算镇定的李牧,再说下去,只怕师兄要把他也抖落出来。

    由着大伙儿说了那么久,也该她出来说几句了。秦萧萧放下清谷剑,空着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反问道:“诸位一直问我师兄,为何出现在猎场?我也想问问诸位,各大门派在长安并无分支,诸位的师兄弟、师姐妹因何在猎场出现呢?”

    这个看似寻常无害的问题问倒了众人。是啊,在他们执着于追问梁闻喜为何与朝廷中人关联在一块儿的时候,忘记了,成为两不知的人们同样犯了江湖大忌。

    梁乐的脸上今天第一次浮现笑容,他在看到祝从容和关山度接连获胜时都显得忧心忡忡,此时才觉得松了口气。祝从容微不可觉地出了口气,既是为梁闻喜,又是为梁闻喜。关山度更是立时在场边为秦萧萧叫了声好,招来了其它门派弟子的冷眼。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