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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分明(其二)

    趁着各门派语塞的当口,秦萧萧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她接着问下去:“大家都说是我师兄梁闻喜杀了两不知,证据呢?”

    浮光阁的弟子抽噎着,拿出一件血迹凝结的旧衣展示给大伙儿看,说是赶去长安为师弟收尸时,从他身上取下的遗物。不消多说,秦萧萧一眼认出,衣服上的伤痕,是被清谷剑所划。

    说到底,各大门派之所以言辞凿凿地认为两不知们是被梁闻喜所害,正是因为清谷剑剑痕这一铁证。

    “剑是死物,谁人拿了都可以留下痕迹,并不能证明人就是我师兄害的。方才我师兄已经说了,是严子陵拿了他的清谷剑杀的人。”秦萧萧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人都已经死了,现在还不是你们枕粱门的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伏龙堂的弟子嘟囔着,并不相信秦萧萧的说辞,“我们都知道,梁闻喜可是枕粱门梁掌门的爱徒,清谷剑又是他挚爱的宝剑,他的爱剑,怎么会随随便便被人拿去?”

    “寻常人是不行,可山三派的严子陵一定可以。您说对吗,嬴掌门?”秦萧萧说着,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的山三派掌门嬴沧海。

    秦萧萧的话说得笃定又诚恳,这时候,一些门派的立场动摇起来。说到底,流言只是流言,没有真凭实据。

    这时,山三派掌门嬴沧海说话了,他没有提到严子陵,反而回答了秦萧萧之前的问题:“说来怪我,我山三弟子之所以会去往长安,是我误信谗言,派他们去长安学艺。不想这竟是个圈套,害他们被人诓骗,做了两不知,这才遭此横祸。 ”

    此言一出,其它门派的掌门主事也纷纷附和,将门下弟子成为两不知参与朝政的嫌疑洗清。先时被秦萧萧的话语动摇了的门派重又站回到山三派这边,怀疑起枕粱门的动机来。

    “师兄,赢掌门的话说的在理。孰是孰非,还得请当事人给大伙儿说个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不冤了哪个门派,也别纵了幕后黑手。”秦萧萧朗声说道,将话语权重新交还给梁闻喜。

    无论是梁闻喜还是秦萧萧,左不过都是枕粱门一面之词。各大门派如何肯信,如何能信?

    梁闻喜苦涩一笑,转过身子,不再正对武林众人,拼尽全身力气对着身后空空荡荡的道路喊出声来:“何女侠,请出来吧。如今只有你能够向大家言明当日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何女侠,谁是何女侠?关山度费解地看向秦萧萧,想从她笃定的眼神中找到答案。据他所知,江湖各派中,姓何的弟子很少,姓何的女弟子更是寥寥无几。关山度认识的侠女中,有且仅有木兰盟的何玉成一人。

    何玉成,她不是和其它两不知一道死在猎场了吗?与关山度一样,场上的人们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尘土飞扬的泥路上,颤颤巍巍地出现了本该死去的何玉成的身影。

    何玉成的出现,极大地震撼了场上的所有人,其中最为激动的,当属与她师出同门、朝夕相伴多年的师妹洪九娘。还没等何玉成走近,洪九娘健步如飞,冲到前面一把将师姐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像是要将她们分离的这段时日补偿回来。

    何玉成轻轻地拍着洪九娘的肩膀,小声而温柔地劝慰道:“别哭了,当着其他门派的面,羞不羞。”

    洪九娘破涕为笑,这才肯松开何玉成,体贴地搀扶着重伤初愈的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擂台之上。

    李牧自然是不认识何玉成的,秦萧萧在猎场遇见他时,没有将救下何玉成的这段插曲说与他知道。李牧凭着场上人们非同寻常的反应,推测出何玉成是个重要人物。他斜睨了秦萧萧一眼,只见她神态自若,对于何玉成的出现既不惊喜,也不张皇,倒像是早知她会在此时出现的样子。

    与秦萧萧的镇定自若不同,场上的其他人伸直了脖子,拉长了耳朵,想要听听这位死而复生的木兰盟弟子、两不知成员怎么评说那日在猎场发生的事情,好弄明白梁闻喜与枕粱门是否无辜。

    万众期待中,何玉成强撑病体,用她现在的身子所能负担的最大声音将两不知遇害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下面,是何玉成的自述:

    “我是在长和三年成为两不知的。头一年,没有任何任务给我,我只是收了作为一名两不知的酬劳,继续着我平静的生活。直到不久前,我突然接到飞鸽传书,急召两不知们在长安集合,说是有要事相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一点道理我是晓得的。所以那时我明知道距离武林大会召开没剩多少时日了,还是选择下山北上,替一直以来付给我酬劳的不知名雇主做事。

    到了长安,早有专人为我准备好了衣食住行,料理我的日常起居,给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在猎场盯紧一个人带来的剑客,不要让他有机会动手。这个任务给得含糊,我想问得仔细些,却没人来解答我的问题。

    直到我在猎场和那名剑客交了手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两不知的主人让我们盯梢的是当朝宰相李诗裕,而他带来的那名剑客,是与我有过数面之缘的枕粱门弟子梁闻喜。”

    何玉成慢慢悠悠地讲了这么长一段话,终于讲完了她成为两不知到与梁闻喜在猎场相遇的事情。在场众人都知道,刚才她说的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真正紧要的内容,还在后头。

    想来何玉成也知道,大伙儿对这些事情无甚兴趣,真正想要知道的,还是两不知究竟为谁所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不顾身子羸弱,勉力支撑着,继续说了下去:“与梁少侠交手之后,我们互相认出了对方,没有再打下去,而是就此停手,互不相干地各自走开了。我和其它两不知继续走着,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将我们带来猎场的管事的,还有他身后真正的主人。

    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他生的寻常,要不是他手上长满了剑茧,恐怕我会把他当作一个路人就此忽视。虽然那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感觉得到,他是一名高深莫测的剑客。”

    何玉成自小被木兰盟当作下一任接班人培养,与各大门派的出色剑客接触颇多,放眼武林,几乎没有她不认识的剑客,遑论一名武功出神入化的剑客了。听到何玉成这番话,山三派掌门嬴沧海的脸色率先一暗,变得难看起来。

    沉浸在回忆中的何玉成自然没有瞧见嬴沧海黯淡的神情,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不知道他,有的是人认识他。和我一队的两不知里面,有个人似乎想和他套近乎,还没等他发话,就自来熟地走了上去,和他寒暄道‘严前辈,您归隐武林这些年,好生让我们惦记。却不知,您已在朝中高就,摇身一变成了严尚书了。’”

    再惺忪平常不过的一句话,秦萧萧听在耳中,身上没来由地起了一身疙瘩,不知是春风凉薄,还是话语瘆人。秦萧萧想到一直隐匿在他人身影下的严子陵其人,总觉得他不肯这样放过戳破他伪装的浪荡儿。

    “话音才落,那人身影一闪,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夺了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站在远处观望的梁师兄的佩剑,回到我们面前,割断了方才说话的那名两不知的喉咙。”何玉成的话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歪歪斜斜地扭曲在风中。

    秦萧萧觉得自己的鼻子又被猎场里那股腥气的血味堵住了,涨得她难受。何玉成比她好不到哪儿去,然而她坚持着说下去,“那人出招速度很快,我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招式,转眼他又将两名两不知斩于剑下。那时我才看清楚,他使得是天门十八式,对我们用的是百川归一。”

    干净而利落的百川归一,利落而干净地结束了一整队两不知的性命。听完何玉成的复述,秦萧萧已然明白为何严子陵要对他们痛下杀手。因为那个心直口快的两不知泄露了严子陵最大的秘密,谨慎多疑的严子陵担心他的身份被在场的两不知听到传扬出去,索性将他们全部杀了,好让他们将自己的秘密带进泥土。

    对于站在远处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梁闻喜,严子陵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他用着梁闻喜的清谷剑,留了梁闻喜的一条命,与此同时,将杀害武林同道的滔天罪名一并附送给他,给了梁闻喜和枕粱门难以洗清的污点。

    这和当年严子陵在独山大肆屠戮两不知后嫁祸给徐二狗的套路可谓一模一样。之前枕粱门坚称独山惨案不是徐二狗所为,其它门派置若罔闻,不予采信。现如今何玉成的证词证明了严子陵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朝中身居高位,利用江湖人脉兴风作浪,为害武林。

    即使各大门派无法完全采信何玉成刚才所言,众人心中也已信了七八分。

    场上局势的转变令枕粱门众人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为师兄梁闻喜沉冤得雪而庆幸,为枕粱门这面旗帜不再蒙尘而欢欣。

    所幸,秦萧萧和梁闻喜在猎场救下了何玉成。

    所幸,何玉成坚定执着地在各大门派面前将真相和盘托出,不惜坦白自己成为两不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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