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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枕粱

    一侠一僧一童子,并排走在盐官县并不宽敞的道路上,与对向而行的人们错身相行,属实过于拥挤了些。

    秦萧萧和李牧发现了三人并肩的忸怩之处,不约而同地将脚步放慢半拍,让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一根糖葫芦串的宗蔚然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不明就里的人单从影子上看,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两个并肩而行的影子前头,还藏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身影。

    这个憨态可掬的小童子如今一手一根糖葫芦串,一门心思都在吃上,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句话在秦萧萧心里投下了多大的涟漪。

    梁闻喜分明带着何玉成比她先离开猎场,为何迟迟没有与门中联系?枕粱门因何被其它门派冤上?秦萧萧心海中浮现出雪地上横死的两不知们,疑心严子陵使了一招移花接木,将滔天的杀害武林同道的罪名安到了梁闻喜头上。

    秦萧萧虽然心中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问这位小师弟,但是她知道,不该在别人进食的时候打乱他原本的节奏,所以她耐心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慢悠悠地跟在宗蔚然身后。

    宗蔚然想吃的很多,可他只有一个肚子,等他觉得自己确实已经吃了十分饱之后,慷慨地将两根串上各自剩下的一个糖葫芦塞到秦萧萧和李牧手中。秦萧萧自然而然地接过签子,将最后一个葫芦串塞进了嘴里,随即进入正题,问道:“我不在的这些天,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儿,宗蔚然睁圆了他的一双黑色大眼珠子,挤回秦萧萧和李牧中间,扯着秦萧萧的衣角让她半弯下身子,好让自己悄悄说给她听:“萧萧老大,听说,我只是听说。今年武林大会好多门派的杰出弟子都没有出现,好多人在传,说他们都死在大师兄的清谷剑下了。”

    流言蜚语,果然天生长了一双飞毛腿。秦萧萧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武林大会前与师门汇合,关于梁闻喜和两不知的谣言却已经在江湖各派生根发芽,不消几日,难保不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让其他门派合力伐了来做镇压枕粱门的法器。

    秦萧萧看了一眼身上背着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清谷剑,宗蔚然一向对刀剑无甚兴趣,见到了只当没见到,没发觉秦萧萧今日所携之剑比她平日惯用的飞星剑长出一寸。

    后知后觉的不止她这位小师弟。秦萧萧抬眼瞅了眼李牧,不知道宗蔚然刚才和她说的消息被他听去了多少。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李牧正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着糖葫芦串的底部,谨慎仔细地避开签子尖头的锐利部分,一本正经而一脸满足地消灭着剩下的小半个糖葫芦。

    “好吃吗?”宗蔚然把头抵在秦萧萧温暖的手掌里,让师姐拖着他沉重的大脑袋当球玩,一面忐忑地等待着李牧的反应。

    “好吃。”李牧真心实意地说道。

    不知是饿了太久还是因为这是在市集上吃到的缘故,原本在他心中平平无奇的糖葫芦,此刻竟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宗蔚然素来不怕生,今儿头一次见到沙弥打扮的李牧,两人很快因为对糖葫芦的喜爱打成一片,说说笑笑地走了一路。如此,便由宗蔚然引着,将下山归来的秦萧萧和初次来访的李牧带到了位于盐官县西边的涌泉寺。

    涌泉寺,可比收容李牧做了佛前一小沙弥的安国寺气派恢弘得多,香火鼎盛,前来求神拜佛的民众络绎不绝。还没走进寺庙,秦萧萧就闻见浓郁的香火气,听见和尚们整齐划一的祝祷声,恰在此时,整点的钟声敲响城内城外,回荡声不绝于耳。伴着这肃穆的钟点,秦萧萧和李牧一左一右,跨过涌泉寺高高的门槛,踏入了这片如今槛内人槛外人共存的清净之地。

    归磬宗与涌泉寺素有旧交,此番归磬宗与山三派共同筹办武林大会,选在哪派举办都难免会有厚此薄彼之嫌。是以由归磬宗掌门奚晚出面,向涌泉寺住持了听大师借了涌泉寺后山宝地作为此次武林大会的举办场所。

    涌泉寺家大业大,平素里到寺中借宿的各地云游僧侣不胜其数,殿后建造了众多厢房供僧客寄住。恰逢举行武林大会,了听大师便让寺中的小沙弥们收拾出西侧的数十间厢房,供各派精英落脚休息。

    秦萧萧到得不早不晚,恰好是武林大会第二日的尾声。本届武林大会的赛程与上届一模一样,第一日是入围的三十二名各派弟子一一对决分出十六名胜者,第二日从这十六人中决出八强。

    宗蔚然带着秦萧萧入寺的时候,当日的比赛胜负已分,各大门派皆已带着弟子回到各自房中休整,全力备战次日的八强赛。三人从挂着入围者姓名牌的布告栏经过,秦萧萧眼快,已将明日对战的四场对战名单尽收眼底。

    陌生的赛场,熟悉的对手。除了白马寺的莫求和尚,其余七人皆是秦萧萧在上届武林大会上见过的熟面孔:秦萧萧本门的师姐祝从容、师弟关山度,山三派的郑可贤、曾少谙,伏龙堂的宋英杰,木兰盟的洪九娘和归磬宗的漆褚宁。

    秦萧萧本想给李牧安排好住处之后再去向掌门梁乐、师父庄亦谐问好,三人才走到半道,师伯钱释道的弟子余泽同远远地迎着他们走来,热络地向秦萧萧招呼道:“萧萧师妹,你可算回来了,几位师长盼你盼得快要望眼欲穿了。”

    说着,他摸了摸宗蔚然圆圆的头顶,满眼堆笑,将站在他们身边的李牧当作梁闻喜,刚要上前给大师兄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个黄袍等身的年轻男子不是自家师兄,而是个素不相识的小沙弥。

    余泽同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好在他处事机变,最擅长自己给自己解围,连忙将拥抱换成致意,虔诚地双手合十,向李牧问好:“在下枕粱门余泽同,敢问佛友如何称呼?”

    佛衣在身,李牧的行为举止也变得庄严起来,规规矩矩地向余泽同还了礼。还没等他说话,宗蔚然抢在前头向自家师兄介绍:“余师兄,这位是琼俊师兄,你也可以跟着萧萧师姐,叫他木和尚。”

    宗蔚然的话说得太快,连一向自负敏捷的秦萧萧都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让他把她称呼李牧为“牧和尚”的事情抖搂了出来。好在宗蔚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琼俊沙弥就是当朝皇叔光王李牧,将牧字听成了木字,没有惹出大事。

    在余泽同的眼中,庄亦谐师叔门下的两名徒弟秦萧萧和关山度一向游离在枕粱门其它几支之外,跟着庄师叔闭门造车、落落寡合,甚少与其它师兄弟亲近。如今萧萧师妹下山一趟,竟然带了个沙弥回来,两人言语之间还十分熟络,倒比她与师门同侪之间更为亲密。

    这个念头如一支小小的嫉妒之箭在余泽同的心中来来回回地穿进穿出,好在他这次是奉了掌门之命,来叫秦萧萧过去回话。

    秦萧萧跟着余泽同去了,宗蔚然自告奋勇担下了帮李牧找空床的重任,带着这个新来的 “木和尚”到后面的厢房找睡觉的地方去了。

    若论察言观色,枕粱门内,除却庄亦谐收的两个人精似的弟子,没有人比余泽同更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他将秦萧萧带到地方,照着规矩笃笃笃地轻扣两下房门,听得梁乐沉水似的一声“进来”,开门让秦萧萧进去。自己则低着脑袋直视地面,悄声把门带上,走到廊下替屋内的师长们把门。

    天色已晚,屋里却没有点灯。秦萧萧一进去,余泽同把门关上的瞬间,整间屋子忽地暗了下来。秦萧萧靠着微弱的天光,找到烛台和蜡烛,从身上掏出火石,将蜡烛点上。

    当秦萧萧想要将第二根蜡烛点上的时候,她听见正首掌门梁乐板正的说话声:“别点了。”

    左首的钱释道连忙附和道:“萧萧师侄,掌门师兄说得对,够亮了,这蜡烛够亮,点一根就够了。”

    偌大的房间,孤灯一盏,如何将屋内的梁乐、钱释道、庄亦谐和秦萧萧四人尽皆照到。这一点,秦萧萧知道,梁乐和钱释道亦心知肚明。梁乐之所以只许秦萧萧点一根烛芯,还不是因为现如今枕粱门处在风口浪尖,又借助在涌泉寺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麻烦人家一点是一点。

    左侧的灯被秦萧萧点亮了,梁乐和钱释道从黑暗中显了形,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面容比秦萧萧熟悉的更冷峻,更严酷。庄亦谐坐的离蜡烛最远,黑暗笼罩了他大半个身子,他倒简便,直接搬着椅子往前边坐下,好让自己的大徒弟看清师傅的模样。

    梁乐没想到庄亦谐大大咧咧地直接拖了张椅子出来坐着,当着弟子的面,实在有失尊长风范,不悦地清了清嗓子。钱释道看出梁乐对庄亦谐的不满,连忙朝庄亦谐使了个眼色。

    谁知庄亦谐权当没看见,依然故我。觉得自己坐的还是离烛光远了,又往前边挪了挪,几乎要坐在梁乐面前了,才满意地放下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

    钱释道素知这位师弟的脾气,本就对他没抱什么希望,转而看向师弟的徒儿。哪知秦萧萧和她师父如出一辙,愣当没看见,由着庄亦谐这么折腾了两番。

    待庄亦谐坐定,秦萧萧这才向上首的三位师长行礼问安,将自己此行下山的经过删繁就简,拣了重要的说与他们知晓。

    这正是:滴水之恩寻常受,山雨欲来哪知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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