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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过去)

    周成王三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

    王驾在几日前到了东郡,这日是春蒐第三日。

    东郡乃洛邑东边的一处远郊,这里地势平坦,圃田成片,葱郁的山野此刻已被大大小小的黑色幄帐分割成块。

    检阅车乘行军的蒐礼在昨日结束,今日周王下令,诸卿可尽情在此放猎逐禽,猎物最多的另有大赏。

    乌泱泱的人群散开,或上马,或驾车,各个都兴致盎然,持弓携仆往山野中去了。

    不多时,便可闻见禽鸟惊起,野兽奔逃。

    缪妲顿觉索然无味,蒐礼结束,她本可先回启程鹿台,因百里奚之事才迟了两日。

    他这两日似乎被不好脱身,缪妲便等着他。她知他不安好心,可是有些事她必须弄清楚。

    为何师傅会突然去找百里奚,为何他死处有缪府杀手随身之物。父亲与师傅都是大度之人,为何最后会闹得不欢而散。她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可在揭开真相之前,她不敢往深处去猜。

    她见过很多荒唐事,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否也陷入荒唐之中。

    缪妲要回自己的幄帐,半路遇见了来找她的王姬文。

    “你同我去猎鹿如何?王兄说你的射艺极好,我却不信。”姬文笑吟吟地拉住缪妲。

    “我射艺的确尔尔,王姬若是想玩,我便陪您。”缪妲由她拉着走。

    姬文难得出一次王宫,见到这样盛大的围猎场景,心中不由雀跃起来,话也一句接一句说个不停。

    “你看,这是王兄差人给我新造的夹弓,待会我们便去试一试。”姬文半是得意半是欣喜地引着缪妲看她身旁侍卫拿着的朱漆夹弓。

    “山野后边好几处都有人在合围,我们不如去西面的林间。”

    林间树影深深,无法骑马,便于猎物隐匿踪迹,捕猎更慢更难,因此人也少些。

    “好,我们去林间捕猎。”

    两人到了林间,姬文边寻猎物边射箭,十几箭射出,只擦过了一只兔子,唯一的收获便是一撮带血的兔毛。

    “你也来试试,这里的兔子实在狡猾。”姬文玩了一路,现下拿着这夹弓只觉有千斤重,想要递给站在一边轻轻巧巧的缪妲。

    缪妲欣然接过夹弓,射了几箭,在林间亦是丝毫无获。

    一阵尖锐刻薄的笑声传来,“祝史可是特意在此处猎山风?这射艺与我七岁的阿妹真是不相上下。”

    来者是李迢,他是田尤之友,当初得知缪妲要拿田尤祭天时唯一一个回头瞪了她一眼的人,他是李司马的庶子,李司马有九个女儿,只这一个儿子,从小宠到大,李迢也因此张扬得很。

    但他还有几分脑子,当时顾忌着缪妲还有个太宰父亲,并不敢对她如何。后来得知刺杀了她的田司徒也不过是发配出去当边邑长,太宰当日还称病未上朝,李迢便知出气的时候来了。

    他见到缪妲与王姬入了这林间,一直远远跟着,这会儿才冒出头来。缪妲斜乜过去,将箭矢对准了他,“既如此,不如你来试试我这七岁孩童的射艺?”

    李迢狂笑两声,竟直呼起缪妲的名字,“缪妲,你敢在此伤——”

    嗖——

    李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锋利的箭矢贴着李迢的脸擦过,牢牢钉进了他身后的衫木。李迢不可置信的看着缪妲,他捂着自己的脸,被箭矢擦过的地方似乎开始发烫变疼。

    “你这个疯子!”李迢睁目怒骂,将手放下时并未发现预想中的血痕,而是几根断发。心中的担忧少了些许,回想起自己方才在王姬面前的失礼之举,对缪妲又多添了几分愤恨。

    “如何,可比的上你七岁阿妹?”缪妲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将嘲讽如数奉还。

    李迢快步走来,先向一脸不悦的姬文行过礼,“王姬莫怪,是我失礼,方才我在这林间捕了一只白狐,愿献给王姬赔罪。”

    姬文刚刚还厌烦此人,一听有白狐给她便消了不快,只想快些去见这毛虫。“这次饶了你,白狐在何处?”

    “我让人带您去看。”李迢忙唤了他的车驾送姬文去营地看白狐。

    姬文准备走时犹豫了一下,转向缪妲,“你与我同去看看?”她也为自己的行为不齿,担心缪妲生她的气。

    缪妲将朱漆夹弓还给姬文,她知晓王姬怎么想的。王姬比她小两岁,一直被拘在王宫,出来后什么都想看看是理所应当。“不了,我不喜欢白狐,王姬自去便是。”

    况且,她还不能离开此处。

    姬文看她并未生气,便放心地弃友而去,车架渐渐驶离缪妲视线。

    “缪妲,你以为你做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李迢冷笑了一声,一步步逼近缪妲。

    她身边没带侍卫仆从,十三自前几日跪下后便不再贴身护卫,这次春蒐带他来了也只令其守在幄帐外面当摆设。这林间离她的幄帐不远,进来狩猎时她便让阿春先行回去。

    姬文一走,这里只剩下缪妲一人。

    她看着李迢因发怒而涨红的脸,倏忽一笑,“还要如何,不就是死了个人?”

    这话是他们当时对她说的,然而李迢并不记得。

    见到缪妲脸上毫无愧疚之意,李迢暴怒,面孔狰狞起来,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人抵在树上。“死了个人?人命在你心中竟如此轻贱,你可知他才十七!”

    李迢的仆从知他脾性,担心他发狂闯出祸事,连忙上前低声相劝,“主人,切莫中了她的毒计,万一被人发现,我们……”

    李迢闻言清醒了些许,松开缪妲,一脚踹在仆从腹上,“贱奴,谁同你是‘我们’,你一贱婢之子也配来高攀于我?”

    “不敢……我错了,主人。”仆从佝偻着身子捂着下腹,不住地认错,谁也不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骛。

    山林后一阵窸窣,树影晃动,这主仆二人都未曾注意。

    李迢轻蔑地冷哼一声,随即转向缪妲,“若你肯同我跪下认错,我便放过你这回。”

    缪妲垂首理好自己被弄乱的衣襟,再抬头时甩了他一巴掌。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震得她掌心发麻。

    李迢的脸歪向一边,耳中充满了嗡嗡的响声,刚恢复的一丝理智转瞬消失殆尽,他捏紧拳头挥向缪妲,口中骂道:“贱人!”

    一道黑影从后冒出,动作迅疾如风,折过他的手拧向身后。

    “人”字尾音尚未落地便化为一声痛呼。

    “主人!”李迢的仆从见状急忙来拦,符过侧身弯肘击向他胸口,这人便后仰倒地,痛呼声比李迢的还大。

    符过诧异地看他一眼,李迢趁机用另只手从腰间取出匕首欲刺向符过。忽然一阵剧痛从那只被反扣的手臂传来,膝窝被硬物一顶顿时酸软无力直直磕在地上。

    符过将李迢的手臂绕了个圈按在他背上,将人压倒在地,那只摸着匕首的手紧紧贴在他胸膛和新绿的土地之间。

    “给我松开!”李迢半边脸贴着地,不断地试图挣扎。

    “别伤了他”

    “没断呢,你听。”符过对缪妲咧嘴一笑,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李迢发出支吾不清的哀嚎。

    符过方才见到此人掐她,想以牙还牙打回去。

    缪妲不再多说,符过无奈叹口气,将他的手绕回一圈,仍是按在地上,“就这么算了?”

    李迢缓了口气,开始怒骂,“我可是李司马唯一的儿子,你今日竟敢帮着她动我,等来日定让你们死无——”

    缪妲抬脚踩上了他的脸,“死无全尸?”她俯首睨着李迢的丑态,“田尤死时,的确不是全尸,他的头由屠豕之刀割下,被封在鼎器之中,发烂生臭。”

    缪妲用力踩了踩他的脸,“你知那鼎器现封在何处?”

    她只踩住了李迢的嘴和鼻,李迢的眼睛还露在外面瞪着她。她抬手将鬓边碎发挽至耳后,弯身向他靠近,细语声如同鬼魅。“在吴台之下。”

    李迢挣扎不断的身子停了扭动,他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

    吴台,洛邑边上的荒郊。他们也在那里做过人祭,上千的奴隶在那里以各种形式流干了他们的血。他终于明白为何觉得缪妲说的话如此熟悉,他想要辩解,奴隶与人不同,他们如何能与田尤相比?

    缪妲挪开脚,踩在他背上,将鞋履底下擦了个干净。仿佛知他所想,平静地解释,“我要他死,并非轻贱人命。我轻贱的是你们,出事只会报你父名号的蠢货。”

    李迢恨恨趴在地上,“你等着,缪妲,早晚有一日我必教你——”

    符过一掌击在他后脑将他打晕,“走吧,祝史。”

    两人走时都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李迢仆从。符过挑眉询问缪妲,她摇摇头,“算了”

    这人装就装罢,反正不在她身边。

    二人往外走,符过换上了侍卫装扮,并不怕人瞧见。

    “你这几日可有发现?”缪妲嘱咐符过春蒐这几日盯着百里奚。

    自然是有的,符过自上次在传舍被缪妲甩了一巴掌后便收敛许多,不再跟她说不该说的。这次他斟酌再三,顿了一会儿后想出措辞,“他与公子罟关系不当,且绝非受人所迫。”

    缪妲细细思索着这个不当,她一时难以置信,抓住符过的衣袖,“他们……”

    符过想出了一个更好的措辞,笃定地点头,看着缪妲,“情投意合,两厢情愿。”

    朗照的春日覆上一层轻纱,新绿自山林蔓发到圃田。

    一个熟悉人影走近。

    “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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