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阿茉儿坐在那张圆桌旁,阳光照进,为她的轮廓勾勒出一圈光晕。

    她话语中的颤音被风吹散,余下的是大仇得报的宁静。

    楼弃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阿茉儿坐在圆凳上,回首,正撞上楼弃望向她的平静目光。

    二人对望三秒。

    阿茉儿将视线从楼弃的脸往下滑去,直到撞上他窄腰上系着的那块碧色玉佩。

    玉佩整体略微粗糙,碧色的玉体在楼弃的黑衣衬托下显得更绿。

    “好玉。”阿茉儿开口,嘴角微微笑着。

    楼弃顺着阿茉儿的视线看向那块玉佩。他亦是笑不达眼底。

    “璞玉罢了。”他说。

    前日的“醉酒”揭露的失忆真相,在两句拉扯之间被掠过。

    她装不识那玉佩。

    他也不拆穿。

    那个吻与醋意随着玉佩一同翻篇。

    阿茉儿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翘起脚尖,微微晃着小腿。

    她继续满不在乎地提起两年前的往事。

    “他尖叫着求我放过,就像我尖叫着求他一样。可惜,他没放过我。”

    赵鼎个混蛋,与他妻子通同作弊。二人将溯阳镇中的年轻女子或哄或骗,拢到一起去。然后卖给那有钱有势的当地人作奸取乐。

    阿茉儿说到这儿,话语顿了顿。

    赵鼎是个性子怂的,他妻子王月凤却是个狠的。王月凤低嫁与他,干起了这勾当。年轻貌美的挑挑拣拣,先给她亲亲相公品。

    赵鼎没放过阿茉儿。阿茉儿却没遭他毒手。

    这也是阿茉儿来此处的原因,她来寻一人——两年前救她于水火的苏玥。

    阿茉儿将情绪收回,再抬眼,楼弃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前。

    楼弃坐到她身侧,他将她的小腿抬起,搭到他膝上。

    他手轻轻在她小腿上捏起来。

    阿茉儿任他如此。

    她唇边勾勒出笑,漏出两个尖尖的虎牙。

    舌尖舔舔牙尖,她继续说:“所以,我也不会放过他。”

    “原来痛意钻心入骨后,额心会渗出大颗汗珠来。原来尖叫声的终点是嘶哑地沉默。原来,切掉那处,会痛到昏厥。”

    她眸光闪烁,似在回忆那日的痛快。

    “我真想把他摇起来。好问问他是什么感觉。”

    “可惜了手头上没川夏草。服了川夏草,身子骨敏感百倍。那时,我才要好奇,是作恶爽快,还是被惩罚那刻值得铭记。”

    阿茉儿将腿抽回来,起身,走到紧闭着的木门前。

    她面向那纸糊的门阁。

    “不知道,赵鼎有感觉的时候。”一声轻笑从她唇齿间渗出,她继续说,“会不会觉得空、空、的。”

    楼弃坐在凳上未动,他手上捏着茶的瓷盖,轻轻吮了一口方才阿茉儿的茶。

    酒味散了些,他才舒服些。

    他讨厌酒味儿。

    阿茉儿说完,忽然上前一步,将门打开。

    随后,她又立刻后撤一步,将自己与门板的距离拉开。

    啊——

    失去了门板的支撑。

    咣当一声,两个身子就这么摔到了阿茉儿面前。

    其中一人身着粉衣,便是方才离楼弃最近的女子。

    另一人则手中捏着一壶酒。

    这一折腾,酒水撒出不少。

    些许酒水撒到了阿茉儿身上。她微微蹩眉。

    那粉衣女子僵在原地不动。

    那捏着酒壶的女子则踱步到楼弃身旁,为他面前的空盏倒满了一杯酒。

    她显然醉的不清。

    阿茉儿回头看向楼弃,楼弃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回看她。

    “果真是你。”粉衣女子这才出声。

    她是赵鼎家的二小姐,先前在楼下看得并不真切,这才追了上来,想确认个究竟。

    却不料,竟听到了那件事的原委。

    原来父亲…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阿茉儿与她对比起来显得轻快很多,她的话本就说给赵诉歆。她面上只有一丝被泼了一身酒水不快。

    用手背抖了抖那酒水渗透的布料,阿茉儿没再留在这屋子一刻,她大步离开。

    那醉酒的姑娘还坐在楼弃身旁,她伸出手轻轻挑逗着楼弃的下巴。

    楼弃眼底情绪晦涩不明,把玩起那枚阿茉儿用过的茶盏。

    阿茉儿出门,拐了个弯,准备下楼。

    她迎面便撞上了小九。

    小九手上端着给楼弃送的解酒茶。

    阿茉儿看向那茶盏,拿起,一饮而尽。

    她拧起眉头,语气里略带无语:“楼弃找线索都是靠出卖色相么?”

    小九惊愕:“当然不是。”

    他急着给自己头儿辩驳,语气里带着仰慕:“一般他都是顶着那张小白脸去折磨人。胁迫、离间都算轻的。真狠起来,我都没眼看。你是没见他拿这么长的剑…”

    小九话越来越多,说上头了还手脚并用比划起来。

    阿茉儿听得厌烦,冷脸离开。

    另一边,裴沽一进酒管便也注意到楼弃身边环绕着莺莺燕燕的。

    他也没功夫看戏,将阿茉儿送上楼,便自己回屋去。

    他追着楼弃到此处来可不是单单是为了插科打诨的,他的目的是让楼弃帮他离间他哥,也就是当朝太子。

    如今阿茉儿掺一脚,裴沽倒好奇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了。

    安顿好小沽,裴沽便推门而出,打算去找阿茉儿聊聊。

    他刚一推门,便瞧见阿茉儿只身一人离开酒店。

    而楼弃则面色冷淡的从阿茉儿房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

    一个醉醺醺的,一个面色复杂。

    裴沽扬了扬眉,心下好奇,便下楼跟上阿茉儿。

    阿茉儿走得倒快。

    裴沽跟上她时,她已踱步进了一家药房。

    那医馆的老板瞧上去年过半百的模样,发丝中有几缕灰白。

    他正在给一位女子号脉。

    女娘显得羞涩,将袖口捋到胳膊肘。

    阿茉儿迈步走进去时,女子恰好包好一副草药。

    老板正为她嘱咐着食用事宜。

    待女子离开,阿茉儿才走上前,坐到那老板面前去。

    老板抬头,看向她。

    “这位娘子有何症状?”他问。

    裴沽这时也迈步走进来,他站在阿茉儿身后。

    “您帮我号号脉便知道。”她将腕子摊开。

    老板眉头微皱,这人奇怪,却也将自己的手搭上了阿茉儿的手腕。

    不料,下一刻,阿茉儿径直握住老板的手腕,随后又将自己的手腕翻过去,按住了那老板的手脉。

    于是这医与患翻了个个儿,阿茉儿成了号脉人了。

    老板觉得她人怪,想要抽回自己的腕子。

    阿茉儿也含笑收回自己的手。

    老板站起身,紧接着就打算赶客。

    阿茉儿也随着他站起身。

    忽然,她开口说:“老板您倒是身强体壮…”

    那老板忽然回头,一脸警惕地盯着阿茉儿。

    只听得阿茉儿继续说:“这个年岁了,夜间还生猛如…”

    “停!”老板说。

    阿茉儿听话,及时停下。她笑,眼眸弯弯。

    裴沽在一旁被当作了透明人儿。他好奇地瞧着这二人。

    那老板本一脸严肃,却很快被阿茉儿气笑了。

    他干脆再开口:“算了,你继续。”

    他倒要看看阿茉儿还能再说出什么来。

    阿茉儿努了努嘴,听老板的话,继续:“昨天?”

    老板眼眸一动不动地瞧着她,不暴露一丝线索给她。

    “不对。是前天。”阿茉儿改口。

    她眼睛往左上瞧,一副思考状。

    不多时,她又伸出手,摆到老板面前。

    点了点,竖着的一共三根手指。

    阿茉儿眼睛睁的浑圆,期待地看着老板。

    老板伸出手将阿茉儿的手打掉。

    下一刻,老板又走到裴沽身旁,他拉着裴沽的手腕,号了起来。

    他嘴气鼓鼓的,丝毫不见些年长的样子,反倒像小孩儿一般。

    裴沽被这么安排着,也没什么怨言。

    他也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之后,裴沽的手腕就老板被传到了阿茉儿手里。

    “你说。”老板话语简短,对着阿茉儿说,又指了指裴沽,“他。”

    阿茉儿握着裴沽的手腕,轻笑出声。

    她瞧了眼裴沽,问:“能说吗?”

    裴沽拧眉,大大咧咧地:“说呗。”

    他对他的体格很有自信,想必是十分健康的。

    “处子身。”阿茉儿短促地定下结论。

    裴沽:“啊?”

    老板:“行。”

    “得,你找我做什么?”老板对阿茉儿说。

    她总归不是为了来挑衅他的,那便是有所求。

    阿茉儿开门见山:“想向您打听个人。”

    大夫此时倒是耐心,神情虽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何人?”

    “辜笑川。”

    走出医馆,裴沽脸上还带一分不自然的红晕。

    阿茉儿说完诉求后,那大夫倒是答应得干脆。

    只是,那老者怎么一点都不自持。

    他与阿茉儿都临走了,那老板还得夸他一句:“身子骨蓊勃,半老八十也不用壮阳。”

    说完,老板还又对阿茉儿说:“有福咯。”

    阿茉儿轻笑,不语。

    裴沽实在不适应“医者们”这般直白地交流,于是三人间,只有他一人有一丝羞意。

    酒馆内。

    从阿茉儿屋子出来后,楼弃便回屋沐浴更衣,将身上的脂粉气都洗了个干净。

    他打开自己的日记,捏出阿茉儿初日见他时剜落的发丝。

    眼里浮现出她今日唇上的破痕与饮茶时从唇侧滑落的水滴。

    他捏起发丝放到鼻下嗅,是纸页的味道。

    楼弃顿觉无趣。

    夹回发丝,放下日记。

    楼弃看向自己床尾那副沾了灰的人像画。

    他见到身边人中了情蛊的,有些人与他一样。是许久后才见到情蛊对象的。

    但一旦见到情蛊对象,情蛊好像就日日加深,越来越想触碰。

    食不知髓。

    赵府。

    赵二小姐回府,面上是失魂落魄,愤愤不安。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娘她刚听来了什么。

    便有仆人上前打断。

    赵府堂屋,小厮上前禀报

    “有客请见。”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