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用情。”阿茉儿托腮,缓缓答道。

    裴沽扬眉:“哦?”

    “他迷恋我。”阿茉儿平静地说出她这几日的观察所得。

    随后,她长吁一口气,看向裴沽,问:“为什么?”

    裴沽回避过眼神,瞧着桌面上洒出的酒水,伸出手指沾了沾。

    他说,话语随意:“不该吗?你很值得迷恋。”

    裴沽没个正形,阿茉儿也学着他的神情,朝他耸肩。

    “勾引他,并且智取。这不冲突。”

    裴沽将手心朝上,望向那沾了酒水的食指与中指的指尖。他想起方才,楼弃醋意旺盛时,扬到阿茉儿面前的那两指。

    他发出一道清脆的笑声,将自己的拇指凑向那两指指尖,摩挲。

    “我可以证明。只是,你得为我吹一阵东风。”

    阿茉儿抬眼,眼里是坚定和探索的欲望。

    未知令人生俱,这点对阿茉儿也不例外。

    九年前的长衍哥哥如今已褪去一层血肉,成长为一个新奇又陌生的楼弃。

    古往今来,伴君如伴虎。

    楼弃不是帝王,裴沽却是权贵。他二人纠缠,可最可能折损进这一嬉戏的却会是阿茉儿。

    阿茉儿深明这点,无论是笑面虎还是饿豺狼,她都惹不起。所以,弄清局势,找法子尽快出局才是她的首要选择。

    目前,她最要紧的事儿是向裴沽套出信息。

    理清脑中万千思绪,阿茉儿抬眼,却撞上面前人一副柔情蜜意。

    “若我不愿呢?”裴沽开口,眼底一层醉意。

    阿茉儿:“帮我亲近楼弃,这对你我没坏处。”

    “我嫉妒。”裴沽再开口,酒劲儿上头。他眼已昏花,往左右甩了甩额,试图清醒些。

    阿茉儿咧开一侧的嘴,漏出右面的虎牙,双手抱臂。

    听了这话,她正无语着。

    “原来女人的嘴那么软。嘿嘿。”

    裴沽已开始说胡话。

    他起身,却站不稳。随即,裴沽就要往阿茉儿身上倒过去。

    阿茉儿手疾眼快,快速闪躲开来。

    于是裴沽倒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疼。”他带着哭腔,坐到地上抱膝,揉着自己肩头。

    “不会喝酒。你喝个屁啊?”阿茉儿被裴沽气得头脑发昏。

    “抱抱。”裴沽坐在地上,超阿茉儿敞开双臂,然后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望着她。

    仔细瞧,他眼底还带着些许泪水,下眼睑那圈发红。

    “啧,麻烦。”

    阿茉儿抱怨,抱怨只余却弯下了身子,将裴沽的胳膊驾到自己背上。

    “小茉莉最好了。而且最喜欢我。”

    裴沽醉酒后像只顺了毛的猫,主动配合阿茉儿的动作,借着阿茉儿的力气站了起来。

    “不过,我最喜欢的不是小茉莉。”裴沽被阿茉儿搀扶到床边,然后一下子瘫到床上。

    阿茉儿听着裴沽断断续续地醉话,开始怀疑是不是方才那有点脑子的裴沽才是他演的。

    “你怎么不问我最喜欢谁!”裴沽闭上的眼忽然睁开,声音娇嫩,埋怨道。

    “最喜欢谁?”阿茉儿抱臂倚在床侧,漫不经心地问。

    裴沽闻声却嘿嘿一笑,他将眼睛都笑没了,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吐出:“最、喜、欢、我、们、的、小、沽。”

    说完,他又快速补充:“我!们!的!”

    “好。”

    阿茉儿这么答道。

    话是答应得好,她心里却不带什么感情。

    此刻,阿茉儿更关心的是能不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弯腰凑近裴沽的耳边。

    她轻轻吐出蛊惑般的话语:“我是谁啊?”

    “小茉莉。”

    “小茉莉好不好?”

    “好。”

    “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不好?”

    “好。”

    阿茉儿张嘴,正要问出,楼弃为什么来找她云云,却被裴沽忽然的开口戒了胡。

    他拧起眉头,大声说:“不对!不好!小茉莉不好。”

    “她不喜欢我。呜呜。”

    “喜欢,怎么不喜欢。”阿茉儿急忙补救。

    不等裴沽再开口,阿茉儿快速问出了她想要套出信息的问题。

    “告诉我,楼弃为什么愿意带小茉莉走?”

    “因为。”

    裴沽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因为。楼弃。他。”

    裴沽方才说话明明顺畅得很,此刻却一字一字吞吞吐吐,阿茉儿屏息凝神等着他的后话。

    “楼弃他个混蛋!就会欺负我。”裴沽说了半天,就吐出个这。

    阿茉儿想再开口引导,裴沽却不再听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将楼弃从发丝到脚底,批评了个遍。

    阿茉儿目的落空,转身离开,没再给酒醉的裴沽一个眼神。

    无碍,只是没法走捷径罢了。

    起码裴沽的反应证实了:楼弃逾期四年,却并不是为了承诺而来。

    而楼弃不远千里来找她,只是因为,非她不可。

    这份非她不可,对于裴沽来说亦然。

    只是,是哪种不可替代呢?

    阿茉儿想,许是用完即丢,杀鸡取卵那种。

    走出房门,阿茉儿撞见了小九。

    小九瞧见阿茉儿脸上的红润醉意,忙上前搀扶。

    “茉儿姑娘,你喝了多少啊?”小九问。

    得。

    阿茉儿再次知道了自己喝酒究竟是有多上脸。

    她装作醉酒模样,迷糊开口问:“你们、头儿呢?”

    小九抿唇,回答得快:“头儿先走了。去了,去了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溯阳镇?他让你休息一夜,明日再上路。”

    阿茉儿点点头。

    小九觉得阿茉儿状态实在不佳,于是将人掺回了屋子,准备将她安顿好。

    打开门,小九却瞧见裴沽大大咧咧躺在阿茉儿的床上。

    他整个头,连带着脖子都发红。

    小九又转头看向自己掺着的阿茉儿,只见她唇角还带着亲得忘情的痕迹。

    “那头儿?”小九心想。

    这混乱的关系纠缠不清,比起八卦,这是小九第一次更想快点逃离。

    他将二人分别安顿好屋子。

    关上门,小九在心里大呼一字。

    ——啊?

    下午,被留在驿站的几人一同长眠不醒。

    直到次日清晨,阿茉儿先醒来,她找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

    待天大亮后,几人便上路。

    仍是小九驾车,车厢中一男一女。只是这男人换成了裴沽。

    这一路颠簸,裴沽常常盯着阿茉儿的肩头发呆。

    衣衫单薄,勾勒出她肩颈的线条。

    裴沽盯着那肩头,心里却浮现上了昨日。

    昨日,他透过那窄缝瞧见了,楼弃与阿茉儿之间粗鲁的吻。

    以及今日,阿茉儿那仍破着皮的唇。

    阿茉儿当然注意到裴沽的审视。

    她不在意,不回应,眼神淡淡,盯着一出休息着。

    二人之间的气氛曼妙,一路无言。

    裴沽在想阿茉儿会用怎样的方法证明她能够摇摆楼弃的思绪。

    情蛊功效他只听闻。如今得以亲自瞧瞧,还是在楼弃身上瞧,他心中的恶趣味止不住的溢上来。

    无论是出于目的,还是处于取乐,裴沽都对前路充满兴趣。

    车厢另一侧,阿茉儿亦是期盼着前路。

    “溯阳镇。”她在心头想。

    阳光照射下,阿茉儿嘴角勾出一缕浅笑。

    只看唇,阿茉儿的下唇上的咬痕未消,可唇的弧度却是恬静模样。二者凑到一起,显得诡异又美丽。

    往上看去,对上那双钻心刺骨的眸子,人心痒痒。那眸子中,显出的是大仇得报后,回头光顾仇家惨状的兴奋。

    马车颠簸,阿茉儿坐得端庄。

    她来,是来取你王鼎的贱命。

    溯阳镇是出了戊白镇后,第一个需要牙牌出入的必经之地。

    也是两年前,她被拐走,卖往的第一处。

    到了溯阳镇,小九将阿茉儿的假牙牌亮出。

    阿茉儿瞧着那牙牌,眼睛闪烁。

    待通了关后,小九将那牙牌塞进自己衣襟中,乐呵呵地驾着马车赶往一个客栈。

    下了马车。

    阿茉儿与裴沽走进客栈大堂。

    抬眼,便瞧见那容貌出众的黑衣男人。

    此时他正坐在那大堂的中央圆桌之上。而他身旁,则围着一群妙龄女子。

    阿茉儿将视线投过去,却首先注意到了那黑色衣衫的腰间,那块绿色的玉佩。

    她该很熟悉的那块玉佩。

    裴沽亦看向少女环绕的楼弃。

    那些女子们各个看上去衣着光鲜,虽比不上京城高门大户的小姐,却也看得出是此地富足之家的女娘。

    因此也少了京城女子的端庄,反倒多了几分俏皮灵动。

    小女娘们各个叽叽喳喳,如同一群花鹦鹉一般将楼弃环绕。

    楼弃一身黑衣坐在其中,嘴角噙着笑意,倒也不突兀。

    “走吧?”阿茉儿回头对裴沽说。

    裴沽浅笑点头,他帮阿茉儿拎过行李,二人一起走上二楼。

    阿茉儿视线只在进店时撇向楼弃一眼。

    楼弃却一直盯着阿茉儿与裴沽一道上楼。

    他身旁女子们叽叽喳喳,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题,而楼弃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倒肆意了三分。

    屋前,裴沽与阿茉儿告别,将行囊递给她。

    入了屋子,阿茉儿背靠着门,贴着门缝坐下,深呼吸。

    她眼底却全然是楼弃身旁的那位粉衣女子的样貌。

    她眉压上眼,眸中带着杀意。

    坐在地面一刻钟,阿茉儿才再次起身,做到那桌前。

    之后不多时,她面前的门被推开。

    楼弃身上的脂粉味儿先他人一步飘入阿茉儿鼻中。

    脂粉味之下,是一丝香醇的酒味儿。

    只看去,那来人一身冷气。

    若抛却鼻尖嗅到的气味儿,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人在楼下享受了何等幸福。

    楼弃闭上门,走到阿茉儿身后,将双臂环在她两侧,手则支撑着桌面。

    这是个十足亲昵的姿势。

    阿茉儿回首,发丝擦过他胸口。

    楼弃面上如常,仿佛昨日他并未得知什么失忆的真相,也并未将身前人的唇啃得冒血。

    阿茉儿觉得有一丝好笑,却也无所谓。

    他要当作无事发生,那便当作无事发生。

    “溯阳镇,赵府。”

    楼弃开口,语气缓缓,声音冷淡。

    “两年前曾买了个家奴回来。不多时,便溜走了。”

    阿茉儿面色如常,听着。

    “赵鼎,赵府老爷,生性好色。”

    楼弃抽回一只手,用食指打圈套.弄阿茉儿的发丝。

    他神色认真,盯着自己的指尖,她的黑发将他食指缠绕。

    楼弃继续说:“可却在两年前,性情大转。此后再未纳妾,不近女色。”

    阿茉儿听到此处,嘴角再次扬起那个恶意的笑。

    楼弃将指尖从她发尾抽回,踱步走到窗边。

    “两年前,你从戊白镇消失了三个月。”

    阿茉儿抬眼,指尖震颤。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几乎压抑不住要笑出声来。

    楼弃转过身,依着窗子,眯着眼睛看向阿茉儿的背影。

    阿茉儿微微发颤的声音传来。

    楼弃对这种轻颤太过熟悉。

    极端恐惧。

    或,极端兴奋。

    “因为我剁了他的阳根。”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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