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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草除根(修)

    第七十五章

    如此,知芸、知玉自然也只能故作不知其深意,乖巧应是,又闲谈了半个时辰后,知芸起身同大姐姐告辞,说是叨扰多时,便要回去练字了。

    知玉见势也亦步起身,一同请辞,大姐姐放下钵盂,亲热挽留,一番无果,便作罢,送她们二人,直至出了院门口,遂才止步。

    知芸知玉走出院门十几步,忽而天空下起毛毛细雨,幸得姐妹二人的丫鬟,都是教养出众的,早备好了完全。

    各自拿了或是瞄了竹叶青丹青水墨江南柳叶图十六折股油纸伞,或是淡黄娟绸上釉点彩工笔画美人闲庭落花图十二折股伞出来,给两位主子撑上。

    如今汴京里头,最是兴盛各式定制的油纸伞,以写意泼墨山水派,和工笔精描人物为首,陶府中公内务里头,刚定制的一批时兴样式,分发下来给各位姑娘,今日便是用上了,果真是那句春日阳赏花,春日雨观伞的意境。

    往日这时兴的东西,知玉虽也是有的,只是不全,也比不得大姐姐六姐姐四姐姐的精致,嬷嬷并不会差人特地来询问知玉的喜好,知玉也识趣,从无舔脸,为未端平之水而哭闹造作。

    如今这些细微的用度,小玩意儿,都无需知玉特意嘱咐,只需偶尔打点写银钱,便自有懂形式的,给她安排的妥妥帖帖。

    知玉抬头去瞧天上,想着方才还是暖阳,眼下化作毛毛雨,也是细腻温润,不闻雷声阵阵,不见狂风骤作,却是沁人心脾,将朱燕红瓦玄窗皆染成更甚更鲜亮的色泽,极细的沙沙声,不恼人,引人昏昏欲睡,一晌贪欢。

    便是在此万籁具清之际,四姐姐陶知芸打破了沉默:“方才见七妹妹身侧那伺茶的丫鬟,有些眼生,似是从前没见过。”

    一个丫鬟面熟与否值当个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要问到她头上大太太一事。

    知玉侧首,隔着伞沿,明知故问:“四姐姐可是问的守檀?”

    直到得了知芸肯定的答复,知玉才不疾不徐的接着答话,仿若并不知知芸意图似的,慢条斯理。

    “说来也是祖母和母亲体恤,见我升了族谱,却迟迟未曾一应用度规制调配得当,前段时日祖母替我拨来了抱礼,母亲则拨来了檀儿,加上从前升上来的松香满月,便是补全了四个大丫头的位置,我赐了名,守檀,想着与抱礼也算是相配。”

    知芸见知玉依旧稳温,瞧不出有何端倪或是怨气,眼睑加速眨动了两下,掩去眼底一闪即逝的不甘之色。

    沈菁既是继母,手段看着柔实则狠辣,疑心颇重,知玉如何能在沈菁手下过上自在舒坦日子,兼知玉生母张姨娘也是个无用的,不懂争宠只知一味顺从,闭门不出,六妹妹也是脾性暴躁自私。

    便是换做知芸自己,若是进了如此田地,也属实难为,想来并无仰仗的知玉,也只能是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过活罢了,还能真被养出一副天生热肠,纯良敦厚的性子不成,定然都是装的。

    装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如今沈菁偃旗息鼓,败下阵来了,最开怀的除了大姐姐,怕就是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七妹妹了。

    可偏偏连大姐姐都忍不住,方才露出几分喜色,而这个七妹妹却仍是磊然不动,偶尔还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心伤,好似真心为长辈失足,而挂怀惋惜。

    一个人就算装的再好,可到底年纪还小,不可能顾虑周全,不摸清楚知玉的底细和为人,知芸始终心里不安,大姐姐在她这儿也算是一张极为重要的牌面了,若是日后连这张维系多年的牌面,也渐渐被收买、偏心了呢。

    往日同为庶出,比起她来云泥之别的知玉,如今摇身一变,日后更将会将她所有自以为是的优越,统统比下去甚至碾压,而这些,偏还不是知玉特意在她面前炫耀,而是知芸自己不平。

    是她自己妒忌,这念头无比清晰。

    知芸时时平稳、运筹帷幄的心,又一次被嫉妒和惶恐啃噬,隐隐作痛,说出口的话,比之往日多了些许忍不住的示好和引导。

    既盼着七妹妹同她亲近放下防备,又盼着七妹妹能露出一丝破绽。

    “哎,原是大太太的心意,说来前段时日那事也是唏嘘,七妹妹亦莫太介怀,大太太平日,御下虽严,然百密一疏,许是那下人盼儿她自己自作主张,又或是有旁的什么委屈在里头。”

    知芸摇头叹惋:“说到底,最后决断之际,祖母将我等小辈都请出去了,未曾听的细致,说句公道之言,我虽是二房的,也心疼自家弟弟受了惊吓,可想着,平日大太太的为人,也不像是那等会出手幼童的蛇蝎妇人。”

    知芸面露不忍,自然的望向知玉的脸庞,便是连察言观色也是不忍人生厌的,反倒觉着是自家姐姐心善体贴。

    “七妹妹才刚改了族谱,又得了贵人青眼,眼瞧着是蒸蒸日上,苦尽甘来,如今这事一出,也不知晓会不会影响着七妹妹日后的境况,贵人们的恩泽雷霆雨露一般,变幻莫测,若是心生不喜,难免牵连七妹妹……都是四姐姐关心则乱,想着你年纪小,心里疼惜,多嘴了几句,好在眼下无人,若是因为四姐姐此言,叫旁人听去,反倒给七妹妹招来非议,却是四姐姐的不妥了。”

    知玉垂首,去牵起更多裙摆褶皱,再开口却是略带几分鼻腔哭意,似是备受感动,又腼腆不知如何面对,才假意摆弄裙边,嘴上一边说着应付的话,心里却是佩服起自己的演技。

    哎,也难怪,从前都应对了沈菁和大姐姐,现在还能如了愿四姐姐的愿,被其轻松破防拿捏了不成。

    “四……四姐姐向来最是和善,从前我为庶出,姨娘出身低微,旁的姐妹或有不喜欺辱之举,然四姐姐待我却和同旁的姐妹一视同仁,总是笑着同我讲话,如今母亲骤然出了此事,我心中疑惑、惊惧无主,只不敢同六姐姐多言,怕她听了又是更惹伤心,四姐姐此番推心置腹、肺腑之言,七妹妹必定铭记于心。”

    知玉闭口不谈对大太太沈菁的态度,避重就轻,反倒又是夸赞了一番知芸,演绎姐妹情深。

    知玉只觉着这四姐姐好生好笑。

    平日里对知玉她确实不算差,可也算不得特别亲热,见谁都是一副温柔笑脸,可那不过是做给大家瞧的,又不是独给了她脸面与真心,之后她得了势,四姐姐又低不下脸来故作亲热,如今见大姐姐有意拉拢她,大太太沈菁又暂时倒台,这才想着打探接近了,未免太过想的好了些。

    贵人的恩泽的确是雷霆雨露,可也常言道,贵人多忘事。

    此事事关两家颜面,又怎会真闹的难看,即便薛氏钱慧儿钱昊三人去闹,也不过是让两家对沈菁罚的更重些,可对外说不得还会换了别的由头,总之不会是真的德行有亏,叫两家没脸,日后陶府姑娘少爷们也难说亲。

    换个别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譬如生了疾病,或是有心礼佛等,总之粉饰太平过去给外人瞧,再传到贵人耳朵里的,不过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博贵人一笑的家事罢了。

    陶府耳目众多,四姐姐又别有用心,若是真被唬住了,不去担忧嫡母,反倒怪怨嫡母出事,扰了自己的前程,说了什么不长心眼的话,落了把柄,那才真是蠢笨……

    知玉此话一出,陶知芸便知自己又吃了颗不硬不软的钉子,甚至那句“庶女出身,姨娘身份卑微”,听在她耳朵里愈发讽刺,如鲠在喉。

    难道不是说她同样是姨娘生的庶女出生,却是没有自知之明,反倒管的这样的宽,言语却是恳切感念,叫人翻不得脸,更确信这七妹妹确实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善茬。

    往日只道她自己能做脸,却是不知人外有人,这七妹妹比起她来,更能充耳不闻弦外之音,作聋装相,好的很呢。

    四姐姐知芸浅浅笑着,顿了顿,才接上话头,分明是同样温柔体贴的话语,眼下却是涩口的紧,从前是自愿为求利,这次却是被迫,强颜欢笑。

    “七妹妹这话说得四姐姐惭愧了,且莫要哭鼻子呢,都是四姐姐话语不当,惹了你伤心,四姐姐不提了便是,改日四姐姐再邀你来院儿里喝茶说说话,届时七妹妹可别因着隔着房,便害羞不肯来才是。”

    知玉红着眼尾,娇软应是,心里却是咧着嘴笑的好不开心。

    ……

    这边陶知仪站在支开的黄梨木半落地棱窗前,目送着那已然看不见的一双身影,眼瞧着雨势渐渐由弱变大,看不出心思。

    合季将捣炼好了的丹寇汁水,从钵盂里头小心翼翼的倒出,放在洋彩璃里头,放到固定的乌木雕花箱龛里头,存放好了,这可是主子亲手制得,宝贝的紧,一滴都不能浪费。

    “主儿,眼瞧着那薛氏和钱慧儿、钱昊三人,便要回来了,虽说当初传音的那小厮去的时候乔装了一番,如今更是不在府中了,可若是他们憋不住,将有人刻意收买他们做局之事,捅了出来,还是于主儿不利啊,保不准有人顺藤摸瓜,将来让主儿要受制于人。”

    陶知仪笑着摇了摇头,将写着薛氏三人消息和行径的条子,在火烛里头燃烧殆尽。

    “没有若是,依着这三人的性子,是定然要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且手握把柄的,只恨不能耀武扬威的告知陶府上下,他们的丰功伟绩,好多得些好处,早在想着要用他们的时候,你主子我又怎么可能未曾料想到后手呢?”

    “那主子的意思是?”

    陶知仪背过窗棱,亦是背过了光亮之面,外头的阴雨天笼在娇美惑人的面皮之上,笑的笃定而心狠。

    “自然是要斩草除根了,正逢四五月春雨涨潮之际,驾车过急,落水溺毙也是常有之事,加上薛氏一干人最是贪财抠门,选了便宜贪杯,技术不佳的车夫,便更是咎由自取了,届时陶府和小沈家本就不喜这一家人,又哪里会真的为其大张旗鼓的伸冤彻查呢,要怪,就怪他们贪得无厌,还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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