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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杀人

    第七十四章

    且说十日后,姑娘们因着那日大房主母的事,未免家丑外扬,已然停课至今,今日大小姐陶知仪做东,说是院子里的芍药开的正好,邀了姐妹们一同于东暖阁内,对花谢意绣,再一同温书,莫要荒废了女工和功课。

    暖阳和煦,微风轻柔,最是百花齐放,莺飞草长的盛春四月天,在这明亮通透的四合院里头,更是隔绝了外头的低沉与议论纷纷。

    春日里,窈窕美人捣药,以备日后丹寇之用,身侧高挂着的,是一座八宝双层的玲珑塔,用的是经由匠人们精心打磨、千锤百炼后,选制的宝玉绿竹条而辫就的,打磨便如其名字一般,如珠似玉,青玉碧玺似的,巧夺天工。

    里头豢养了一只蓝首红尾的珍珠雀儿,尾羽极长,迤逦而下,灵动亲人,正随着那规律的木薯钵盂敲击“嘟嘟”之声,上下欢心跳动,清脆啁啾,外头院子里,还隐隐传来熟悉的竹筒机关潺潺流水之音……

    此景此声,无不动人,令人心生向往,甘愿耽于风花春情,脉脉柔肠,而忘忽名利世俗、诉求百转。

    美人缓缓转身,正是陶府大姑娘陶知仪,银珠米黄海棠半臂,衬的人面桃花,亲自捣着红木钵盂里头的芍药花瓣,眼瞧着已然深浅逐渐趋于一致,用了碧甘卷草纹攀帛卷起的袖口下,是宛若莲藕的皓腕,白嫩生生,清香绕体。

    骤然瞧着,虽仍如同往日般不喜不悲,仔细分辨,眉眼间却又带着几分,从容喜色。

    如今这浅浅的几分喜色,并未因为有人在,而有所克制,她本就是摘取桂冠的胜利者,倒也不必过于收敛,今日在场的,皆早慧者,知晓利弊,什么该说得,什么又不该说得,无师自通,无需她费心多言教。

    只是难得享受着这拨云见日、大仇得报的乐趣,若非还要留沈家的面子,并自己的名声,陶知仪都只嫌还不够放肆,这样好的日子,阖该慷慨解囊,摆宴庆祝,宾客满座,以致众人载歌载舞,杯酒相合才是呢。

    而不远处的庭院里,高大的松柏投下绿色的阴影,偶尔漏下金色的铜片。

    二房的四姑娘陶知芸,眯着眼,仰躺在西洋进贡的红木雕花双扶手摇椅上,一晃一晃的,望着头顶万里无云的蓝天,腰间搁着一方软玉裹墨绿软绸的引枕,身后粉衣丫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一个轻轻摇晃着躺椅,一个若有若无的打着白娟迎春扇子。

    真是宛若在自己院子里头一般随意自在。

    却不知这番自在,是真的与大姐姐交心,又信任与知玉,这才未曾设防,又或是有意如此,特地要做给知玉她瞧,显示四姐姐知芸她同大姐姐知仪的情谊匪浅,不与旁的姐妹一般。

    知玉嘴角微含笑,草绿深红如意双色交领,配水绿泼墨洋绸裙,耳边两朵银珠蜜蜡蛋黄蔷薇花,宛若将春色剪裁于身,芳华外放而内秀,露出养了一个冬日的雪白鹅颈。

    如今规规矩矩的坐在燕腰椅子上,看着书卷,似是默背着明日先生估摸着要考教的知识,间或是眼睛读得倦了,便放下书卷,身侧跟着满月和守檀,就会上前,捧着放了蜂蜜芍药花瓣的温花茶伺候。

    知玉身前大理石圆桌上,放了一整套圆润粉瓷谢意鸟雀芍药的茶具,茶壶、茶杯、茶托、填盘、耳匙、茶罐。

    更为难得的是那特意定制的八槽小料圆盘,也是同样材质花样的,上了极好的天青釉,盈润细腻,里头专门放了枸杞、红枣、桂圆、姜丝、芍药花瓣、细白糖、红糖方块、薄荷叶,随意姑娘们按自己的喜好添置调配,倒是更别有意趣与惊喜。

    陶知仪偶尔扫过去,也觉着不过是一小段时日不曾见着七妹妹,春日里头竟是又抽条了两分,连眉眼更添几抹成熟了。

    从前陶府两房的姑娘里头,陶知仪能看的顺眼的,不过唯独四妹妹知芸一人,时常能说上几番话,品品诗词,又兼不存在利益纷争,她亦需要一个伴儿,为免旁人传言,过于清高冷面,不擅交际,与姐妹不慕,便有意多于知芸交集相好,如今又多了七妹妹一个……

    过了半晌,陶知芸忽而睁开双眼,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来,紫罗兰薄娟山茶抹胸黄指腹腰带纱裙,自摇椅上滑溜溜的落了半片料子下来,声音温柔如水,又添了两份促狭,选了个看似不怎么重要的话口切入。

    “大姐姐,七妹妹在你这儿,向来如此拘束着吗?前段时日见你们常来往,还以为更为熟稔许多了,莫不是因着我在吧?”

    陶知仪手里的捣药之声并未断,闻此眉心一动,嘴角微勾,也不去瞧陶知芸,心里便已然有了数。

    这是在有意试探她和七妹妹的关系呢。

    “七妹妹虽是早慧,实心里却最是个敦厚乖巧的,你且要有个姐姐的样子,莫要拿她玩笑,旁的姐妹只知你得体,说话妥帖交心,要我说,该是只八面玲珑的狐狸成了精才是,连脾性略娇的五妹妹知珍、六妹妹知珑在你那儿,都是难说出一个什么不好来,光是瞧着你,便能多说上几句。”

    陶知仪又往钵盂里头加了点清水,语气里带着两分打趣:“她们却是不知你在我这里,是个没规没矩的样子,如今说是要温书,却是懒懒散散的打着扇子,睡着摇椅,过着神仙也不换的日子。”

    陶知芸借着陶知仪说话的功夫,默默观察着陶知仪和陶知玉的神态语气,大姐姐这话既是不曾冷落于她,亲昵熟稔,却又显露出对七妹妹的有意亲近维护。

    好个七妹妹啊,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不过两三年光景,便如愿改了族谱,做了嫡女,还得了德妃、祖母的亲眼,如今连向来聪慧居高的大姐姐也对其颇为好感,主动释善,比之她这十几年的水磨的做人功夫,还要厉害呢。

    虽是如此想着,陶知芸乌黑良善的瞳仁里头,依旧是笑的和气自然,天生的面善讨喜,如今这么一笑,更是那仙子菩萨一般,让人忍不住亲近。

    “知芸最是愚笨的,不过是见妹妹们年纪小,言语间不觉温柔体恤了两分,什么狐狸成了精,这话怕是大姐姐有意在七妹妹面前拿知芸打趣呢,大姐姐邀了一众姐妹,可三姐姐病了,五妹妹自责无面来,六妹妹称病闭门,如今就我们三个,姐姐不也忍不住躲懒,瞧了书便又开始做丹寇胭脂了嘛。”

    “对了,大姐姐和七妹妹,可曾听闻钱慧儿同钱昊二人之事?说是他们二人趁着府里乱,竟又回去找其母薛氏,三人同去了洛城的小沈家去闹去了,嚷嚷着沈菁德行有亏,后来小沈家后开了府门把三人请了进去,具体说了什么不知。”

    陶知芸无奈摇首:“可当日那小沈家门口可都是人呢,如何堵上悠悠众口呢,祖母父亲本还想着替大太太遮掩一番的,如此经由他们三人这么一闹,怕即便不是人尽皆知,也要让陶家和小沈家两家颇为难办了,本该只是延缓七八日的学课,如今已经断了十日了,哎,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陶知仪自然是知道的,这事情可不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吗。

    既然不想被动的任由沈菁传了消息出去,让小沈家同庐阳侯府沈家一众族老联合,将此事变了性质,弄成庐阳侯府同陶府的对立干戈,遂以势压人,最后大事化小,沈菁受些皮肉之苦,便又可日后东山再起。

    便只有先发制人。

    借由沈家自己人之口,将此事定性为沈菁一人之责,性质恶劣,若是包庇,便会连累庐阳侯府和小沈家的名声,让小沈家根本没有脸面去央求庐阳侯本家出面平息此事。

    反倒还要感谢陶府不计前嫌,不休恶妇,保了两家颜面和姻亲关系,陶府也可占了理,顺水推舟,将沈菁或是囚禁院内或是拘于庄子内三年五载,让她和泯哥儿平安顺利的嫁人、入书院、考取功名。

    待那时,他们姐妹二人早已羽翼丰满、根基深厚,便是沈菁有本事,日后能翻身出来了,也于事无补,更何况本就无子的沈菁,还错过了最佳的年纪,以父亲风流寡情的性子,沈菁此人也不足为惧了。

    至于这人选,便是钱慧儿钱昊二人,搞定了这二人,自然也就不愁那刻薄嘴利的薛氏不上套了。

    钱慧儿最是心高气傲,见钱眼开,钱昊痴心妄想四妹妹陶知芸,又和陶府里伺候的丫头厮混到一处。

    当初薛氏会求到陶府来,一则是近,薛氏嫁的地域离陶府更近,且与沈菁血缘关系近,二则也是他们一家名声在小沈家早已是臭鱼篓子,只肯让其打秋风似的,偶尔给几个银钱打发了,绝不可能收留其入府,更别说答应给他们说什么好的亲事了。

    如此陶知仪只需安排了人,假借是陶府和祖母的意思,许给钱慧儿日后好亲事和银两,威胁钱昊事情已然败露,若是不想被撵出陶府,日后再难见其心心念念的人。

    两人便一个欢天喜地,一个诚惶诚恐的答应了。

    知玉心里一怵,大姐姐陶知仪这表情,有些熟悉,好似早就知道了此事,还不屑掩饰,和那日同她下棋,还有沈菁被罚时的神态,有七分相似,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有种直觉,大概此事也是大姐姐安排的吧。

    仔细一想,如今盼儿被处死,几个仆从接连被重罚发卖,可沈菁也只是被暂时拘于其院中,却不曾说过不许其下人走动出府通信。

    既然是大姐姐对沈菁动的手,安排了如此大且缜密的布局,自然容不得沈菁借着沈家的势力,颠倒黑白,东山再起。

    而在此关键时刻,薛氏和钱慧儿、钱昊三人,打上门去闹,却是釜底抽薪。

    这三人到底算是沈家自己一脉的人,即便如今不姓沈,由他们的嘴里说出去的话,沈家不认也得认了,先是在门口嚷嚷,之后关起门来再添油加醋一番,沈菁是如何歹毒。

    届时,即便沈菁修书回家,外头的人和小沈家的人,也早已先入为主,沈家也不好意思再去求庐阳侯沈府出面,更不会替沈菁求情。

    如此沈菁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竟真的会生生如了大姐姐的愿,被沈家放弃,虽然不至于被休,却是免不了要被束之高阁,架空囚禁了。

    说不准,大姐姐还会有意出手让沈菁的家书抵达的更慢。

    真真是借刀杀人,环环相扣啊,沈菁好好的大太太坐着不舒服吗,何苦非得去触及大姐姐的底线,惹上大姐姐这尊大佛呢。

    知玉打了个冷战,心里慌得厉害,捧着茶盏,喝了口温茶,压压惊,而后才略带着几分担忧的摇首,回复四姐姐知芸:“不知。”

    而陶知仪却是面色如常,缓缓扫视了陶知芸和知玉二人一眼,语气里却隐隐有几分有恃无恐:“略有耳闻,此事事关长辈,私下说说也无妨,却也不可多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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