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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儿赴死(修)

    第七十三章

    与此同时,陶府如丹阁。

    盼儿独自坐在如丹阁外院里头的小兀子上,伶仃的几抹夕阳,深红、浅橘……分明是温暖的色泽,可落在人身上,却冷进骨子里。

    旁人亦或是守在主屋里,等大太太和鹤芝堂那边的消息,亦或是满面愁容,三两看似坐着活计,实则议论纷纷,说是瞧着这次的架势,大太太恐有落马之态,更有甚者,直接长吁短叹,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削尖了脑袋进来的,如今又是前途未卜了。

    如此自顾不暇,自然没人去说道,盼儿此举不合规矩,任凭夕阳落寞穿过树梢,投下斑驳,将盼儿狙楼孤单的身躯,缓缓包裹吞噬……

    盼儿觉着自己这一生,既不幸又实在幸运。

    早该葬身洪水之腹的贱命,连母亲都只想溺毙了她,却偏偏为渔民所救,吃着糠米馒头长大的脸,竟还能有几分姿色,为此多得了好些施舍果腹,却又差点被卖到烟花之地,签下卖身契。

    最后到底红姨娘出现,替她保住了清白,学了些按摩的手艺和识字,之后辗转到了陶府,听了大小姐的安排。

    短短一生,连那薄薄的黄娟书的一半都写不满,可却喘不上一口气,命运从不问她,如今终于有机会坐下来,什么都不顾及,只是回忆,只是思考。

    倒也不是突然得道升华了,盼儿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就是一个俗人,却也只有此刻,她第一次猜到了自己的命运结局,却又没有想象中惊喜、恐惧,脑子里浮现着许多了快乐日子,与一张张或喜或怒的面庞。

    那些面庞里头,最醒目的,自然有如今的伺墨和红姨娘,她们三人互相笑闹着,吃着从厨房里偷来的,客人们剩下的糕点,觉着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玩意儿。

    还有盼儿她拿着树枝,在沙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下“红”这个字,头一次明白了惭愧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可红姨娘只是笑,说盼儿写的,比自己第一次写的好。

    有了许多的快乐的,幸福的回忆,似乎从前的苦也没有那么苦了,连害怕也烟消云散了,若是她的死,能换来日后红姨娘和伺墨的安稳一生,也是值得的,她终于也能为自己、为旁人的命运做的一回主了……

    之后,盼儿望着夕阳渐渐下沉,也看着鹤芝堂那边来的嬷嬷,面容沉肃的过来,拽起她的两支胳膊。

    盼儿露出早准备好的惊惶之色,惊呼为何要这么做,她是大太太身边,在名在册的三等丫头,不可轻漫,脚步却并未多有挣扎,便走向了,她既定的结局。

    倒映着的两个魁梧影子中间,那道瘦弱的影子,显得渺小又坚定。

    ……

    鹤芝堂内,随着帘门被打开,露出外面熟悉的景色,沈菁眼睛不由闭了闭,外头残留的夕阳,漏过屋檐,折射进她的眼睛里,看似无力迟暮,却实在是刺目的很,叫人心也为之一颤。

    盼儿被鹤芝堂的两个老嬷嬷一边架着一只胳膊,身子发着抖进来,一进来,便被无情的仍在了地上,等候一众主子的询问发落。

    沈菁见盼儿进来,只是垂首发抖,却一点眼神也不与她接触,突然一发憷,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

    沈菁和盼儿,她们二人自然知晓,沈菁从未指使盼儿做过什么污秽之事,问心无愧,即便眼下,看似骤然遭了误会,那盼儿也该想尽办法澄清、解释,且依附于她这个主子,做出忠心寻庇护之态。

    可盼儿偏偏没有,反倒有些做贼心虚之象。

    如今沈菁被怒发冲冠、伤及她颜面的枕边人,所带来的的委屈,渐渐褪去,理智更为占上风,被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事态打击到的神志,也开始捕捉前因后果。

    沈菁突然觉着眼前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越推越深。

    在老太君朱氏开口询问,而盼儿还未曾答复之前,沈菁神思急转,灵光乍现一般,蓦然抬眼,去看上首端坐的陶知仪。

    透过百叶棱窗,落下了一束浅橘色,穿过飞舞的扬尘,刚好落在陶知仪头上那半幅和田玉头面上,其上米珠栾雀步摇,栩栩如生,同沈菁这边的晦暗,形成鲜明对比。

    而沈菁这一眼,换得了陶知仪一个秘而不宣、气定神凝的浅笑,仿若看透了一切,板上钉钉一般,顿时让沈菁如坠冰窖。

    果然是陶知仪这个孽种,是她,一定是她知晓了自己婚事受阻,是自己干的了,今日这看似无关却环环相扣的一切,都是是陶知仪要报复她,千防万防,这么久了,才动手,陶知仪这小贱人可真能忍啊,这桩桩件件究竟是何事按下的人与套,她竟半分未曾察觉。

    果然,随后盼儿便一改往日,在沈菁面前的机敏得体之态。

    反倒神色间唯唯诺诺,好似被上头几位主子的威仪和询问,吓破了胆子,结结巴巴,惶恐不安,多问了几句,便涕泪横流的,倒竹豆儿似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倾盆而出,声音却是大的众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奴,奴婢只是被买进府里头,想讨口饭吃,好,好生伺候主子,是,是大太太听闻奴婢,奴婢会熏香制香,便私下,私下叫奴婢做了一些个加了料的布料,还有熏香、枕套,里头的料日渐加重,平日参杂在红姨娘的用品里送进去,后来还嘱咐奴婢时常盯着那边的动向,是否有用。”

    “每隔一段时日,大太太便会召见奴婢,单独于房中密会询问,这些,这些问问旁的粗实丫头,便知,便知奴婢所言真假了,奴婢句句属实,奴婢,奴婢是实在不知道大太太,竟然纵火,熏香,要谋害三少爷和红姨娘的性命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求老太君、老爷看在奴婢是初犯,又如实以告的份上,就饶了奴婢吧……”

    沈菁背脊狠狠一颤,冲上去便给了盼儿一个巴掌,打完人的手都还是抖的,盼儿的脸上更是留下了一个红印,便可知其打的有多用力了。

    “你个贱婢,竟敢信口雌黄,胡乱攀咬,说,你究竟是被谁收买了,在此陷害与我,我从不知你会制作什么加料的香料,也没嘱咐你去盯着红姨娘,更不曾放火害人。”

    在老太君朱氏的示意下,有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拉开了沈菁。

    尔后朱氏又接连召见、审问了几个关键的下人,众口一致,皆指向主谋大太太,次谋香姨娘,或是直接,或是绕了几个弯子,查到源头才知又是和大太太相关的人事。

    ……

    见事态急转直下,沈菁不敢再拿大,知晓今日陶知仪既然敢发作,定然是做了完全之法,所有人都被打点好了,只能先暂避锋芒,待缓上几日,到底是不会真把她怎么样的。

    陶家还需要和沈家保持姻亲关系,且并未真的出人命,等过几日,她修书一封给沈家,自然会有人来说情,等二房和老太君气消了,这陶家还是要靠她来主持中馈,和子女嫁娶之事的。

    如此一想,沈菁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留下了楚楚动人的泪水。

    沈菁请求老太君,看在她是陶家嫡长媳妇,和庐阳侯府的女眷面子上,莫要再任由人胡乱攀咬,压下事态,化大为下,保全两家人的脸面。

    “老太君明鉴啊,妾身身为陶家嫡长媳妇,为了陶家日日操劳,上下打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每隔一段时日召见这贱婢,只是见她,见她会脚步穴位按摩,有助于子嗣,这贱婢又说这脚步穴位推拿按摩熏香,须得每隔一段时日按摩,方才见效,若是过于频繁,反倒对身子有害,这贱婢不知为何突然反咬妾一口,老太君,您再派人查查,定然是有人陷害,妾以本家庐阳侯沈家的列祖列宗起誓,绝不曾做过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啊……”

    陶知仪眉尾微动,早知道到了避无可避之时,沈菁迟早是要搬出本家庐阳侯府沈家的。

    不过首先,她的目的就不是要沈菁的命,甚至也不是要陶家休了她,走了一个沈菁,还会有无数个居心叵测的妇人进来,沈菁起码还算是沈家的。

    知仪要的就是彻底架空沈菁,断其利齿爪牙,做个名义上的大太太,随意是将其拘于府内,还是送到外头庄子上养着,至少三到五年内都无法对她们姐弟动手。

    再来,既然知仪她料到沈菁会有的反应与反扑,又怎会不做好完全之策呢,便是小沈家内真有不长眼的,告到庐阳侯府沈家里去,非得求个公道人心,也不怕。

    毕竟,这府里不是还养着两个沈家的蛀虫亲戚吗,只要能拿到实际的好处,再适当威胁几番,哪里又会在乎沈菁死活,在乎什么沈家名声面子呢,沈菁还想着只是关上几个月,便能安稳出来,做梦。

    ……

    而一同受罪的香姨娘,到底还算是聪明的,见势不妙,早早的便只一口咬定了,不曾参与害人,是自己手下伺候的,见红姨娘荣宠多日,想替她讨些养护头发、还有肌肤的土方子,这才连日邀红姨娘身边的丫头说话喝茶。

    而香姨娘自己,忙着教逸哥儿,识字开蒙,疏忽御下,险些间接害了淳哥儿和红姨娘,实在该罚,自请罚月例一年,十个板子,禁足半年。

    如此罚,自然算是重的,且没有直接证据,指明了,是香姨娘害了人性命,又有沈菁挡在前头,如此香姨娘才算是被重拿轻放,勉强逃过了一劫。

    陶知仪转了转袖口下的碧玉桌子,若是所有证据,都直接指向大太太和香姨娘,也太过惹眼了,怕是老太君要觉察,且不满了,毕竟这个香姨娘,也算是老太君的人嘛。

    香姨娘俯首跪在后头,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

    她做了半个主子,荣宠半生,她虽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了本,可终究是大意了。

    如今香姨娘更明白,自己不过是买进陶府里头,如今卖身契还收在老太君朱氏手里的奴婢,生杀予夺,全不握在自个儿手心里,瞧瞧沈菁,从前统管全家庶务的大太太啊,多么威风八面,如今还不是要同她一般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辩解,听候处置。

    她的知珍,日后定要嫁到好人家,做正房太太,一生顺遂,堂堂正正做人生子,绝不为人俾妾,仰人鼻息,一辈子谨小慎微,有她和德哥儿、逸哥儿在,定要报知珍后半辈子安稳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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