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花

    温泉山庄有自建的酒庄,顾翊刚才是去酒窖里挑酒了。

    这样私密的场合,他没叫服务员,挽起浴衣的长袖,亲自为她服务。

    段棠梨身体浸没在温泉里,两条纤臂交叠伏在池边,枕着侧颜看他的动作。冷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起开瓶塞,两指夹起高脚杯,倒一些酒液进去,轻轻晃动。

    空气里慢慢腾起深色浆果、雪松和泥土的气味,是高级葡萄酒的特征。她出入过不少大场面,也懂这方面的礼仪和知识。

    他的动作流畅优雅,简直像是高级品酒师,惹来段棠梨好奇,问他:“我以为从来都是别人给你倒酒,你自己没有做过的。”

    顾翊将酒杯递给她,用热毛巾慢条斯理擦手:“上次给你做饭,你也是这个反应。顾太太,你是不是觉得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我也有很多要自己动手的时刻。”

    段棠梨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顾翊半眯起眼,笑了笑,缓缓靠近她眼前,令那笑容变得可疑。

    他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瓣,一下接一下,段棠梨立即联想到许多画面,关于他如何亲自动手的。

    她转过脸去喝葡萄酒,用温泉和酒精掩盖自己的脸颊上不自然的红热。

    葡萄酒口感精致而醇厚,单宁的度恰到好处。她抿过一口之后,便不再只是拿这当作转移视线的借口,专心致志地品尝起来。

    旁边的池水倏然波动,是顾翊脱掉浴衣下水,漾开一圈圈涟漪。他没有说话,只是同她一样指间擎一只高脚杯,并肩靠在温泉池里,仰望同一场落雪。

    段棠梨指尖慢慢挪过去,勾住顾翊的尾指。那一小截手指很快被他圈握在掌心里,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在水下牵起了手。

    一同在故京的地标建筑看过一场天气预报宣告过的雪,现在又躺在地平线以下的温泉里看一场不期而遇的雪。高山或低谷,预料或惊喜,都并肩度过了,这一年很圆满。

    “这还不算是最好的。”顾翊抿了一口葡萄酒,淡淡说。

    段棠梨歪了歪脑袋:“哪里的最好?”

    “法国,最好的要在原产地。”

    她思忖了几秒:“或许去Charlotte集团总部拜会时,可以有机会顺便品尝。”

    顾翊失笑一声,嗓音被红酒浸染得低醇:“你想去,我们明天就可以直接去,不必作为什么公务的顺便。”

    细腻雪花下,他的嗓音和眼神都格外诱人。

    段棠梨真有一瞬被说得心动了,但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葡萄酒越酿越醇,四时都可以饮用。故京的雪只有这一季,还是好好看完吧。”

    她捧起酒杯,随意而不标准的姿势,望着漫天飞雪,唇边缀笑。

    一杯葡萄酒饮尽,雪还未下完,人已经有些微醺的意思。

    身边男人的动作开始不规矩,指腹慢慢摩挲到她的下颌,顾翊唇边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办?好像有点醉了。”

    段棠梨记得他酒量好得很,在酒桌上漫不经心地观察每一张脸,记住她喝的数量和敬酒的对象。一杯葡萄酒而已,哪里醉得到他?分明是借酒行凶。

    视线从飘雪夜空转移到她的身上,顾翊慢慢眯起黑眸。看雪是有趣的,但在月色与雪色之间,还有第三种绝色。至于葡萄酒,只是前菜,现在他想要享用正餐了。

    那双温暖过她指尖的大手往下滑去,段棠梨轻轻颤抖起来,肌肤被温泉浸得温软水滑。她本没有醉的,被捏住时眼神也惶然迷离起来,两只喝空了的酒杯零落在池边。

    温泉池水平静,段棠梨的身体里却激荡起一阵阵热浪。她指尖发麻,下意识想要抓顾翊的背,却一再打滑,仿佛在给他挠痒痒似的。

    好不公平,总是被他弄到情潮浪涌,清冷底色遍染绯红。不出一刻,她眯起眼眸,足尖在水底绷紧。

    顾翊抽出手掌,温热滑腻的一片,恰似这一泓疗愈的温泉。

    缓过身体里那一阵麻意,段棠梨翻坐起身,也学顾翊手口并用,有意惹他失控。

    万顷波岛上那一夜未竞的事情,被以更加彻底的方式重新演绎。她口中葡萄酒醇香混杂着淡淡水腥味,比温泉更令人血液上涌,体温骤升。

    顾翊眼底暗了暗,浑身肌肉紧绷,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既想叫她乖女孩,又想叫她坏女孩。

    忍无可忍时,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的方向去。剩两件浴衣披落在温泉池边,沾满夜雪,无人收拾。

    宽敞温暖的温泉别墅,雪白床褥带着淡淡芳香。还未好好睡过一觉,他们已经先弄得凌乱狼藉。

    段棠梨仰躺在起皱的床单上,瞳孔些微涣散。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最后都是她受累。

    刚才进来得仓促,没开灯,这会儿情熄事后,才有心思顾及。顾翊伸手在床头探索,筋络起伏的手臂刚刚够到,就被她指尖按住。

    她不喜欢看得那么清楚:“别开那么亮。”

    “好。”顾翊依言,只轻轻旋动灯钮。

    柔黄灯光里,他的轮廓影影绰绰,映在段棠梨的眼底,宽肩窄腰沁着薄汗,衬她眼尾微湿。

    “笑什么?”顾翊轻刮了刮她绯红的鼻尖,被她带笑,唇角也弯起来。

    段棠梨说:“想到在横域的那几晚,为一张折叠床鼓捣来鼓捣去的,结果现在还是睡在一张床上。”

    顾翊轻笑:“你也知道自己难追。”

    段棠梨对此颇有意见:“谁要你来追?爱追不追。”

    说着,她预备起身,足尖还未落地就又被他按回枕头上,后脑勺落在云朵似的一片棉花里。

    “爱,爱得要命。”顾翊气音绕在她颈侧,低沉带笑。

    这一晚,服务员来换过三次床单,每次段棠梨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可男人的欲念早在温泉池里就被她勾起,卖力展示什么叫爱得要命。

    到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又到底是要了谁的命。

    床褥温暖,枕头松软,身边的臂弯可靠安定。

    睡了很好的一夜,段棠梨从发丝到骨缝都彻底放松。一觉醒来,被角掖得严丝合缝,唯独床边是空的。

    这不常见。如果不是有什么要事,顾翊即使先起床,也总是会等到她醒来,慢条斯理索要一个早安吻。

    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多虑的事,段棠梨拢了拢睡衣,独自起床。

    因为是那样的放松,所以走到庭前闻见熟悉花香时,她没有预料,亦没有多想,只是感到舒缓怡人。

    直到如梦似幻的画卷在眼前展开,段棠梨顿住足尖,怔在原地。

    昨夜下了一宿的雪,到凌晨才停歇,在庭院里积了厚厚一层。本该是天寒地冻的场景,却不知哪里送来了那么多鲜花,在一片银装素裹里开出花团锦簇,热火朝天。

    棠梨花,无尽夏,法兰西玫瑰,向日葵,紫罗兰……那些她收到过或没收到过的花,都悉数围绕在这里。

    段棠梨从未见过如此鲜艳绚烂的凛冬。以她对花卉的了解,这里没有一朵是应季的,全该是属于别的季节。

    今天是零下三度的天气啊,这里没有玻璃花房,他却还能生造出了一片永不凋零的长夏。

    怎么做到的?段棠梨满脑子不可思议,不思议于他一次又一次,将她单薄失色的生命填充得斑斓饱满。

    站了一会儿,她玉色的鼻尖冻出一点薄红,吸一吸鼻子,像是要哭不哭的样子。

    冬日罕见的馥郁花彩里,那个一大早就不见踪影的男人站在中央,考究的黑色高定西服穿得得体服帖,薄唇紧抿成一条水平线,像是藏着什么郑重的话语。

    段棠梨一点准备都没有,赤足站在廊檐下,身上很随意地穿着他挂在衣帽架上的那件墨茶色风衣,里面是单薄的丝质睡衣。

    “你怎么弄了那么多花过来?”她脑袋不清醒,还问傻问题。

    顾翊却顺她的话:“昨晚看过雪了,但是在万顷波岛的时候说好要一起看花的。感觉不圆满,还是想补一场。”

    符合他一贯的完美主义,但是解释不了他这样衣着严谨,像要去参加什么国际金融峰会。

    以她对他的了解,如果只是简单为了一起看一场花,他会轻描淡写,散漫倜傥,衬衫袖扣松解开,长指拉松领结,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她。这是九亿元的皇后头冠和一场人工降雨教会她的经验。

    于是段棠梨笃定地说:“你骗我。”

    被看穿了,顾翊承认又狡辩:“话说一半,不算骗。”

    她心跳莫名失了一拍,声线里咽动着不自然。

    “那另一半是什么?”

    得到她的好奇,顾翊才终于淡淡笑起来,藏在紧密齿关后的秘语有了松动迹象。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温柔而珍重,胸腔起伏着,为那句深夜独自练习过数遍的话语,深深吸气又缓慢匀出。

    “棠梨,你还想要那个婚礼吗?”

    段棠梨定在原地,睁大了眼睛。那个向来高高在上从容笃定的男人,此刻垂下眉眼,向她请求一个疑问句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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