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一周高强度的拍摄之后,《再生花》剧组迎来了难得的一天假期。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小顾总来探班,顾念大家辛苦,特此放假一天。
人人都知道这是鬼话,真相是沾了段导的光,但是看破不说破,都笑呵呵谢谢顾总。
过了九点,段棠梨还躺在君斯坦大酒店唯一总统套房的大床上,不像她规律作息的生活作风。
起床时,精神恍惚,像是熬了一个大夜。说是熬大夜,倒也没错,昨晚累极了,连进浴室都是被顾翊抱着。
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她只记得念叨了一句身上有奇怪的气味,要去洗澡。
段棠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刻是看看时间,受惊似的叫了一声:“不好!睡过头了。”
旁边低缓的男声接话,慢条斯理:“昨晚已经通知李源,今天剧组休息一天。”
段棠梨转过眼眸,顾翊坐在那张温莎椅上,黑色浴袍下一双长腿交叠着,慵懒餍足从骨缝里透出来。
早晨六点时分,他从睡着到醒来不过相隔三四个小时,精神竟然亢奋饱满。她看上去那么轻盈,抱在怀里却是沉甸甸的,压住他心头漂浮许久的困倦。
为了她的睡眠质量着想,顾翊才勉强抽身下床,帮她掖好被角。他没有抽烟的习惯,此刻却很有一种一试的冲动。
最后也没试,除了那十余秒钟,他的人生里没有失控时刻。
顾翊走到私人花园里,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明净月色和璀璨繁星退下去了,天边晨光熹微。
放空时刻,往事一幕幕。要是没听姐姐的话去《刺鸟》庆功宴,要是没因为一时赌气约段棠梨见面,要是没有耐心做她的乙方,要是……
很多个瞬间,彼此就要错过了,想到这里,顾翊觉得心口紧了一霎。
是无穷幸运堆叠用心用力,才有今天。摸一摸她留在肩膀上的牙痕,他低笑一息,心脏重新充盈起来。
其实现在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因为跟家里一时赌气才跟她协议结婚,还是因为遇到她才产生协议结婚的念头。
晨风浮动的花香里,城市逐渐苏醒,天边霞色似火。视野辽旷,天高水阔,确实风景如诗画。
正是景色最好的时候,顾翊却抖了抖衣袍上的晨露,起身回屋去了。
只是忽然兴起想看看,初见翌日她看过的故京城市风光,回味那一幅美人如琼琚的画面。
看过了,回味够了,他意兴阑珊归去。屋里还有更好风景。
段棠梨不知道在她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什么,清醒过来后,只觉得手脚肩颈腰背,哪哪儿都酸痛。
虽然受了“工伤”,还惦念工作,她瞪他的目光理直气壮:“都怪你,一来就耽误拍摄进度。”
顾翊轻笑了一下:“我的错。”
没有歉意的道歉,还走过来揉她未梳理的长发。
段棠梨低垂着脑袋,认真考究,不堪设想:“他们肯定知道放假的原因。”
“顾太太,”觉得她这模样可爱,顾翊止不住笑,“你有没有想过,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夫妻,这是很正常的事。”
“话是这么说,”段棠梨还在认真纠结,嗫嚅着唇瓣,“可是工作……”
《再生花》是她执导的第一部作品,她铆足一股劲,一心一意想要拍好,不给别人留下非议的空间。
顾翊轻轻揉捏她的后颈:“你还想去拍?你的状态可以么?”
其实他只是想问她入戏的状态,段棠梨却理解成另一层意思,脸颊升腾起热度。
她的身体记得他的感觉,很难同时再容纳导演和演员的身份。让她现在去演对手戏,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既不是导演,也不是演员。
他让她记住自己是段棠梨,是顾太太。
“就一天。”她认命似的轻阖上眼睑。
像是得了一天的许可,顾翊伸手把她从床上抱起来,附在耳边温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吃早餐?”
她点点头,倔强地要求:“我自己能走。”
顾翊便依言松手,结果段棠梨双脚刚落地,险些一个趔趄,是他眼疾手快扶住了。
要是没有前面的倔,也不至于平白惹他一声笑。
怎么是这样子?她吊过威压,演过打戏,在大西北零下十几度的农屋里穿单衣拍戏。拿过莱纳电影节影后奖的那部《刺鸟》,有不少长途跋涉的镜头,她都没有压力。
不说是身骨耐造,也算是能吃苦的性子。
怎么一个晚上,娇弱成这个样子?
段棠梨泫然欲泣了。
服务员送早餐过来,顺带送来了今天的鲜花。一簇簇饱满鲜亮的红玫瑰,直径都在十厘米以上,几乎把门框塞住。
段棠梨错愕片刻:“怎么这么多?”
往常送花只是一束,这次送来的是五百二十朵还是九百九十九朵?她数不清,他是想把这里也装点成繁花盛苑么?
顾翊低笑一声:“你说不喜欢房间里的味道,那就多放一些,掩盖过去。”
他在说什么?段棠梨瞪大了眼,脸上一阵热。得是多么浓郁的味道,才需要这么多红玫瑰去遮盖?
顾翊揽过她的腰身,圈在怀里,温声诱哄:“开玩笑的。其实是昨晚跟你说过的仪式感,当时没有,现在补上。”
拥有过明净月色和璀璨繁星,他还要烈火一般的花团锦簇,关于她的一切都务求圆满。
段棠梨这才安定下来,抬眸看了看早餐。
红枣冰糖炖官燕,核桃阿胶枸杞粥,都是补血益气的食物。
她嘟囔一句:“又是糖分又是碳水,好胖人的。”
顾翊圈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噙着笑:“已经够苗条了,就是打横的镜头也拍不出一点胖。吃点吧,补一补体力。”
段棠梨还在迟疑:“我体力不差的,能一连拍半天的戏。”
“那你昨晚一个多小时就喊累?”顾翊笑着反问。
她被他噎得闭嘴,乖乖拿起调羹,小口小口吃起来。
她控糖有一段时间了,糖分久违地在嘴里化开,甜得不可思议。糖原来是这么甜的东西么?她惊讶思索。
顾翊见状,问:“怎么?”
段棠梨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太久没吃糖,味道有点陌生,原来是这样甜。听说吃糖会让人心情愉悦,不必控糖的人真是有福。”
顾翊说:“是么?我帮你尝尝。”
段棠梨以为他也要吃,便让出调羹,猝然不防地被他转过脸颊,嘴唇和齿关被顺带着张开。
化在她舌苔上的糖分,被他品尝到。
“嗯,确实不一般的甜,确实令人心情愉悦。”顾翊鉴定完毕。
段棠梨被他吻到失语,半天想不起要说的那个词:“你这样真是……”
“嗯?”低沉的一声,透着餍足。
她终于想起来了:“昏君!”
被她的措辞逗笑,顾翊勾了勾唇:“那以后你不用怕媒体乱写我了,本来如此,不算造谣。”
段棠梨一时无言,跟这个昏君沟通不了。
吃完早餐,她拿出剧本,煞有介事:“既然今天拍不了,就琢磨一下往后的拍摄计划吧。”
“棠梨,”顾翊伸手拿掉她的剧本,语气无奈到极点,“你连一天都不愿意陪我。”
他虽然此前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凭常识判断,无论如何第二天不该是这种氛围。她这么冷静清醒,一点缠绵的意思都没有。
是他哪里做得不对,让她觉得不美好,不回味,第二天就这样冷落他?
顾翊深刻反省自己:“你是不是对昨晚不满意?第一次没经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方式,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三言两语之间,手已经探下去,预备探索她喜欢的方式。
段棠梨忙不迭按住他的指尖,连连否决,几乎结巴:“别别别,我、我有点累了。”
昨晚那么一次就已经打破她铁一样的作息规律,再来一次,剧组能放假到国庆节。
顾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从脸颊一路看到耳根,沁着一层薄薄的绯红。
气色看起来这么好,他很有理由质疑:“我看你挺有精神,还能研究剧本。”
段棠梨反应很快:“突然间觉得有点累了。”
她作势要躺倒在床上,不忘拉扯被子裹住自己,免得他误会她别有用意,暗示他要做点什么。
“还看不看剧本?”顾翊凑到她眼睫前,半眯起眼,疑问句里带着威胁的意味。
段棠梨捂紧被子,识相摇头。
心愿得逞,他浮露意满之色,一同钻进被子里。
段棠梨莫名。
顾翊慢条斯理解下手表:“现在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研究。”
这动作来者不善,令段棠梨心口一紧:“什么?”
他不让她研究剧本,那还有什么事情可研究?
顾翊一字一顿:“你喜欢的方式。”
她条件反射就攥紧床单:“昨晚就很好,不用研究了。”
是令人心悦的说法,但是他还有别的说辞:“喜欢的方式也可以不止一种。”
“我、我还疼。”她又找别的理由。
“有不疼的方式。”
段棠梨咽了咽:“你是正人君子,白天不能做这种事的。”
话是这么说,人已经开始往床另一侧挪,可见动作诚实。
顾翊噙着笑提醒她:“你刚才说我是昏君的。”
没挪成,人又被他捞回来,松软的细带从肩头滑落。
屋里一时没了人声,只剩交吻吮吸的微响,呼吸渐沉渐粗。
休假一天,直到听到她在无休止的崩溃中说“喜欢”,才算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