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

    萧青黛拎着一盒点心,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下午好。”夙星率先打了声招呼。

    面前的女孩气色比之那日要好了不少,看来这段时日在林家过得还算是顺心。

    “我一直找林姨,说要当面向你道谢,今日才终于得了机会,若是奇珍宴上换了别人,我走脱时未必有想象中那般顺利。”萧青黛许是太久没有同人说话,言语间略带有些许滞涩之感。

    “是你自己没有放弃,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夙星认为自己这话说得没错。

    以萧青黛的年纪,哪怕是修炼者,能独身一人前来上京也是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不,该谢的,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可以帮上你的忙,比如,幻术。”萧青黛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喉咙间。

    夙星微微一怔:“你看出来了?”

    年幼时遭逢那场变故,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开口说话,后来是一位前辈拿幻术作为辅助,慢慢安抚住了夙星的情绪,教她借由幻术欺骗自己,以此达到“说话”的目的。

    这办法在起初实施起来简直有些吓人,声音的来源和人所在的方位总是无法待在一起,但慢慢引导着夙星克服了这种心理障碍。

    习惯成自然,哪怕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借助幻术也能正常同人交谈,还是会下意识地发动幻术——但却什么也不做,是以没有提防她的前提下,修为高如谢越晨也没看出来端倪——或许是他的幻术水准太烂了。

    “对,我之前好奇问过林姨,她说‘谢越晨的幻术是拿来鬼鬼祟祟遮自己的,夙星的幻术我不清楚,但听风遥说和她的师父是一个档次、不相上下的水准。’”

    “那次是我们和苏家的少爷起了冲突,我想通过声音传递幻术,让周围的人、尤其是故事的另外一位主人公能够安静一点——水准更高的人能做到的绝对不止这一点。”

    别说镇定人心了,就是直接歪曲人心也一样是信手拈来。

    “让他直接跪下来磕头给你道歉,命令家仆不许拦着他……即使是这样也完全可行的。”萧青黛举了个简单的例子。

    “那即使我能做到,当时也不能那样做呀。”夙星失笑。

    苏家的名声那般好,即使是苏白瑜当众来了那一遭,围观的百姓也只当他是从小娇生惯养,性子骄纵了些。

    夙星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以修炼者的身份羞辱他,只会令效果适得其反,反而容易勾起百姓对修炼者的愤慨,毕竟他们的立场说到底是和苏白瑜一致的普通人。

    萧青黛也仅仅是说说泄愤,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她回忆起这一路颠沛流离到上京来的见闻,顿时偃旗息鼓,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林絮芫和她解释过为什么明明是世家势大却不能轻易向苏家明面上施压,道理差不多,她能够理解。

    “那幻术的事……”萧青黛转而把话题挪回了正道。

    “我乐意学,只是这是你的家学传承,而且我在这里不会停留太久。”夙星

    “无所谓什么家学不家学的了,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了,而且我只教你,爹和娘知道也一定不会怪罪我的。”萧青黛灿然一笑,看上去像是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而且,我只教你一种要不了多久,刚好在生辰宴之前应该就能学会。”萧青黛是不会出席这次生辰宴的,被苏家的人认出来有麻烦还是其次,席间也有不少其他从前和萧家有来往的世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夙星想伸手拍一拍她,一下没注意又牵扯到了已然痊愈、却还有些遗留问题的伤处,无防备之下重重嘶了一声。

    ……

    林家的排场比夙星想象中的还要大。

    流水席一桌桌蔓延下去望不到尽头,来往宾客交谈说笑之余,觥筹交错,酒香阵阵,吵闹声让人会忘记他们为了迎合主人家,特意提前早早到了现场。

    “像是苏家那种是巨富不错,但到底比不得这上千年的家族底蕴,只要能成为修炼者,不过传上几代人就能做到千年屹立不倒,财富自然也是滚滚而来……”

    内容林林总总,绕不开这一个意思。

    大多数人眼中,只要能够成为修炼者、即使为此散尽家财也是值得的,他们不过是没有一条门路去这般做而已。

    可惜,能站在台前的修炼者其实本身就是幸存之人,“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1]这样的事在破风境才只是个开始,之后的路,决计没有越走越简单的道理。

    在没有亲自走上这条路以前,每个人都会心存侥幸,认为说不定自己是能够走下去的那些人中的一员。

    夙星长在外门,见过的类似的悲欢太多,从来不觉人们对成为修炼者的渴望与迫切,但现下,她从鼎沸的人声中隐隐觉出了这些藏在暗处默不作声的激烈情绪。

    她沉默良久,终究还是从那些沉淀下来的众多想法中抽离,把注意力投在本次的目标上。

    苏家此次过来的只有苏怀夫妻二人,苏玉李和苏白瑜姐弟被拘在府内,估计是怕他们现场惹事。

    夙星审视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他们身上,却见刘瑛面上疑云密布,仿佛遇到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倒是她边上的苏怀和先前没有区别,依然是面带笑容,看着和气无比。

    林絮芫已经和客人们聊上,林紫茗陪在她边上。

    “大姐才正式接任家主之位没多久呢,那肯定和你一样,呃,‘新官上任三把火’,需要适应适应。”林风遥猫在夙星边上,小小声地替她解释。

    夙星也配合地压低声音:“我刚刚看见她差人来找你了,你是不是也有三把火在?”

    “啊哈哈哈……哪能呢,我怎么可能。”林风遥在夙星幽幽的目光下尬笑不下去了,只得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是不想过去,麻烦得要死,如若不是你也算是我的弟子,我今天才不回来。”

    他要是存心跑路,就是其他人联手一起抓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嗯,谢谢林风遥前辈光临我的十五岁生辰宴。”夙星一本正经。

    “好说,好说。”林风遥摆摆手,故作老态地客气。

    二人凑在一起互相打趣一阵。

    “应该快开宴了,师父……”夙星环顾四周,她不认为谢越晨会迟到,但见这时候他还没有现身不免也有些疑问。

    还不是因为他们抓到的人快撑不住了,干脆快马加鞭送到了林家继续审,以此吊着他一口气。

    “他们肯定一会儿就过来啦。”林风遥笑眯眯,他对正确答案心知肚明,但被耳提面命了无数次不许说漏嘴,否则就要狠狠地揍他一顿,这时候口风守得比谁都要更紧。

    此刻的地下。

    昏暗的过道一路蜿蜒而去,叫人快要分辨不清去路在何方,只得小心翼翼地前进再前进。

    目光所及的唯一光源只有路径两旁幽幽发亮的珠子——走近不细看的话绝对会被一只只倒挂着的蝙蝠狠狠吓一跳,但那确实只是林家特别定做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一代前辈的恶趣味。

    “哈哈哈,七月三十,大小姐的生辰也是今日。”那人久经拷打,已然有几分疯癫之态。

    “谢越晨,她……”陈落羽一听这话,立马看向谢越晨,“生辰是同一天?”

    “这一点说过,她是在那一年的今日被捡回门派的,所以拿这一天当作生辰。”谢越晨给了个看似驳斥的回答,实则不自觉拧起了眉。

    “原来你们真的捡了那个会占去他人福气的灾星当宝!”他顾不上体面与否,只管作出一副癫狂之态,牵扯着模糊不清的血肉大声嘶吼,“苏家的大小姐!就是在生辰的当天被扔掉的!”

    谢越晨的脸色登时阴云密布。

    “我不太想动这个手的,翻看其他人的记忆说到底是一件麻烦的事,我又不是展微末那种神识强大到只是解一境,就能与其他证道者匹敌的人,那既然你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我还是应该成全你的这份苦心。”

    他说话的语气又轻又快,陈落羽站在边上听得头皮发麻,知道谢越晨这是真的动怒了。

    “你冷静点,实在不行等上头结束了再,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你不在的话,你让夙星怎么想?”

    搜魂一事,向来被列为禁术,一是施法者的修为必须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碾压被施术者的修为,二是施法者的神识要健全,否则容易伤及自身。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次性的术法,被施法者经由这一次搜魂以后,就和报废了没什么区别,毕竟神识已经彻底紊乱了,无法经历下一次搜魂,也无法再继续和人沟通。

    “我很冷静啊。”谢越晨缓缓抬起了手。

    陈落羽一噎。

    你看看你自己这副这恨不得马上施术给他搜魂上一百遍的样子哪里和冷静两个字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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