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

    又过去了一周,夙星的伤势持续好转,纱布也拆下来了不少。

    谢越晨松开了栖梧峰上的禁制,人又不知道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放出去的消息,陆陆续续有夙星在外门认识的弟子来探望她。

    夙星虽说不打听,却也仔细观察过一番这些老朋友们的面色神情,见他们和平时没有区别,想来外门是没出什么人尽皆知的大事。

    她松了口气。

    “师姐,你的生辰是不是快要到啦,今年打算怎么过?”孟光倚在夙星床榻边,好奇地问道。

    生辰?

    “师父说要带我去上京城。”夙星算算也没几日了,先前谢越晨是认为她执行乙级任务,撑死半个月就能折返,倒是比他预定的时间还要快一半地完成了任务,只不过回来的方式比较特殊。

    她届时下床走动没问题,但要恢复到和正常状态无异是别想了。

    “上京……好想去看看呐,哦对了,师姐上次我收到你送的伴手礼了,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谢谢。”孟光亲昵地在夙星手边轻轻蹭了蹭。

    她今年才六岁,和双胞胎哥哥孟辉一齐被送到灵梧外门修炼,比凌锦要小一届,二人关系不错,凌锦俨然把孟光视作自己的“接班人”,天天拉着她在外门“走街串巷”。

    “以后会有机会的。”夙星从前还不大理解为什么门派要拘着年纪还小的外门弟子不让出去,现在有了几分了然。

    他们的实力没到破风境,没拿到进入内门的入场券,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太过危险,只要遇上妖物,大概率是比自己要更强势的存在,很难保住性命。

    就像是她这次,能够活下来也是存在着侥幸的成分。

    “好,之前来教习的前辈说我和小辉不错,很有入内门的希望呢。”孟光谈起这事,不由昂首挺胸,他们才刚入内门没有多久,就获得了这样的赞誉,和直接说他们前途光明无异。

    夙星失笑——其实有的教习弟子和每个人都会这么夸上一遍,孟光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过他们的入门考核夙星恰好是在场的,这次倒是没有夸错。

    下下届里若是没有更出众的弟子出现,多半那时比斗的头名会在这兄妹俩中间出现一个。

    送走孟光后,夙星只照常靠在床边看书以作不时之需——现在落下的功课倒是可以用受伤当借口光明正大地拖延,但迟早是要加倍补偿回来的,还不如她自己乖觉点。

    她一只手空着、一只手绑着,翻动书页的动作也比以前要不便许多,更别说是拿笔记东西了,只得先把紧要、不解的地方记下,准备到时候去问问师父。

    说曹操曹操就到,夙星这边还在念着师父,窗户外头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师父!”夙星喊了一声,把刚要跨入门槛的谢越晨给吓得愣了一下,身形有一瞬间的僵滞。

    “怎么,有哪里不舒服?”谢越晨回过神来,也不和她这病患计较。

    “不是,这些地方我不太明白去。”夙星接连报出了好几个页码。

    谢越晨接过来一一看去。

    “关键在于凝神,即使是修为深厚的修炼者,也不能做到时时刻刻摒弃杂念,入定之后倒是简单。”

    “到了证道者也还是不能吗?”夙星不禁好奇道。

    “不能……你这不就是杂念吗?”谢越晨呵呵一笑。

    夙星装死的功夫已经日渐炉火纯青——和师父学得了几分个中精髓。

    谢越晨见她伤没好,精神倒是恢复了活力,也称得上满意,遂大方地放过了她,没有揪着这一点继续纠缠,继续解说大业。

    “这里是烧了一页,前后的字冰洞词居然还能恰好连上……哦,好像还是当时一次藏书阁乱斗中烧的,那次我们一人关了三年禁闭。”

    谢越晨着实不适合为人讲解,他的话说得向来随心,思路拐弯、话也跟着一起拐弯,从来不知道停顿承接是何物,好在夙星习惯了努力记下他的话,即使当时有没反应过来的,之后也能恍然大悟。

    这样的方式除了累,其实也挺适合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训练出了惯性思维,慢慢地,夙星居然能在对着某本书时说出和谢越晨差不多的想法。

    近墨者黑啊近墨者黑。

    她是想要谢越晨那种能够直切要害的能力,但不想要比跳蚤还要能跳跃的思维。

    夙星听着听着,也大致理解了灵梧心法的核心思想——绝处逢生。

    按师父的话来说,这一词汇她对后两个字一窍不通,对前两个字倒是刻骨铭心。

    夙星继续缩着脖子不说话。

    教学时间结束,谢越晨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徒弟闲聊,他从前并不关心门派的运作如何——可能哪天灵梧要倒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要不是有外力强迫、平和解散。

    从前的更多岁月里,他是在漫无止境的修炼中渡过的,偶尔外出时窥见的那一两分世情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全部,尽管这一两分拿出去,也足够唬到像是夙星这种从来足不出户的外门弟子了。

    有了想要去了解的意识后,谢越晨的进展顺利无比,他听过夙星的话后,这些日子潜入斗坤门去看了看,发现那边外门的的确确是懒惰之风盛行——比他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已经不是外门待遇也好、所以能够安心躺平可以解释的了,凡是修炼者,争的就是自己出头后的那一份独有的资源,争的就是修为晋升、寿元延续,长久地存活于这世间。

    或许有人有特殊的目的,但大多数人积极向上爬的心愿是一模一样的,不容置喙。

    谢越晨很快在演武场上发现了端倪——那些弟子里,居然有不少都是寻常普通人,只不过周身灵气外溢,一时之间居然连他也给骗了过去。

    根本就没有什么招式的讲究,会些拳脚功夫就足够在这擂台上占尽便宜,那可不就是有鬼。

    再继续往里去难免要惊动到斗坤门的人,谢越晨只把在场弟子的修为大致扫了一遍,又去照着青霜的情况对比,然后才回的灵梧。

    最后的结果是,青霜和灵梧的水平大差不差,斗坤的“较高层次”弟子数目会更多一些,但其中注入了不少没有实力的水货。

    难怪那些普通人愿意同斗坤的在那里演戏,有那些灵气在周身萦绕,旁的不说,至少强身健体、阻扰病魔缠身有实际的作用在。

    这可是用钱也换不来的机会。

    “说起来,好久没见着流夏了。”夙星突然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她醒转以后就没看见他,难道是休假回家去了吗。

    “我让流夏帮忙替你收着生辰礼。”谢越晨回过神,不在意地答,“应该是忙不过来了吧。”

    夙星:“……原来我的人缘有那么好?”

    不对,应该是师父的地位摆在那里,其他人出于面子功夫也要来应付一下,不然的话他们也怕万一不小心撞到师父手里,就被翻出来算了旧账。

    “错了,是你师父我的人缘好。”谢越晨说得尤为自然,仿佛事实本应如此。

    夙星慢吞吞:“哦。”

    “你的生辰礼,我没忘记。”提起这话题,谢越晨干脆顺势落了下去,“等到了那天再给你。”

    “其实碎光就已经……”是一把品质难寻的宝剑了,夙星认为如若不是谢越晨身形变化,剑变得不衬手了,恐怕现在也还会继续用。

    “那是拜师礼。”谢越晨该分开的还分得挺开,“给你的时候我也说过了,自然不可能换个名目再用一次。”

    “好,那就到时候再谢谢师父一次!”这是来自长辈的好意,夙星没有再继续推辞的道理,“那师父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不用。”谢越晨没想到这居然还能被反将一军,“过生辰过多了,我已经好久不过了。”

    哦,她是一直不知道师父的具体年龄来着,但既然是灵语境证道者的修为,想来也是三位数起步了。

    “我们是宴席当天去上京吗?”夙星生硬地把话题给转移走。

    谢越晨:“提前一天。”

    ……

    这次的落地点选在了林家,谢越晨也不欲让夙星多走动,刚来就把人交到了林絮芫手上,自己又闪身消失不见。

    “还得是你师父好东西多,没什么大碍了,把这些皮肉伤养好就是。”林絮芫为夙星诊脉过后,笑着安抚她。

    “谢谢前辈。”夙星在药门好歹生活过一段日子,对自己的伤势也有个大概的把握,闻言并不意外。

    “按你师父的意思,这次搞得比较大,应该也是要正式为你正一正名,把你挂靠在谢家的名下。”林絮芫怕她会不习惯那时的场景——毕竟和奇珍宴那会儿不同,这次是要作为主角出场。

    挂靠在谢家名下?

    这说辞透着几分怪异,夙星一时半会儿品不出哪里不对,但她知道这是在为她收拢世家这边的人脉,只得先按捺不发。

    “还有,苏家的人到时也会过来。”林絮芫叹了口气。

    夙星点点头,是该叫过来,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一来既然办大了,请别人来不请在上京城势大的苏家说不过去,二来只要他们请了,苏家无论如何就得来。

    不来的话,旁人眼中苏家就多了一个和修炼世家不睦的标签。

    “过生辰呢,十五岁也能算半个大生日,有这么些人在怪晦气的。”林絮芫也不太理解这师徒两个到这时候如出一辙的脑回路。

    要是她的女儿过生辰,肯定让闹心的无关人士有多远滚多远,更不要说是马上就要准备被收拾的苏家了。

    “那日师父前半场没过来,虽说后来假借幻术伪装出了足够有说服力的借口,却也令他们心生疑窦,苏家的人肯定要想个法子探一探世家对他们的态度。”夙星冷静分析。

    不请的坏处还有一个,就是容易打草惊蛇。

    或者她的生辰不办了、换个地方办也行,但师父那性子,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怎么可能因为他本来就不怕的人让步。

    “你们打定了主意就好,反正那么多前辈在,也不至于让你的生辰变得乌烟瘴气的,那玩意儿……算了,就当作是个调剂的小点心吧。”

    林絮芫无奈道,“还有青黛,你要是无聊的话,我叫她来陪你说说话?她一直想谢谢你。”

    “好。”夙星一口应下,光是在这里等着的确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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