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清晨。

    “吴兄?吴兄你在家吗?”汝阳一身男子打扮,站在吴宅前呼唤,乍一瞧,仿若真似个不羁小郎君,而非如花似玉不可随意窥见的汝阳公主。

    汝阳示意桃枝上前敲门,自己则继续道,“吴兄,你出来啊,我是你城弟啊。”

    “咚咚咚——”

    “吴兄!吴兄——”汝阳看着一脸困意的吴卞,“巧啊,原来吴兄亦已起。”

    吴卞又要将门关上,汝阳示意桃枝将门抵住,自己借机潜入吴宅。

    汝阳四下打量了番,“吴兄你这宅子不错啊。”

    吴卞黑脸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吴兄先听我一言。”汝阳自顾自走到中堂。

    吴卞大马金刀地坐在汝阳对座,“你上回把我灌醉,害我当夜未归被夫人训斥多日,还想让我听你说什么。”

    “诶,这可不要乱说,当时坊门都落钥了,你根本回不去,休要赖在我身上。”汝阳轻飘飘地回了去,不过她很快正色道,“吴将军,我认为,你此等帅才不应被叶氏埋没屈压。”

    吴卞下意识道,“如何与你无关了?——等等,你当真认识黄小郎君?”

    汝阳明媚笑道,“那是,我从不打诳语。”

    “叶氏!”吴卞低喝道,“与北戎勾结、克扣粮饷、养募私兵、以战养战,最终牵扯朝廷举去国之力去填北戎这个窟窿,还要公主和亲,罪大恶极!”

    “本将燕然大胜,本以为是北戎之困得解的开端,莫想,授勋封功,转瞬间叶氏又重得北境大权。”

    “如今叶氏得登大宝,平定北戎,偏生又有叶逐黄毛小儿,才刚过加冠就敢来做北境统帅,呸!”

    “若本将还屈居于叶逐之下,那我便是——”

    “卞郎。”乐纷掀开帘子,阻止道,“这就是城弟吧。”

    乐纷盈盈行了个福礼,汝阳越过吴卞,先一步拱了拱手,开朗笑道,“嫂夫人。”

    汝阳:“没想到吴兄这大老粗有这样一位气度不凡的佳配,小弟还忧心侄女儿教学之事,如今一见嫂夫人,才知是弄巧成拙。”

    吴卞一听,立眉道,“大老粗?姓城的你个小白脸什么意思!”

    汝阳仿若被惊吓了般,立刻往乐纷旁边一站,还不待汝阳说些什么,乐纷已经瞪向吴卞了,“卞郎!年岁都有两个城弟大了,还不知谦让。”

    汝阳受宠若惊,“嫂夫人说话真好听,比宫里人说话好听多了。”

    乐纷握住汝阳的手,“是我要谢你,你派来襄嬷嬷教导令儿,是令儿的贵人,也是我们夫妇的贵人。”

    “襄嬷嬷是他派来的?”吴卞惊道。

    乐纷警告地看了吴卞一言。

    汝阳得意笑,她道,“还是嫂夫人长了双睿目,说来呀,要做京都女郎,除了教迎来送往处事为人的嬷嬷,最好还要请个女学究教养学问。我虽鲜少参加,但也多为听说京中高门显贵家的郎君娘子,最是时新举办什么诗词会,诗词歌赋,早不是什么郎君的专属,娘子们,也都是样样要学的。”

    吴卞盯着汝阳与乐纷相缠的手,咬牙道,“道听途说也来卖弄。”

    “吴卞!”乐纷柳眉倒竖,“城郎好心来教令儿,又是请了嬷嬷,又是讲得如此细致,你若丝毫不在乎令儿的未来,打今起我们就和离好了!”

    吴卞立刻跪坐在地,“我错了娘子。”

    乐纷哼了声,“城郎莫见怪,吴卞平日并非如此作风,恐是头一回见到自愧不如之人,才屡次三番冒进。”

    “自愧不如?”汝阳来了兴致,“吴将军带兵得至燕然大胜,叶氏掌管北境数十年都未曾达成,我有何胜过吴将军。”

    乐纷为汝阳斟了杯茶,看着汝阳道,“城郎当真不知?我家这吴将军,别人都夸他是将帅之才,可我见城郎,是统将帅之材。”

    点到为止,汝阳哈哈大笑,自从宫变之后,她少有如今日这般开怀过了,“嫂夫人赞我是统领将帅之人,那嫂夫人便是国子监祭酒,见微知著,识辨明才。”

    吴卞嘀咕道,“我夫人自是极有主张的,若非我夫人,我现在应该在黄相府上,而非在家中等你这小子。”

    汝阳轻抿茶水,听了此话,心中倏尔对吴卞夫妇二人行径了然,她微笑看向乐纷。

    “在这干坐着做什么,还请城郎与外子小女一道用早膳吧。”乐纷站起来招呼道,“不过寒舍简陋,还望城郎莫要嫌弃。”

    汝阳挽着乐纷的手,“品过嫂夫人的手艺,小弟总要拿出些谢礼作为答谢。”

    “已经收过城郎的金钗,这就……”乐纷正要婉拒。

    “安北都护。”

    汝阳声音浅淡,仿若还不如金钗贵重。

    吴卞瞳孔微缩,“城……”

    汝阳唇角微扬,“是有些寒酸了,这样吧,吴兄正式当上安北都护,小弟在看看能不能谋个骠骑大将军送与吴兄。”

    吴卞快步走到汝阳面前,“城公口气有些大了吧。”

    汝阳看吴卞一个八尺男儿,嘴上还是不饶人,却是渐渐红了眼,略有吃惊道,“黄相什么都没许诺就让你们来?”

    乐纷轻扯汝阳,低声道,“来接手北境的是新帝胞弟、楚王叶逐,胳膊扭不过大腿,我们已经只求保留原位不负手下弟兄就好。”

    乐纷没有注意到汝阳听及“叶逐”一名时眼中的复杂,汝阳很快掩饰过情绪,“我要对付的就是叶家人,安北都护,非吴兄不可。”

    “好!”这回不用乐纷在中调和,吴卞重重地将手搭在汝阳肩上,“你既说了,我便信你。”

    汝阳点点头,正要为收服一员大将抒表心中壮志,一道糯糯的小女儿声传来——

    “娘!”

    小姑娘如一个极快的木陀螺扑到乐纷身上,却没有让乐纷有丝毫受伤,一见便知是自小练武。

    “这是?”小姑娘侧过脸,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汝阳。

    既已到如今地步,汝阳轻解头发带,青丝如瀑落下,乐纷二人早已了然,乐纷介绍道,“这就是那位为你寻来襄嬷嬷的小姑姑。”

    乐纷话音未落,吴令立刻福身道,“谢小姑姑舍爱。”

    “别叫小姑姑了,”汝阳突然道,“令儿,你可愿认我为师?”

    别说吴卞,此回就是连乐纷都意外地退了一步。

    小姑娘抬着头,“什么是师父?师父不就是老师吗?”

    汝阳蹲下来,“不一样,一个人一辈子或许会有很多老师,但只能有一位师父。”

    “令儿,如果你拜我为师,我会教你许多强于诗词歌赋的知识,虽然你可能需要藏起你的武功,再也不能显现于人前,从此只能装作一个普通大家闺秀,只有在人后才能勤学武艺,但是,我会让你如男子一般——封侯拜相。”汝阳目光炯炯,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八岁的稚童。

    “徒儿无需封侯拜相,只求能追随师父,从师父身上习得丝寸半粟,虽万死犹未悔。”吴令小小的脸上,充斥着坚毅,“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汝阳默默递了个眼神给乐纷,“嫂夫人,这女学究还是得请,至少得知道虽万死犹未悔是什么意思。”

    “咳,”汝阳正色道,“从今往后,吴令,便是我李欢城之徒,吴令自今日起,勤练武艺,却再不可于外人面前展露,务必勤读四书五经,通读历代史籍。为师,必带你成一番伟业。”

    吴卞怔忡道,“城公你不姓城?”

    乐纷在他身后轻轻推了把,“大家快用早膳吧。”

    席间,汝阳与乐纷、吴令交谈甚欢,直至膳毕汝阳准备拜别,吴卞拦住她道,“李欢城?皇……”

    汝阳与乐纷交换了个眼神,“是,本宫乃沐朝皇室的最后血脉,燕然大胜嘉奖的推动者,汝阳公主李欢城。”

    “砰!”

    吴卞再次跪地,这次是彻底的心悦臣服,“末将,救驾来迟。”

    年近不惑的将军涕泪肆横,终遇明主。

    汝阳亲自将吴卞扶起,“吴将军跟着大家喊我汝阳就是,只是名字可多变,本宫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那便是复国。”

    “父皇纵有诸多不是,这皇位也不该由叶氏随意置喙,李氏先祖征战天下,平乱世,定乾坤,作为后人,如今男子皆亡,先祖应许本宫登高一呼,继承大统。”

    “吴卞,你现在若是怕了,还可退,安北都护也照旧是你的。”

    汝阳神采奕奕,吴卞仰头而望,郑重叩首,他必将此一幕,永记于心。

    “师父,徒儿也不怕。”一张小手塞进了汝阳手心。

    汝阳看着吴令,蹲下抚过这位徒儿的发梢,“好徒儿,师父以后让你做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相。”

    吴令坚定道,“徒儿相信师父,徒儿必然勤学苦读,不敢有丝毫懈怠。”

    汝阳告别这一家人,她出了吴宅,门口停着马车,旁边站着桃枝,桃枝老实地扶她进了马车,也未多问什么。

    此日天光并不明媚,马车中光线暗淡,车帘方一放下,汝阳忽觉一股冰冷从脊背生起。

    男子的肤色极白,常年习武致使他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时,依旧是挺拔身姿,听到汝阳掀帘的动静,他注目而来。

    不想,面是熟悉面,衣裳却是郎君形制,男郎衣着在背光下,寥寥勾出了劲腰长腿。

    夜烛,眸色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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