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的流程比温霓想象的还要顺利些,傅司聿已经在港城办理好了其他证件,询问认证、填表、签字、拍照,最终那两本红本被工作人员推进盖了两个红章,又推了出来。
上面写着双方的信息和领证日期,右边贴着一张新鲜出炉的红底照片。
男人面容矜贵,看着镜头的眉目没多大情绪,上身一件高定的深色西装,穿戴规整,里面是的同色系马甲和衬衣,压制着他身上过于强大的冷感气场。旁边女孩一件白色的裙子,明艳灼人,含笑间又透着不谙世事的清纯感。明明配一脸的俩人,偏偏隐着几分不近不疏的气氛。
工作人员把红本递了过来,说了声:“恭喜。”
惊艳羡慕的眼神就没从他们两人身上移开,直到他们身影一前一后走出大厅。
“看起来关系不太好。”大厅里早就有些在偷偷观察他们,交谈八卦声在他们走后此起彼伏,“你知道什么?现在女孩子们很清醒,你没看到她丈夫身上那套衣服和腕表啊,只要有钱管你什么关系好不好的。”
“再说了,对着那张脸,就算没感情,我也能忍。”
“你们女生怎么这么现实啊。”
“滚。”
“再说了,有钱人在外面都玩的很花。”
“穷逼一个,还有钱人有钱人,越是有钱越能守着底线。”
“...”
工作人员抬起视线,面无表情:“你们这婚还结不结了?”
*
温霓没听到身后对他们的议论,她还沉浸在她竟然真和傅司聿领证的奇妙感中。
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原来领证这么简单。
男人微落后她一步,在接电话,温霓稳着步子,等他身影走到自己左侧,那只靠近她的右手上拿着两本结婚证。
温霓好奇的目光在上面滑了一圈,还是耐心等他结束通话,才扬起那张小巧的脸:“傅总,把我的给我吧。”
谁知男人收起手机的同时,两个本本直接落入了他右侧西装裤袋里。
“放我这儿。”他低睨她一眼,瞧她疑惑的表情,又补充一句,“有需要找我要。”
什么时候会有需要啊,离婚吗?
这人还挺霸道的,温霓无语片刻,但也没拉下脸面来说自己好奇想再看看。
两人很快上车,温霓依旧坐在靠窗的右边,傅司聿单手解开外套纽扣,又随意脱掉放在中间位置,下一秒,他示意林越报行程。
果真是协议夫妻,林越心里默默感叹一声,后一丝不苟的打开平板,嗓音四平八稳:“晚上六点半的飞机飞洛杉矶,在那之前,季总让你回一趟禾川总部。”
窗外一点风侵入,撩起男人漆黑的发尾,他冷声问:“什么事?”
林越哑然,目光在温霓身上转了一圈。
温霓察觉,偏头看来的瞬间,听到了傅司聿沉冷的嗓音:“她不是外人,以后不用避讳。”
林越愣了一下,很快又了然继续:“说是沈总在公司,等你。”
沈衍川的父亲,沈伯伯?
“那就让他等着。”
温霓打探的视线刚转回,心口莫名一紧,男人表情漠然,嗓音更是带着陡然落下的第一捧冰雪,凉到了骨子。
林越没受影响,继续:“乐颂公司的严总刚刚打来电话,问你什么时间有空,想约你吃一顿饭。”
“回绝。”
乐颂是姜枝渺所在的顶级娱乐公司,在圈子里是老大哥一样的地位,几乎不可撼动。而老总严勇更是业内大佬,从影帝转行建立起这个庞大的王国,他做事从来都是不容置喙的性子,更不说求人了。
现在他求人吃一顿饭,还要被人拒绝。
但以刚刚温霓看到的资产来计算的话,严勇这身家跟傅司聿确实没法比。
温霓内心浮出无数想法,但表面依旧风平浪静。
直到她手机突然震动,温霓拉开消息,是姜枝缈发来的文字:[我刚下戏,跑去刷微博,关于肖蘅和你的消息竟然全部清得干干净净!]
[是哪位大佬这么能啊。]
[不会是你哥?]
她一连三条,温霓看完也摸不着头绪,想了想跟这个圈子有点关系的就是温砚辞了,于是也自然而然以为就是他。
她退回,进入温砚辞的聊天对话框,思来想去,还是先打探,假如他并不知情呢。于是只敲出一句:[哥哥,在忙什么啊?]
这人常年在外拍戏,温霓已有近两个月没看到他人了。
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她被退婚的事。
依他护短的性子,如果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没及收到回复,温霓端着手机陷入了胡思乱想。
但很快又被男人嗓音拉回,不谈工作的傅司聿敛起了冷硬的情绪,嗓音端着几分温润:“想吃什么?”
“啊?” 温霓搭在手腕的手无意识磨砂了下,疑惑道,“你不是六点半的飞机?”
“嗯,”傅司聿目光随着她动作回落,后又轻飘飘收回定在她瓷白的面容上,“所以,傅太太想陪我吃点什么?”
傅太太?
温霓一滞,被他轻描淡写念出的称呼扯着恍惚了下,她募地想起沈衍答应和她订婚后,也曾开玩笑说过一句:以后,别人该叫你沈太太了。
当时,她羞涩着嗔怪了他一眼。
但也被那句“沈太太”取悦到了。
眼下,她扣着指尖,耳朵像过了很强的电流,烫得她无法再承受他的再一次称谓。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可以暂时叫我温霓吗?”
奶白色的裙摆衬托着她露出的肌肤白皙似雪,秀气的眉峰轻拧起,像这个称呼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
温霓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于是只好软着脾气跟他打商量:“或者你叫我阿霓也行。”
“我...我需要点时间。”
需要点时间适应“傅太太”这个新身份。
傅司聿眸光落下来一点,瞧她神情中的不安和抗拒:“只叫‘傅太太’就受不了的话,以后还有更亲密的,温小姐打算怎么办?”
铛一声,温霓脑中炸出一片空白。
对,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结婚后,夫妻之间要做的亲密事。
以前她一直在沈衍川后面跑,很少跟其他男生接触,也不曾进入过一段亲密关系,所以压根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她稳着急速跳动的心脏,红着一张脸问他:“我们这种关系,需要吗?”
男人闻言,闲散往身后一靠,语气淡哂:“温霓,我们不是假结婚。”
一句话把温霓堵得哑口无言。
她这才体会到,冲动领了那张结婚证是简单,但后面的生活才真是棘手。
想到这儿,那声“傅太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心一横,温霓支吾:“嗯,我知道了,傅总请放心。”
她悄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的,这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对什么亲密关系感兴趣的人。
前排的林越和司机憋着脸通红,也克制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很快车子在一家私人菜馆前停了下来。
他们被侍者引进一方安静的包厢。这里环境很好,从窗户看出去是园林式的廊桥和花池,古建筑风格,菜品以南方经典菜肴为主。
现在刚刚擦到五点,人很少。
点完菜后,这里便只剩下他们。
傅司聿长指端着骨瓷杯,正在泡茶,他动作如同那晚,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优雅矜贵,明明跟他气质不搭,偏偏又带着吸人眼球的魅力。
半垂的眼睫密密遮住那双看人时一贯冷漠的情绪,那抹淡痣在金边眼镜的边缘若隐若现,随后他撩起眼皮,那抹痣便隐了去。
突然与那双眼四目相对,温霓竟然忘了收回。
男人抵着一杯热茶递到她眼下:“看什么?”
“你这里有颗痣。”温霓指尖轻点了下右眼尾,下意识顺着他回答,“还有,你睫毛很长。”
傅司聿收回视线,他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漫不经心道:“哦,跟他不一样?”
温霓听懂了,那个“他”指得是沈衍川。
她懊恼地皱了皱眉,悄悄用目光打量男人,他神情没变,问她时情绪依旧淡然。
所以,别慌。
他不至于生气的。
不是说过吗,只要不涉及尊严,他会默许她把他当成沈衍川的。
想到这儿,温霓莫名松了口气,再次把视线看过去。
像真的在认真观察他和沈衍川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目光从男人眉眼往下,挺鼻薄唇,掠过下巴后经过喉结分明的脖颈,不知他什么解开了最上面一颗扣子,露出几近透净地锁骨,最终隐入轻薄的纱质衬衣。
前几日做的荒唐梦境猝不及防被猛然勾起。
目光倏而一停,温霓抖着长睫,掩饰着端起茶杯就要喝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即将落上唇瓣的下一秒,她被一股力量制止了下来。
温霓怔忪着抬眼,是男人俯身靠过来面容,冷峻迫人,眼镜后的眸子沉冷寂静,几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手背被他宽大的掌心包围,炙热的温度直接烧上了温霓脸颊。
“伤还没好,不怕烫?”
他从她手里取下茶杯,吐出的温热气息压着温霓不敢动弹。
丝质衬衣随着他动作似乎要从腰腹滑出,温霓心慌意乱。
她一方面诧异自己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梦境中男人的影子,一方面又是被他姿势弄出的不适感。
恍然间,就在他微低垂脖颈拉回身子的那刻,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
温霓目光被勾走,顺着身子下意识往前凑去看,男人也没料想她的动作,就在她鼻尖即将触上侧脸时,他倏而侧了回来。
只差一点。
那道薄唇差点就会吻上她鼻尖。
察觉到距离,温霓立马往回拉,也避免不了沾染上男人身上那股类似清淡花香混着雪松的味道。
索性刚刚那个意外只持续不到两秒。
她抬手,摸上藏在黑发下的耳根,那里已然红了一圈,接着她淡定勾笑:“是有点烫,谢谢。”
傅司聿也迅速坐回椅子,他没什么反应,随手挽起半截衬衣,侧脸往回收了收,隔绝了温霓想再窥探的目光。
温霓轻轻搓着热烫的指尖,回想了那幕。
就在他右耳后方,很隐蔽的地方。
如果不是离得近,根本无法发现。
纹身?
她漂亮的眸底被无数好奇取代,这是沈衍川和她家族绝对不会允许的事。
医生奶奶说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嗫嚅着唇瓣想问什么,但这或许是他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而他们的关系也还没到那个程度,也就克制着没问。
就在她思索间,菜品已经一一陈列在了桌上,龙井虾仁、黄鱼闸蟹、糖藕时蔬,还有几道说不上名字的,偏江南菜系,正好也是温霓喜欢的。
说着要她陪吃饭的傅司聿倒没怎么动过筷子,期间他还起身接了两个电话。
半小时后,温霓搁下碗筷,只觉得这顿吃了很多,肚子有些撑。但这家菜品和口味称得上一绝。
傅司聿起身随意把靠椅上的西服搭上手腕,偏头看她满足样,浅笑道:“喜欢?”
温霓点头。
“以后可以常来。”
正咽喉的动作微顿,温霓没猜出来,他这意思是单纯给她推荐,还是说,以后他带她常来?
傅司聿目光落在她有些发呆的神情上:“还有时间,一起逛逛?”
温霓愣愣:“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顺势替她撩起包厢门帘,温霓背倏而挺直,快速侧身从他眼下擦过,但门距不宽,柔软的肩头蹭到了他宽阔的胸口。
温霓出门后他人才放下门帘,随后热烫的身子从身后压近,两步便走到温霓旁边。
傅司聿接下刚才未回复完的话:“附近有个画展,庆祝一下。”
温霓不得其解:“庆祝什么?”
“你说庆祝什么?”他鼻息间传来低哑地笑意,很轻却磨耳,温霓目光黏上他俊脸,只听他解释,
“新婚开心,太太。”
前半句,他用得是粤语。
嗓音低低深沉,带着微微颗粒感,落在耳畔莫名缠上缱绻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