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

    “没有明显的黏膜破损。”奶奶嘱咐了她几句注意事项,便和她聊上了天,“你家傅总耳后的伤就是我经手的,疤痕几乎没有,可他完美症…”

    苍老的指节在电脑上熟练操作着给她开药,奶奶说到这儿又停了瞬,朝她眨眼:“在那儿弄了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温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耳后的伤?

    是说傅司聿受过伤吗?

    可又转而一想,他受过伤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克制着要去打探别人隐私的行为,温霓整理好表情,却还是止不住好奇:“什么秘密?”

    “他没告诉你?”老人微讶,“你不是他女朋友?”

    “不是。”没作任何思考,话不过脑子很快就出了口。

    “哦,上次听他接电话,好像是他家老爷子跟他说结婚什么的,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奶奶温声解释,“误会你了,对不住啊,小姑娘。”

    她把手上单子递过来,温和的目光认真打量她几眼,突然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那我刚刚对你的说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温霓看她可爱的动作失笑两秒,也不好再提起话题,随后答应:“好,我会保守秘密。”

    两人相视一笑,门口适时传来敲门的动静,温霓抬眼的那一秒,男人低哑的声线便落在了耳畔:“什么秘密?”

    温霓陡然被吓了一跳,奶奶却神秘一笑,乐呵呵:“没事,女人之间的悄悄话。”

    傅司聿也不恼,目光定在温霓小脸上,云淡风轻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一眼瞧过去,便知袋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温霓垂眸,正巧看到露出的女士衣服一角。

    他长指捏着淡粉的纸袋,有些违和,却又莫名雅贵,温霓摇头轻笑拒绝:“不用了,傅总,我回家换。”

    小脸还苍白着,却一点不在他面前示弱。

    “回家?”傅司聿抬了下手臂,目光在左手腕表上滑过,“不是还赶着去领证?”

    话出惊人,还没等人反应,他又慢条斯理继续:“温小姐,再浪费时间,民政局该下班了。”

    “唰”一下,温霓耳根直接红了一圈。

    她刚才在老人面前否认他们的关系,这刻直接“啪啪”打脸。

    她极其不擅长说谎,也不敢往老人身上看,只用那双似浸了水光的眸子盯着男人。

    像是责怪,更像是娇嗔。

    傅司聿勾了勾唇,眼眸轻飘飘落在她腰上的伤痕上:“或者你打算就这样出去?”

    温霓目光也跟着回落,被清理过的皮肤有清凉的舒适感,被剪开的布料露出那方本来雪白的肌肤,微微泛红,看起来并不严重,但被剪掉的布料歪歪扭扭,明显不能穿出去示人。

    温霓最终还是接过了袋子。

    这时,门口有几道声音由远及近,随后在门口停了,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几个女生从门口探进头来:“陈老师,开会啦。”

    年轻女孩子们声线清爽明亮,说完都挤着不走,偷偷用余光打量男人宽阔的背影。

    傅司聿是这里的常客,医院里不少人都认识他,但她们从来不敢跟他说一句话,只因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令人望而却步。

    “我去一趟。”老人弯着眼,着急忙慌的样子,“司聿帮忙剪一下衣服,注意不要碰到伤,抹了药的。”

    女孩子们这才发现被男人身影挡住的还有一道女人身影,纤细曼妙,是只看侧面就是一副惊艳的美人样。

    神色各异的目光被老人关在身后。

    很快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霓倒没想到,换个衣服还需要用剪刀剪的。不过,她这件旗袍是贴身款,更要命的是,只有背后有暗扣,为了避免触碰到伤,要不她让人帮忙解开纽扣,要不就只能用剪刀。

    所幸,傅司聿没动,他轻抬手解开一点袖口,轻描淡写问她:“自己能换?”

    心倏而落地,看来他也没打算帮忙的。

    温霓频频点头,笑容甜美:“嗯,当然可以。”

    深蓝色门帘被拉动,温霓被圈在一方隐蔽处,余光里她看到男人背过了身子,后又拉开手机在打电话。

    袋子里面是一件奶白色裙子,布料更透气,也更宽松,穿在她身上,是不太会紧贴伤口的程度。

    温霓握着剪刀,剪开了前胸布料,但很快她便遇到了问题。

    因为盘扣都在身后,领围那圈把脖子围得较紧,稍不注意就会弄伤脖子那处的皮肤,温霓捏着剪刀有些无从下手。

    耳边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是英文和德文的切换,偶尔还会带着他惯有的低嘲。

    生意上的事,除了晦涩的专业术语,温霓能大致听懂。

    但她也不免惊叹,他能说的如此好听,几乎听不出半点口音,就连普通话也是,字正腔圆,不像从小在港城长大。

    思绪乱飞中,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挂了电话。

    他依旧背对着她,轻唤了声:“温霓。”

    温霓坐在纯白色病床的边缘,泄了气,语气巴巴的:“傅总,你能进来帮我一下吗?”

    正垂眸按着手机的指尖停了一瞬,傅司聿抬手轻触了一下右耳,随后薄唇慢慢吐出一句:“说什么。”

    温霓沉了一口气,仿若有一刻觉得他是故意的。这房间就他们俩人,而她的声音又不小。

    不过,是她有求于人。

    “我说,”攥紧胸前的衣襟,温霓一鼓作气,“帮我解一下裙子扣子,可以吗?”

    出门时,是张姨给她扣的,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出,温霓断然不会穿这件出门。

    房间里陡然陷入寂静,两秒后,温霓听到了开门的声响。

    她神色一愣,不会吧。

    把人吓跑了?

    不过也好,俩人如陌生人的关系确实挺尴尬的。

    她站起身来,还想再努力,谁知帘子很快被人掀开,温霓正动作的手一僵,惊慌的手还没来得及遮掩,却听到一句:“我来帮你。”

    抬眼,是个年轻的女护士。

    起伏的心跳倏而落地。

    女生目光很有礼貌的没有在她几乎裸露的身上乱看,只是绕过她的背后帮她解开一颗颗盘扣,边动作还边激动着压低声音道:“傅总第一次跟我讲话,竟然是让我帮女生解扣子!我真要被吓死了。”

    温霓疑惑:“有这么可怕吗?”

    女生惊讶:“这还用问吗,那张脸绝是绝,就是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啊,你不知道,上次他来医院,有个女患者故意想往他身边凑,但还没近他半米就被他那群保镖拦了下来,那双眼底全是戾气和漠然,真的满恐怖的。”

    “医院有传言说他身上全是伤,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总觉得他很危险,谁会没事身边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保镖啊。”

    小姑娘性子外放,解开她最后一颗扣子,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大嘴巴,语气也哆嗦了一下:“嘘,小姐姐,替我保密。”

    *

    换好衣服出来,偌大的走廊上没有傅司聿的身影。

    想到他应该在车上等,温霓提着包包快速出了门。

    那辆低调的豪车前,男人正听着林越在汇报什么。

    林越发现她的走近,便止了口,随后打开了车厢后门。

    温霓目光从傅司聿侧颜上绕了一圈,那道目光就在这刻看了过来。

    许是刚才那个插曲令温霓不甚自在,她轻咳了一声,耳畔已经传来男人清淡的嗓音:“很漂亮。”

    刚过耳小姑娘说他危险冷漠的话,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还有些割裂感。

    一口气提在胸口不上不下,不知他是在夸人还是夸那条裙子。温霓余光里看到男人眉梢依旧冷然,表情也没多大变化,便知他话没多过心。

    温霓礼尚往来回了句:“谢谢。”

    两人坐上车,林越从前排递来烫伤药,细心传达药师嘱咐的话:“一天三次,注意不要沾水。”

    说到最后,他拉出刚刚在咖啡馆的那事:“监控显示,的确是那位尹曦月小姐故意泼你咖啡,店长已经辞退了她。视频在这里,温小姐,打算怎么做?”

    对于尹曦月,温霓私心不想让傅司聿知道,她让他和她结婚,隐藏的其中有部分理由便是尹曦月。她才是温家真正的女儿,而她鸠占鹊巢了二十多年。

    温霓很早就知道她不是温岩箴和尹丽雅的亲生女儿,但那时没有尹曦月,温家也对她很好,她也就渐渐忘了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温家收留她,给她温暖,温霓一直心怀感恩,她可以接受温家大大方方跟她说,她也可以让出温家大小姐的头衔,但这不是他们隐瞒着把她嫁给人渣的理由,也不是尹曦月明里暗里欺负她的理由。

    “谢谢林特助,”温霓凝神,“我打算自己解决。”

    林越觑了眼傅司聿的表情,随后没再说什么,只把手里U盘交给了温霓。

    车里无人再说话,温霓视线望向窗外,正值下午三点,初春的阳光肆虐却很温暖,浔城街道两旁种满了黄花风铃木,现在正值开得最盛的季节,一片金灿灿的热烈。车子平稳行驶在满是金黄的车道上,在下个路口又拐上主干道。

    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温霓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去民政局必经的道路。

    默数着,应该再过三个路口,就会到□□大楼前的停车场。

    她偏头,用余光偷偷瞄了眼傅司聿,他神色松懒舒展地靠着黑色椅背,右腕上那圈褐色禅珠都像折射着浅浅的暖光,那只手随意搭在膝上,情绪很淡。

    随着车子离那个目的地越来越近,温霓以肉眼可见的紧张了。

    一直以来,她对结婚对象的想象都是沈衍川,从没想过会和这样一个看起来跟他很像,但又完全不同的人结婚。

    “温小姐,”傅司聿目光从她近乎呆滞的神情上略过,似笑非笑,“到了。”

    攥着裙摆的指节莫名收紧,温霓突然生出了一丝后悔的念头:“傅...傅总。”

    听出她声线里的颤抖,傅司聿闻不可言的偏头看她:“嗯,想说什么?”

    喉咙莫名有些干涩,温霓目光落到车窗外的高楼上,本能就想到沈衍川答应过她,订婚宴后就去领证的。她闻言开心了很久,隔天去法国游玩,看见什么都会想到和沈衍川的婚后生活,买什么东西都要刻上两人的名字缩写,俨然一副陷入热恋即将结婚的情侣。

    可她忘了,就算那时沈衍川明确答应她会和她结婚,但对她的态度依旧不甚亲密。

    下意识搭在手腕上的指尖磨砂着细嫩的肌肤,那里曾是她戴了近两年刻了他们名字缩写的镯子。

    失落和难过挤上胸腔,那晚对沈衍川说的话多少有些口是心非,她早就在十五岁那年还要更早的时候,对他一见钟情。后来,也不过是越陷越深而已。

    “我和衍川...”像每一次她念他的名字一样,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那声“衍川”刚刚到口,温霓意识回笼,瞬间止了口。

    随后心跳狂跳起来,温霓支吾着唇,想要挽回:“我不是有意的,就是口..口误。”

    她不知道越解释就越苍白,车里的气氛越显窒闷,前排林越也按捺住心惊肉跳,从傅司聿回浔城起,林越就知道他厌恶沈家的一切。

    曾有某刻,他甚至都觉得傅总连带着都十分厌恶自己这张跟沈衍川相似的脸。

    后来,沈家便无人敢在他面前认错人,以防得罪他。

    男人闻言半分没动,甚至还示意林越从前排递过来一个纸质文件袋,纸袋发出沉闷地响动:“温小姐,现在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嗓音没什么情绪,像是对刚才那个错误浑然不在意,只是淡淡提醒她,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稍冷淡的声音也让温霓回了神,她默默咽了咽喉,后硬着头皮反驳:“我没有想反悔。”

    话落,他长指已经打开纸袋,随即递过来两份文件,封面印着偌大的“婚前协议”几个字,纸页很厚,他示意她:“那看看。”

    温霓小时候丢给姑姑温知姚带过一段时间,她是浔城有名的律师,专打离婚官司,耳濡目染下温霓对基本的婚姻法算是有几分了解,法律说着平等,但明显偏向对男性的保护,她印象特别深的是姑姑的吐槽:如果婚前男方暴力对你,是会被法律惩罚的,但结婚后男方家暴,大概率会判定为家庭纠纷,并不会牵扯到犯罪。

    想到这儿,温霓心下多留了几分心眼。她几乎是逐字逐句看了这份文件,越看眉头却越蹙越紧,直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抬头,问了句:“傅总,你是想娶个人帮你花钱?”

    这人名下资产丰厚,是连她都要微微咋舌的程度。再则就是,这份协议没有诈,白纸黑字条条款款的每一条都对傅司聿没多大好处。而对温霓的约束几乎没有,赠与她的财产足足有整整一页纸。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弯了下唇,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劲,只提醒她,“如果没有要改动的地方,就签个字。”

    温霓:“我可以补充一条吗?”

    傅司聿轻挑眉,示意她继续。

    “如有家暴,被家暴方不管在这场婚姻里有无对错,都有绝对的理由提出离婚。”

    女孩神情严肃,漂亮的眼眸夹着刚出校园的天真单纯。

    但也聪明的为自己寻求法律保护。

    “好。”

    他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说完还耐心等着她:“还有吗?”

    “婚姻存续两年,如果双方合作愉快,就续约?”

    “好。”

    “还有?”

    温霓却低着头陷入了沉默,他对她这么不设防,显得她更像骗婚的了。

    贝齿轻咬住里面的嫩肉,沉凝片刻,温霓小声道:“傅总,其实我找你结婚,是因为你是衍川的哥哥。”

    她越说声音越小,像有些难以启齿,话说到这里就停了。

    温霓想着,是自己拜托上的别人,现在对方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她就不能有所隐瞒,索性把隐秘的不堪心事抛出来。

    这句话的意思就等同于:我跟你结婚,不是你想象的只需要一段婚姻关系,更重要是我可能会在你身上索取一些协议之外的义务和心理慰藉。

    “嗯。”男人长指在膝盖上点了点,漆黑的目光罩下来,“所以,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语气沉静寡淡。

    温霓长睫微微颤了颤,声线如沾了水汽的花瓣,柔软沉重:“你们长得很像。”

    “只是你觉得而已。”

    温霓讶然抬眼看过去,他却没在看她,面对着她的侧脸清隽,“如果温小姐实在有需要。”

    他随口捻起上次温霓的那句话回击:“比如,需要让我偶尔假扮他,在不涉及尊严和极端癖好的情况下,我会考虑。”

    温霓猛地瞳孔地震,随后,一阵热度唰一下从身后窜起,很快那抹粉晕在雪白的脸颊炸开,温霓捏着笔尖的指节攥紧,再出口时明显的底气不足:“我没有极端癖好,也不会有涉及你尊严的事发生。”

    啊,她到底在说什么?

    耳根也跟着蔓延起一片粉,温霓垂眸,唰唰在纸页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又低声解释:“放心,我没有你说的那种需要。”

    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指节敲了两下,傅司聿也落下自己的名字,很快两份合同被林越收走:“温小姐,我先拿去作公证。”

    还没等温霓缓口气,傅司聿长身已然推开了车门。

    “那走吧,”他微偏头,“不会反悔的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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