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鬼谷，卫庄回了房间，在里屋脱了衣服，那血腥味，便越发重了。
赤练推开门，手上拿着药，看见被屏风隔挡的人影，一点也不避讳的说，“我来给你上药吧，庄。”
卫庄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就好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若是上一世，赤练必定会黯然神伤的放下药离开，但现在可就不同了，赤练直接进了里屋，可面对卫庄□□的上身，那喷薄的肌肉，流利的完美线条，赤练不好意思的悄悄低下了头。
所幸卫庄背对着她，见她进来，也只是看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的房间，选好了?”
“没有。”赤练只关心他的伤势，面对他的询问，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还好背后的伤口并不深，赤练微微蹙眉，表情认真的一点一点的给他敷上去。
卫庄又道，“你想住那里?”
赤练的动作慢了下来，眼中波光流转，柔了声音问，“那里都可以?”
“嗯。”
“那我想住白凤那里。”
“不行。”
“为什么?”
药擦完了，赤练也起了玩味的心思，手指碰触间，绕到卫庄身前，她扬着头，眨了眨眼睛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卫庄不说话了，赤练耐着性子等了半响，他望着窗外的眼眸才落在她身上。
“如果你能赢过白凤，那可以去试试，强者，总是拥有更多的选择。”
“那我能跟你住吗？”
“不行。”
“那明天你能教我练剑吗？”
“嗯。”
“那今天晚上我能下山吗？”
“下山？”
“拿衣服，还有布衾。”
“让他们送上来。”
赤练眨巴着眼睛看他，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领悟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在咸阳有遇见盖聂吗？”
“没有。”
“那你的伤是谁做的？”
“掩日。”
“掩日？”
“罗网的刺客。”
“罗网是什么？”
他不说话了，只低头看她，于是赤练便明白，卫庄不想告诉现在的她关于罗网的事。
莫名的，赤练眼里蓄起了水光，她低下头，不想让卫庄看见，抬手擦掉，却越擦越多。
“哭什么？”卫庄紧紧皱起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这次的任务，你失败了?”
赤练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默默摇头，想说话，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心口疼得发紧。
“好了，给你的。”
一对金色蛇环耳饰出现在赤练面前。
“这是，什么?”
“耳饰。”
赤练接过来，金色的蛇形耳饰栩栩如生，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眼泪，便听见他又说:
“送给你的。”
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又落下来。
我错了，庄，是我做错了。
明明……只要我开口，你就一定会回答我……明明……只要我开口……
眼前的可怜小人不再落泪了，只巴巴的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前，温热的呼吸洒在冰凉凉的肌肤上，身为鬼谷纵横传人的卫庄，不知为何，面对此情此景，一动不动。
“出去。”沙哑的声音。
赤练此刻正沉浸在上一世错过的悲伤中，柔若无骨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卫庄，猝不及防的听到卫庄让她出去，呆呆的抬头看着他，朱唇皓齿，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一点丁香小舌一闪而过。
“出去。”声音更加低沉。
赤练怔怔的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听话的站在门外，她上前想说什么，可脚步始终没踏进去，转身离开了。
然后一连两日，赤练都没有出现在卫庄面前。
“你来的路上，看见她了？”
黑麒麟讨厌阳光，可今天偏偏是风雪停了后，阳光最盛的一天，但他还是得老老实实的隐在枯树阴影下，声音毫无起伏的回答流沙的主人。
“我看见她在练剑。”
等了两日，等到了这个答案，卫庄挥了挥手，黑麒麟才走了。
此时的林中安静异常，卫庄坐于石座之上，闭目养神，静谧中，风动了他也动了，睁眼的瞬间，剑光掠影，杀气破锋。
卫庄的剑法是横剑术，攻于技巧和锋芒，但偏偏他更喜欢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一力降十会，而盖聂学的纵剑术修于攻伐之道，讲究以势压人，可他却更喜欢隐忍不发，一击致命。
当时鬼谷子是不是拿错剑法了，但教都教了，也不好更改，就将就着错下去?
远远端坐在树枝上的赤练这样想着，看着卫庄，眼里充满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今天他心情不太好呢，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庄。”
声音很小，在他练剑的范围内，剑气纵横，声音就更小了，但卫庄在刹那间就收了剑，穿过层层叠嶂的树木，眼神精确的落在她身上。
“嗯。”
赤练观察着卫庄跟自己说话的神情，嗯……声音没问题，表情也没问题，看起来伤势也好了，那就代表……不会像那天一样把她赶走了！
“庄，”红影掠过赤练来到卫庄身侧，羞涩的撩起耳边碎发，“你看，好看吗？”
那对金蛇耳饰映着白嫩的皮肤，卫庄看了一眼，收剑入鞘。
“嗯。”
得了卫庄的肯定，赤练有些开心，她攥住卫庄衣角，问他，“庄，换房间的话，我可不可以住在你房间……的外间。”
“不行。”
“那之前你说我打赢了白凤就能住他的房间，那我要是赢了你，是不是也能住你的房间?”
“你想跟我打?你认为你能赢?”
卫庄来了兴趣，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愉悦之色。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腰间的链剑剑柄，已经被赤练握着手上，她跃跃欲试。
“那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铮！”剑鸣出鞘。
剑刃闪着寒光，不过数招间，赤练已初见颓势，可她发了狠，硬要强攻，她的剑法跟着卫庄学的，但大开大合的攻势又远不及卫庄，这般发狠下，很快见了血。
“锵！锵！”
短暂的交锋下，胜负已出，一丝血迹蜿蜒着从赤练手臂上滑落，可她眼神凌厉，不退反进，竟还要再战。
“够了，”卫庄收回剑，眼神闪动道，“不要为无聊的事浪费自己。”
无聊?
赤练心里憋了团火，她的生命仅剩几年，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为了更接近他。
可恶！这个就是不喜欢，不喜欢说话的木头！
“铮”的一声，链剑被她插入地上，眼神中是少有的坚毅，她站在庄面前，扬头，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卫庄等着她的回答，下一秒，身前的赤练突然扭捏着红了脸，声音细如蚊吟，“你低一点。”
卫庄不动。
赤练心一横，踮起脚尖，捏着卫庄衣角，心怀忐忑的直接亲了上去。
卫庄瞳孔猛的一缩，握着剑柄的手一紧，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周围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一触即分后，卫庄的第一反应，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扫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其它人在，最后才是看向赤练，等待她的解释。
“假设我唇上有毒，那你就危险了，”赤练亲完以后就装作不在意似的，“我用的是美人计，所以，所以这次是你输了！”
赤练一边说着，一边偷看卫庄，见他没什么反应，所幸破罐子破摔，上前牵住他的手，左右晃动，撒娇似的眼巴巴望着他，“你输了，你输了，你答应我的，庄。”
卫庄避开她的视线。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为什么?为什么？”
赤练现在明白了，有问题一定要直接问他，留到后面再问，容易变得和上一世一样，患得患失。
“这不是你该做的。”
“可是我是杀手啊。”
“不需要。”声音低沉，带着冷意。
“哦……”赤练眨了眨眼，贴在他身上，“我才不跟别人用美人计，我！我……我只跟你……”
声音又变小了，但赤练知道，他肯定还是能听到，她慌忙转移话题，“那我这算赢了?反正你要答应我。”
“……嗯。”
“那现在要回去了吗？”
“走吧。”
卫庄先行一步，步伐比往日快些，赤练低着头在后面慢慢跟上，咬了咬唇，神色迟疑。
我居然真的亲了庄……
一路上，赤练脑袋里都是这个想法，等回到鬼谷的时候，正巧在门口碰到山下衣庄的人。
“赤练大人。”一个老头领着两个婢女正准备离开，刚好看见赤练，忙笑嘻嘻的向她点头哈腰。
“现在是正午，你们怎么会来?”赤练把玩着手上红蓝小蛇，笑吟吟的问他。
老头擦了擦额上虚汗，慌忙说道，“今年不是入冬入得早吗？之前布衾没赶制出来，现在赶制出来了，便立刻给大人们送来了，已经交到卫庄大人那去了。”
“哦……”赤练扫了一眼其中一个敢大着胆子看她的婢女，吓得那婢女连连低下头去。
“那……你们走吧。”
“是是，多谢赤练大人，那在下就先告退了。”
等看着人走后，赤练才进了院内，发现卫庄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着她们。
“你觉得那个婢女有问题?”
“不，”赤练见了卫庄又换了副模样，高高兴兴的走到他面前，“我只是觉得那个婢女有点眼熟。”
“要让他们把那个婢女赶走吗“?”赤练征求他的意见。
“不用，”卫庄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有事杀了就是。”
“也可以，他们送来的布衾呢？”
“房间……”
赤练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卫庄一顿，不得不临时改口，“在我们的房间。”
赤练满意的点点头，“我又没有什么东西要搬，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去住?”
卫庄一言不发的离开，赤练缠上去，跟在他身后，不经意的碰了碰他的手，见他没什么反应，悄悄攀上去，抓住了他的手指。
卫庄脚步顿了一下，也没有制止，大概是自从悬崖上他放任了赤练的行为以后，这种亲密的动作就越来越多了。
走到走廊的分岔路口时，卫庄停下脚步，询问她，“有没有东西需要拿?”
赤练摇摇头，“重要的东西都在我身上了，而且要拿什么我可以吩咐我的小蛇，庄，你是想在这里跟我分开吗？”
赤练的手默默换了个动作，卫庄任由她胡闹，等他们十指相扣后，赤练傲娇的轻哼一声，“你是认为我耽误你做事了？”
“不是。”
“而且就算我有东西要拿，你也应该跟我一起去拿，你不想多陪我一会吗？”
试图训化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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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在流沙很闲吗？你该去做任务了。”
训化失败，卫庄向你砸来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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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练一时语塞，“能不能让我住一晚再走?”
卫庄凝视着她，赤练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漾起一个亲近灿烂的笑容。
“这次的任务，在大梁。”
“……哦，”赤练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那我要让无双跟我一起去。”
“无双有别的任务。”
“那就麟儿。”
“麟儿已经走了。”
讨厌，反正都没几年可活了，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要做任务?为什么要浪费我跟庄相处的时间呢？可是偏偏是庄让我去做任务……就，生气！
赤练瞪了他一眼，松开他的手，“你可别后悔。”
“那你可以试试。”
火红的身影气鼓鼓的离开，这时，下人奉上今日的吃食，卫庄挥挥手，轻咳一声。
“退下。”
“是。”
天上又飘来一团乌云，似乎是又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