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环

    冬季昼短夜长,下山时已近黄昏,一行人紧走慢走,回到住处时,夜幕已降,他们将阿环的尸骨抬进屋,放到床上。

    再出来,就看到外面亮起火光,跟着又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傅平湘走到檐坎边缘,望向外面,看到十来支火把围在门口,“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把阿环的尸骨带回来了?”

    姜银砚眯起眼睛,试图从门缝里看清外面的人,但距离太远,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看那架势,十有八.九是。”

    高茴面色俄而生愠,“他们是想干嘛?抢尸?”

    “给他们开门吗?”段怀仁看向老成员们,似乎希望他们拿个主意。

    傅平湘不假思索地说:“那肯定不能给他们开了,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势单力薄,打不过。”

    “他们太过分了,连尸骨都不放过吗?”鲜柠气得攥拳。

    宋翔则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我料他们不敢攻击我们。”

    傅平湘睨他一眼,不晓得他哪来的自信,“那可说不准。”

    庄准从堂屋抱出一堆工具,“来,一人拿一件,我们不主动伤人,但也不能被他们伤了。”

    霍闻川抬腕看表,“六点了。”

    张晴和昂首遥望重云如铅的夜空,“阿环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乓乓乓……”

    敲门变成捶门,“别装没听见,快给我们开门。”

    傅平湘忍不住吼道:“你们想干啥?”

    “你们是不是把赵伍旦的坟给挖了?”问话的是族长。

    张晴和直率地承认:“挖了。”

    “晴和,你怎么给他们说实话了?”傅平湘赶紧去拽张晴和,“他们听到了,不立马冲进来抢尸?”

    “你还指望他们信你没挖赵伍旦的坟?”姜银砚说:“别傻了,我们一路扛回来,他们早看见了,人又不是瞎的。”

    傅平湘一下想通,“说的也是。”

    “哐哐哐……”

    捶门变成砸门,“再不开我们就把门砸了。”

    霍闻川慢条斯理地走回堂屋,提起暖水瓶给大伙儿倒水,“不管他们,大家都进来喝点热水。”

    院门被砸得咣咣作响,堂屋里却一片静好,大家一人捧一杯热水,等待阿环出现。

    忽然间,“嘭”的一声巨响,不堪一击的院门被蛮力砸开,撞翻在地。

    族长打头,身后跟着二三十人接连冲进来,将堂屋围得水泄不通。

    傅平湘手拿镰刀挡在门口,“来这么多人,你们想干啥?”

    “搜。”族长一声令下,举着火把的人纷纷冲进六个房间。

    很快,西屋尾端的房间里传出喊声:“找到了。”

    紧接着,两三个人将阿环的尸骨连同外面的围裹布一起抬到外面,放到地上。

    族长眼神带刺地望着堂屋里的人,一声怒哼后,转头走到尸骨旁,“打开。”

    霍闻川双臂自然垂在身侧,右手环抓水杯的杯口,神情凉淡如水,“三思。”

    两三秒的沉默后,族长歇斯底里地吼道:“打开。”

    下一瞬,“咵嚓”一声,一只陶瓷杯在族长脚边摔碎。

    族长回首而望,霍闻川抓在手里的瓷杯已然不见。

    他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但周身气场却在无形中增强,一步一步缓行至门槛前,给长明村发出最后的劝告:“后果自负。”

    不知是被霍闻川的气势所震慑,还是将他的告诫听进了耳中,几十号人的眼底都逐渐生出不同程度的退怯之色。

    族长感觉到自己在族中长久以来树立的威严受到挑战,当场大发雷霆:“他是族长还是我是族长?你们听谁的?”

    二蛋子带头表态:“你是族长,我们都听你的。”

    原本还在犹豫的其他人听到二蛋子这么一说,也纷纷表态。

    在诸人的支持声中,族长回过头,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与霍闻川对视,沉声下令:“打开。”

    霍闻川双手插在衣袋里,冷眼静看。

    二蛋子和抬出尸体的那几人七手八脚地将裹尸布拆开,人群中立时发出惊骇的抽气声,距离最近的那几人赓即捂住鼻子。

    族长也当下后退半步,从怀里掏出一包朱砂,全部洒到阿环的尸骨上,“烧了。”

    傅平湘双手横抱,一阵摇头叹气,“作大死。”

    二蛋子接过一支递到面前的火把,直接甩到阿环的尸骨上。

    燃烧旺盛的火把在接触到尸骨的瞬间骤然熄灭,围观众人顿即惊恐失色。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二蛋子将手伸向人群,“火把给我。”

    第二支火把拿在手里,这一回二蛋子没有直接丢,而是从裹尸布开始烧。

    明明是最普通的棉布,在火中却没有一点燃烧的迹象。

    “族长,要不算了吧。”

    “就是啊,算了吧,族长,到底还是我们当年做了错事。”

    心生惧意的人开始劝说族长。

    此起彼伏的劝说声中,突然冒出来别的声音:“黑狗血辟邪,黑狗血辟邪……”

    大家循声望去,竟见浑身是血的赵铁豆站在院门口,手里还拿着那块砸烂狗尸的石头,嘴里不停地念叨“黑狗血辟邪”五个字。

    族长愠怒地质问:“谁把他带来的?”

    “不知道。”

    “没人带他,他自己来的吧。”

    族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轰走。”

    离院门最近的是被人唤作老水子的中年男人,他举步走到门口,“铁豆,快回去。”

    赵铁豆面目乍然变得狰狞,嘶声叫嚷:“黑狗血辟邪,黑狗血辟邪……”

    “好好好,晓得了,你快回去。”老水子将赵铁豆往外面推时,脑袋猝不及防地被石头猛砸一下,他霍地捂住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赵铁豆,“铁豆,你……”

    话犹未完,又是一下,老水子当场被砸晕,身体轰然倒地。

    赵铁豆在此刻彻底发狂,像砸狗尸那样不停地朝老水子的头狠狠砸去,几乎每一下都用尽全力,老水子当场脑浆迸溅。

    院坝里的人大惊失色,齐齐冲向赵铁豆,拦住他。

    但为时已晚,老水子的半边脑袋都凹陷了进去。

    赵铁豆不知哪来的力气,三下两下地挣脱开钳制,胡乱逮住一个人就疯狂地砸头。

    院坝里霎时间闹得鸡飞狗跳,全无心思再管阿环的尸骨。

    “妈呀,”傅平湘看得心惊肉跳,“赵铁豆疯的厉害。”

    “造因得果。”姜银砚一声长叹。

    这时,躺在地上的尸骨动了动。

    堂屋里,最先发觉尸骨在动的是高茴,她控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道:“阿环……”

    灵探组的人将视线从院坝里撕扯的人群移向檐坎下的阿环,只见她一点一点地坐起,脖子僵硬地扭转,面向人群,似乎在看眼前这一片混乱的局面。

    她双手撑在地面,缓缓起身,低头看见身上的喜服,瞬即扯烂。

    俄然间,骇人的尸骨变成一名鲜活的二八少女,扎两只麻花小辫,穿一件打补丁的花袄,笑容灿烂地走向灵探组的人。

    姜银砚内心被触动,张开双臂,温柔地抱住她,“阿环,你好。”

    阿环的笑容更加烂漫,“你好。”

    随后,阿环走向傅平湘,眼睛里星光闪动,“祝福你。”

    傅平湘也极尽温和地对她微笑,“谢谢你,阿环。”

    阿环又来到那一排竹篮前,随意提起一只竹篮。

    霍闻川拿出记账本,递给她,“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阿环接过记账本,“谢谢。”

    在灵探组九人的注视下,阿环提着竹篮走出堂屋,来到院坝,穿过混乱的人群,跨出院门,往山的方向行去。

    嘈杂的声音顷刻间戛然而止,姜银砚再次身处黑暗之中。

    她在心中倒数三秒,眼前霍然明亮起来,盏盏花灯如临天宫。

    张晴和扫视诸人神色各异的面庞,“还有心情看花灯吗?”

    傅平湘顷刻打起精神,“当然有,迷案之地是迷案之地,花灯展是花灯展,不矛盾不冲突。开心起来吧,我最亲爱的朋友们。”

    言讫,傅平湘张开手臂,准备拥抱旁边的人,转过来才发现旁边站的是宋翔。

    宋翔以为傅平湘要抱他,连忙张开双臂,准备接住这个热情的拥抱。

    谁知傅平湘看他一眼后,毫不迟疑地旋踵,继而抱住他旁边的霍闻川。

    宋翔:“……”

    霍闻川微笑回拥傅平湘,“很对。”

    姜银砚也笑将起来,抬手指着前面卖花灯的展位,“我要红灯笼。”

    五分钟后,六个人分别拎着一盏手提花灯在各式各样的花灯间闲逛,一直转到九点过才离开灯展园。

    大伙儿在千苗市玩到初二才各自回家。

    临到离开这天,姜银砚才知道,小韩也跟霍闻川一起来了千苗,这几天都住在附近的酒店,现在来接他们去火车站,跟他们一同返回浮江。

    初三一大早,姜银砚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叫醒,她睡眼朦胧地来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到赵枝站在外面。

    门开后,赵枝迫不及待地抱住她,“没有砚砚的春节,是不完整的春节。”

    姜银砚调侃道:“难得见我们赵大小姐起这么早啊。”

    赵枝松开姜银砚,直接往卧室闯,须臾又出来,“人呢?”

    “什么人?”姜银砚给赵枝倒了一杯热水,“喝了。”

    赵枝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你的情郎啊。”

    “啊?”姜银砚顿时被“情郎”二字臊红脸,“他呀……在自己家里。”

    “那可别怪我横刀夺爱,接下来,砚砚就是本小姐的人了。”赵枝一把抓住姜银砚的手,“跟本小姐走。”

    姜银砚忍俊不禁,“请赵大小姐容许我换身衣服。”

    赵枝又松开手,“本小姐准了,谁叫砚砚是我的心肝宝贝儿。你的要求,很难让人拒绝啊。”

    姜银砚有模有样地欠了欠身,“多谢小姐准允。”

    接下来的几天,姜银砚都住在赵枝的家里,与她同吃同睡。

    唯一令姜银砚疑惑的是,明明霍闻川也住在这里,她却一次都没有碰见过,连小韩的身影都不曾见到。

    到初五时,姜银砚终于忍不住,给霍闻川发去一条消息,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她又打小韩的电话,同样无人接听,仿佛那二人从千苗回来后就人间蒸发了一般。

    看出姜银砚的心不在焉,赵枝叉了一块刚切的牛排送到她嘴边,“啊……”

    姜银砚配合地张开嘴咬住牛排,继续心不在焉地咀嚼。

    赵枝放下刀叉,双手叠放在桌面,“我掐指一算,情郎是不是好几天没联系你了?”

    在赵枝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姜银砚直接承认:“是啊,从千苗回来后就没联系了,我下午给他发了消息,没回,给他助理打电话也没接。”

    “枝枝,”姜银砚也把双手叠放在桌面,“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

    赵枝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如果是别的男人,要么是在跟你玩欲擒故纵,要么是在陪别的女人。”

    姜银砚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是他呢?”

    赵枝掀起眼帘,看到姜银砚认真又期待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如果是他,砚砚,这得问你自己,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吗?”

    姜银砚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语气笃定地说:“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枝将切好的牛排连盘端给姜银砚,又随手将她整块未动的牛排端到自己面前继续切,“那就对了,我们砚砚的眼睛就像一面照妖镜,没哪个男妖能逃过你的法眼。”

    姜银砚一边叉赵枝给她切好的牛排吃,一边细想赵枝的话,的确,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追她的男生不计其数,好的坏的,多接触两次她都准确地辨认出来。

    霍闻川应当是在忙很重要的事,所以才没有回信息。

    确如姜银砚所想,霍闻川在筹备一件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事。

    从西餐厅回家后,姜银砚就收到霍闻川的回信:阿砚,明天有空吗?

    姜银砚激动地秒回信息:有空。

    霍闻川:昌乐园明早十点有一场梅雪展,其中一个环节是封存时空胶囊,我很有兴趣,阿砚可以陪我去吗?

    姜银砚慨然应允:可以呀。

    霍闻川:时空胶囊会在三年后打开,阿砚有想要封存到三年后的物品吗?

    姜银砚仔细想了想,手指迅速在屏面点动:有。

    霍闻川:明天见,阿砚。

    姜银砚:明天见。

    姜银砚放下手机就开始收拾她准备放进时空胶囊的物品,一圈下来,满满一小袋,竟全是与霍闻川有关的。

    翌日,姜银砚破天荒在闹钟响之前醒来,拿起手机一看,才七点二十。

    闹钟设的是八点整,还有四十分钟,她却睡不着了,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皑皑白雪,很适合办梅雪展。

    悠闲地吃完早餐后,姜银砚又特地打扮了一番,拾掇好刚好九点整。

    在客厅坐了几分钟,电话响起,来电人是霍闻川。

    姜银砚接起电话:“闻川。”

    “阿砚,我到了。”

    纵然是在寒冷的冬天,霍闻川的声音依旧温和如春风拂过,听得人如沐温泉。

    “我马上下来。”挂断电话后,姜银砚抓过包挎在肩上,又提起昨夜收拾好的物品,换鞋出门。

    姜银砚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霍闻川站在雪中,皮肤浑无血色,白皙胜雪。

    知道他怕冷,姜银砚立马跑起来。

    “阿砚,小心摔倒。”

    话刚出口,姜银砚脚底一滑,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原以为会结结实实地摔下去,身体却冷不丁地撞进一个温柔的怀抱。

    姜银砚蓦然抬头,看到一双落满白雪的长睫。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霍闻川冲刺到跟前,及时扶住了她。

    两人面对面跪在雪中,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昌乐园的人格外多,霍闻川紧紧拉住姜银砚的手,似乎生怕她走丢。

    雪白的园中,红梅盛放如火,遥遥望去,竟恍若仙中境,而不似人间景。

    姜银砚也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昌乐园往年好像没有这么多梅花树。”

    霍闻川解释道:“园方为办梅雪展,特地从外地运过来的。”

    入园参观的人们都举起手机在拍照,姜银砚看到后也拿出手机,冲霍闻川摇了摇,“闻川,我们也一起拍张照吧。”

    霍闻川欣然道:“好啊。”

    小韩没有跟进来,姜银砚扫视来往的人群,左前一名粉发女生刚拍完照,姜银砚连忙跑过去,“你好,请问可以帮我拍一张照吗?”

    粉发女生爽快答应:“可以呀。”

    姜银砚把粉发女生领过来,将手机交给她,和霍闻川站在一棵梅花树下,面向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拍摄完毕,粉发女生将手机还给姜银砚,“拍了三张哦。”

    姜银砚连连道谢,随后点开相册,两张抓拍,一张摆拍,她都很喜欢。

    半小时后,近百名工作人员抬出三十只半人来高的金属胶囊,一排一排整齐地放在雪地里。

    同时,一名手拿话筒的主持人走到胶囊群中间,“女士们,男士们,祝福虽迟,快乐不晚,我在这里代表昌乐园祝大家新春快乐!零下五度,所以我话不繁絮。我知道,大家今天冒雪来到昌乐园,除观赏傲雪红梅之外,还很期待一个特别的环节,时空胶囊。”

    主持人花了两分钟时间,言简意赅地讲了时空胶囊的意义和园方举办此活动的初心,随后便组织报名成功的两百位参与者将自己带来的物品放进时空胶囊中。

    时空胶囊封存完毕,每位参与者都得到一把可以开启时空胶囊的钥匙。

    主持人随即又用诙谐的话语叮嘱大家不要更换电话号码,否则就收不到园方在三年后发来的开启短信。

    从昌乐园出来,姜银砚和霍闻川随人流一起走向停车场。

    路上,霍闻川偏头问:“最后半天假期,阿砚想去哪里玩?”

    姜银砚顶真地想了想,“看电影。”

    “好,我们先吃午餐,然后就去看电影。”霍闻川笑融融地说:“阿砚选一部喜欢的片子吧。”

    假期的最后一天,姜银砚是和霍闻川一起度过的。

    随着春节结束,浮江市的雪也一日比一日落得小。

    立春那天,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落下,天气逐渐回暖。

    两百公里外的千苗市,自春节后,傅平湘便时不时上门找张晴和喝茶,用他的话说是借茶解闷。

    实际,除迷案之地外,他并无烦闷的事,借口罢了。

    姜银砚从他口中听说,高茴和庄准近来走得很近,庄准还特地跨越一千公里去找高茴。

    傅平湘由此推断两人之间有情况。

    姜银砚却不以为然。

    傅平湘要跟她打赌,姜银砚不肯,傅平湘便用激将法,讲她是怕输,姜银砚不上他的当,但知道他爱闹,假装成功被他激到,跟他打赌。

    傅平湘提出的赌注是,一百块钱。

    姜银砚笑他小儿科,傅平湘不以为然。

    第七件案子来的不算快,但对于灵探组的人来说也不算慢。

    狴犴胸针第七次出现,是在春分那日。

    前一天,姜银砚和霍闻川约好下班后在梨花街吃火锅。

    五点半一到,姜银砚就片刻不待地打卡下班,出来后在公司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进出租车后,姜银砚开始给霍闻川发微信:闻川,我下班了。

    信息刚发送出去,一枚金灿灿的狴犴胸针突如其来地掉落在手机的屏幕中央。

    以往的每一次,狴犴胸针都是银色的,但这次却是金色,意味着什么?

    姜银砚正思考时,周遭骤然一黑。

    三秒钟后,光线亮起,眼前出现一间平平无奇的发廊。

    但就是这间外观与内装均平平无奇的发廊里,一具身穿灰色长袖T恤的男尸躺在血泊中,心脏处插着一把理发剪,不歪不斜,九十度垂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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