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环

    山中,霍闻川一行人一直朝着山顶前行。

    明明已经走了许久,但他们却始终处在半山腰的位置,和山顶之间的距离并未拉近,仿佛一直是在环山而行。

    宋翔很少有如此过量的运动,累得他不得不停下来,扶树喘息,“我们像是走进了一个怪圈。”

    霍闻川已经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眼睛被障住了。”

    鲜柠将竹篮放到地上,又脱掉厚厚的羽绒服递给姜银砚,“砚姐,你帮我拿着,我爬到树梢去看看。”

    山林昨日才浴过一天雨,树干正湿滑,鲜柠又比较瘦小,姜银砚觉得不放心,“能行吗?要不我来吧?”

    “没问题,我小时候经常爬树。”鲜柠说着就准备去抱近前的一棵树,手刚接触到树皮就冷不丁地被霍闻川叫停:“不用,我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闻言,姜银砚赶紧将羽绒服给鲜柠披上。

    霍闻川从竹篮里拿出一朵蘑菇,“我们仍然朝山顶走,同时将蘑菇丢掉。”

    说罢,霍闻川当即将手里的蘑菇丢到地上。

    于是,四个人一边走一边沿途丢掉花费两个小时采来的蘑菇。

    随着蘑菇逐渐减少,姜银砚惊喜地发现他们和山顶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不似先前那般始终处在半山腰的位置。

    终于抵达山顶,登高俯瞰,别有一番意境。

    此情此景,宋翔忽然诗兴大起,有模有样地吟道:“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此山中。”

    听到这两句拼接诗,姜银砚和鲜柠双双皱眉。

    “这两句是同一首诗吗?”鲜柠毫不留情地戳穿:“我怎么记得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姜银砚哈哈大笑地抱了一下鲜柠,“你是对的。不畏浮云遮望眼的后一句是,自缘身在最高层。”

    霍闻川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宋翔将手往身后一背,笑道:“无妨,无妨。”

    四只竹篮,只有姜银砚的篮子里还剩最后一朵蘑菇,她将蘑菇拿出来,“还剩一朵。”

    霍闻川颔首,“丢。”

    姜银砚依言丢掉蘑菇,下一瞬,翠岚散开,茂密的山林间赫然出现一块稀疏之地,四人定睛一看,竟是一片坟地,就在半山腰再往上的位置。

    山脚,族长带一行人绕到山的后面,从一条羊肠小路登山。

    走到四分之一时,族长脚底一滑,整个人瞬间栽了下去,滚了四五圈后才刹住。

    大家连忙跑过去,傅平湘抓住族长的胳膊,“我扶你起来。”

    族长动了动,“哎哟,骨头断了。”

    张晴和蹲下身,“哪根骨头断了?”

    族长指着自己的右腿,“这儿。”

    张晴和用手捏了捏,“没断。”

    庄准扶住族长的另一条胳膊,“我们搀着你。”

    傅平湘和庄准一左一右将族长搀扶起来,才走出两步就又听到他的“哎哟”声。

    “腿又没断,哎哟什么?”高茴心生警觉,“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招,好不带我们去赵伍旦的坟前?”

    族长赶忙否认:“没没没,我要带你们去。”

    又走出数十米远后,族长再次停下来,“不行了,我腿摔坏了,疼得走不了。”

    “想要人背就早说。”傅平湘在族长身前蹲下,“上来。”

    族长却不动,而是指着前边的一块大石,“我不要人背,我要歇会儿。”

    傅平湘和庄准随后将人扶到大石处坐下。

    坐了四五分钟后,族长趁大家在谈论事情时一溜烟儿地跑进树林里。

    “族长。”高茴大喝一声,拔腿追进林里。

    张晴和几人也飞快地追过去。

    族长边跑边喊:“别追我,我也找不到赵伍旦的坟,那片坟地几年前就消失了。明天就是二十五号,山里很危险,不想被魇就赶紧下山。”

    灵探组的人虽然速度快,但对这座山却是实打实的陌生,比不过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人,追着追着就不见了族长的踪影。

    张晴和担心被魇在山里,果断叫住大家:“别追了,原路返回。”

    众人于是回到羊肠小道,原路下山,转回大道底下。

    庄准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了。”

    傅平湘仰头望山,“也不知道霍帅他们现在是回去了,还是被魇住了。”

    高茴两手合成一朵花苞状,围住嘴巴,高声喊:“小砚姐。”

    庄准也学着她的样子,将手当成喇叭,“小砚姐,霍哥……”

    傅平湘双手叉腰,也铆足劲喊。

    段怀仁跟着加入到喊人大队中。

    山上,灵探组四人已经离开山顶,正朝坟地的位置行去,刚走到山肩处就听到山脚传来一阵喊声,他们顿时止步。

    霍闻川听出其中有傅平湘的声音,“是傅平湘他们。”

    姜银砚高兴地说:“他们也来了。”

    鲜柠也喜形于色,“那我们赶快回应他们。”

    话才出口,就听见宋翔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小傅兄弟,我们在这儿。”

    姜银砚打趣道:“一点儿也不像个受伤的人。”

    话落,姜银砚和鲜柠也一起大声冲山下喊。

    傅平湘四人喊得声嘶力竭,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声音,压根儿没听到山上传来的回应,只顾奋力吆喝。

    唯有静立其中的张晴和听见山上传来的声音,赓即打断四人的喊叫:“他们还在山上。”

    四人顿时住口,果然听到熟悉的喊声。

    傅平湘激动地问:“你们在哪里?”

    姜银砚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来:“往……上……走。”

    张晴和率先蹈足,“走。”

    山上的人往下,山下的人往上,两拨人最终在山腰靠上的地方汇合。

    一见面,傅平湘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有没有被魇住?”

    “魇住?”鲜柠一脸茫然。

    高茴解释道:“就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噢。”鲜柠恍然大悟,“那我们就是被魇住了。”

    他们明明才上山,居然就知道山里会魇人这档事,姜银砚惊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

    “是族长说的,进山采蘑菇的人,运气不好就容易被障了眼睛,满山走都走不出去。”

    听到庄准的解释,宋翔茅塞顿开:“原来如此,不是标记和脚印消失了,而是我们的眼睛被蒙蔽了。”

    段怀仁低头去看他们的鞋子,除开一脚泥,并不见破损,觉得很不可思议,“村长说鞋底踏烂都走不出来,你们是怎么走出来的?”

    “闻川让我们往山顶走,边走边丢蘑菇,就这么出来了。最后一朵蘑菇丢掉的时候,坟地出现了,就在山里。”姜银砚抬手指向北边。

    “霍帅,你在我心中就是这个。”傅平湘冲霍闻川竖起大拇指。

    霍闻川已经习惯傅平湘浮夸的吹捧,回个微笑以示礼貌,随后问:“赵铁豆情况如何?”

    “我来,我来说。”傅平湘最乐意干这事。

    一行人边走边听傅平湘讲阿环十年前死亡之事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细致,不落任何一处细节。

    大家听完后都气愤不已,将罪魁祸首和帮凶全部骂了一通,在屋里没骂够的高茴和傅平湘也加入到指责行列中。

    山林间唾骂声不止,一直到看见坟地时才停息。

    一眼望去,约摸有近百座坟,老成员们恍惚觉得回到了上个案子的第一晚,迷宫的最后一站,墓园参观。

    其中,有三座紧挨在一起的无碑之墓,上面没生一根草,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是谁。

    “分头找。”霍闻川一言出,大伙儿纷纷散开,一座坟一座坟地去看。

    大概过去十分钟,在坟地东南角的姜银砚喊道:“我找到了,在这里。”

    众人紧忙围过去,只见坟前那块有些年头的墓碑上刻着五个大字:赵伍旦之墓。

    段怀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算是找到了。”

    傅平湘双手抱在颈后,将脖子扭得咔咔作响,“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下山去等天黑了?”

    张晴和却说:“还不到时候。”

    傅平湘将头偏向张晴和,“坟都找到了,咱们还要干啥?”

    “挖坟。”

    霍闻川语出惊人,傅平湘两只眼睛瞬间瞪如铜铃大,“霍帅,你是说真的?”

    姜银砚声音低沉地说:“十年前,她被全族人诬赖,强行与一具尸骨活葬,在棺材里被公鸡抓烂脸庞,由于手脚被捆,连挣扎都做不到。恐惧与疼痛折磨着她,花一样美好的年纪,生命却凋零在腐臭的棺材中。”

    “明白了,挖,马上挖。”傅平湘瞬即扑向坟包,徒手就开始挖泥。

    宋翔贴心地将锄头送到傅平湘面前,“小傅兄弟,用锄头,挖得更快。”

    庄准伸出手将锄头接过来,“给我吧,我鼻炎犯了,让我活动活动。”

    傅平湘起身,拍掉手上沾的泥,“你挖累了就换我。”

    “行。”庄准搓了搓手,操起锄头就向坟头挥去。

    庄准挖累了就换傅平湘,傅平湘挖累了又换段怀仁,九个人轮到一半时,终于见到埋在底下的棺材。

    灵探组的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钉棺盖的钉子拔掉,做了一系列的思想准备后,咬牙将棺盖抬开。

    纵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棺中的情形时,除霍闻川跟张晴和外,其他人几乎同时转过身去。

    棺材里躺着两具身穿喜服的尸骨,还有一团鸡毛。

    亡故三十年的赵伍旦已经完全变成一堆白骨,而阿环的骨头外还有一层棕黑色的皮,手脚依然是被捆缚的状态。

    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她的腰间缠着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公鸡的腿骨上。

    张晴和移眼看向傅平湘,唤道:“傅平湘,把那块布拿出来。”

    傅平湘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块叠得方正的深蓝色布,展开之后约摸两米长宽。

    姜银砚带头将脸转回来,“没什么好怕的,有的人比鬼还可怕。”

    在姜银砚的鼓励下,傅平湘几人也鼓足勇气来面对。

    大伙儿合力将阿环从棺中抬出,放到蓝布上裹起来,再把赵伍旦的墓填回去,同样垒出一个坟包。

    一连串的事情做完后,庄准和段怀仁将阿环的尸骨一头一尾地在扛在肩上。

    灵探组九人外加一具尸骨,一齐离开坟地,返回山道,徐行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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