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皇上废去了赵扬的封号,贬为庶人,并终生困在天牢中,不见天日。淑贵妃听到消息后去了一趟皇后宫中,回寝殿后的当晚便服毒自杀。

    后宫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是淑贵妃向皇后求情,皇后不允,贵妃伤心过度自裁。也有人猜测是皇后怕赵扬一旦被放,淑贵妃东山再起,遂暗中加害。更有甚者,说淑贵妃只是不小心吃错了东西。

    然而,内史局竟以第三种荒诞的理由结案,皇上亲笔批复,后以皇贵妃之礼下葬。

    出殡那日,赵扬请求送葬,被太子驳回。

    如今,皇上闲了下来,或在寝殿休息,或在花园漫步,或是看看新贡的东西。一切朝政大事皆交太子处理。如今的太子仿佛变了个人,较从前严厉许多,杀伐果断颇有陛下之风。但对从前改制之事,太子闭口不提,而是一门心思肃清朝廷。

    也有很多不服的人。不过赵扬曾在明月楼留下了不少好东西。那些家私之事,用来对付不听话的人,实在太过好用。

    吏部尚书以“出身微贱”为由拒绝龙彦进吏部,结果已故吏部右侍郎的命案被翻出。重查旧案,最后竟是尚书命人杀害了侍郎,一时朝野哗然。尚书见东窗事发,遂吊死在家中。

    骁骑营都尉接到调往丰古县的命令,拒绝上路。后来他欺辱良家女子的消息传出,在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替姑娘讨公道的父母在骁骑营门口激愤讨伐,都尉连门都出不去。加之那日围攻林世子的罪过,都尉身陷囹圄,连丰古县也没去成。

    肃州旱灾,国库空虚,各家需捐银相助。可威远伯竟以“入不敷出”的借口拒绝了。后来,他的夫人入召去了一趟东宫,不知太子与她说了些什么,只听说她回来后和威远伯大吵一架,怒斥威远伯毫无气节,最后夫人自作主张捐了五万两银子。

    太子看着威远伯府送来的银票,目光淡淡,手中捏着一份自白书,是威远伯夫人娘家丫鬟的供词。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夫人少时和一位书生情深意重,并且在嫁入侯府前已有身孕。

    这意味着,如今的威远伯世子并非威远伯亲生。这供词若是让威远伯看到,夫人和世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林宣,我还是这样做了。为了让他们听话,我变成了从前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殿下,不是的。赵扬是为了权势,可你为了百姓,你还是你。太阳底下总有阴影,可只要我们心中有光,一切就都没有变。”

    赵扬在天牢里待了数日,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气得将身上的玉佩捏了个粉碎。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搜集的东西,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主子,上京呆不下去,咱们可以回江湖。在那里改名换姓,主子做个武林盟主,岂不快活?”扮作狱卒模样的人道。

    赵扬眯着眼睛,攥紧拳头,“丧家之犬,我才不做。江湖虽好,可到底不是天下之尊。我既然有着皇家血脉,必然要做天下至尊。何况太子若做了皇帝,按他的行事,必然要对飞鸟门出手,肃清江湖。”

    “那属下现在救您出去吧?待在这里,诸多不便。何苦受这份苦?”

    “不行,现在时机未到。皇上看我很紧,我若走了,影响大事。”

    “那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最近三统领那边的不成器,生意接得少,一个个混在花楼里吃香喝辣看姑娘,压根不想搭理咱们。锦州的钱也断了,只靠大统领,实难支撑。”

    “无妨,先不管他们。等大事成了,再慢慢处理他们。有解药在咱们手里,不怕他们不听话。”

    天顺三十一年秋,韩嫔在宫中服毒自杀。七日后,虎视眈眈的南安王在柳州起兵,名为“清君侧”,声称是韩嫔与皇后素有仇怨,此次是被皇后害死,已故的淑贵妃也是皇后暗害。而这一切,都是皇后和太子合谋,为了清除对手,给太子铺路。

    所谓景王命人行刺陛下一事,也是太子手笔。可皇上全然被蒙蔽,非但不曾责罚,反倒重用。为了给韩嫔和景王报仇,南安王被逼出兵,誓要讨回公道。也有当地官员质疑,甚至为皇后和太子说话,可都悄无声息地死了。

    普通民众和士兵不明缘由。距离千里之遥的土地,南安王早已成为他们的王。王是不会说谎的。

    三万大军跨过永江,三日之内拿下荆州,又在半个月内连夺五座城池,震惊朝野。朝廷这才发现,南安王的军队比想象中还要强大。

    五天后,镇西大将军林郁奉命离开西疆,带兵直奔东南。可这还是不够。西疆甚远,赶去尚需时日。而看着如雪花一般飞来的战报,谁都清楚,晚一日就死无数的人。

    皇上决意上京出兵。乌承年等人请命前去,皇上大为赞赏,在泰安殿加封,做军中表率。

    林宣坐在家中,手里捏着一份战报,忧思重重,恨不得与他们同去。可面对家中的父亲和妻子,一时难以开口。

    他离开过一次,差点毁了这个家。

    宋清蹲了下来,轻轻握着他的手,抬眼温声道:“去吧,你不能一直待在巡防营。身为男儿,建功立业,还是要去战场,也见见大哥。你不是一直很想他吗?”

    林宣心中酸楚,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愧疚地道:“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就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宋清微微笑着,“可我不是那样的人呐。我也很想你陪着我,却更想你做要做的事情。”

    林宣道:“我真怕,上一次……”

    宋清道:“可我们还是好好地在这里。我们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再说,现在赵扬已经被关起来了,我们还有太子。”

    林国公一脚踢开门,朗声道:“想去就去。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成什么样子。”

    林宣紧紧握住宋清的手,而后松开,起身跪在林国公面前,深深叩头,“儿子不孝。”

    林国公沉声道:“不,你跟林郁一样,都是我的骄傲。”

    上京军队离开的第二天夜里,狱卒模样的人再一次来到天牢,见到了赵扬。

    “主子,如今时机可到了?”

    赵扬微微一笑,“正是了。”

    为了平南安王之乱,禁军兵力被抽调三成,三大营兵力被抽调七成。如今的上京守卫空虚,是个极易被入侵的壳子。而赵扬要的正是这样的的结果。

    他换上另一张面容,趁着夜色离开了天牢。

    皇上本就精神不佳,前方的战事又在一日日地耗费他的心神。在皇城门口亲自送别平南军的当晚,他就累倒了。往日还能去花园逛逛,如今只是整日躺在寝殿的床上,恹恹地睡着。

    此刻,他刚吃了药,正在床上休息,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想要转头看看,费了半天力气才成功。

    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走进来,最终停留在他的床边,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笑容,“父皇,久违了。”

    父皇?久违?可此人明明只是伺候他的小太监。他张开嘴,想要问对方,却忽然被塞进一颗药丸入口。

    他剧烈地咳嗽,头痛得要命,像是有许多根针扎在他的脑中。猝然间,一股甜香中带着微苦的风扫过,这种剧烈的头痛才缓解一些。

    一个香囊在眼前轻轻飘荡,是来自于眼前这个小太监。可这一瞬间,他并不认识他,也想不起来这是哪里,自己是谁,只能看到小太监拎着香囊,笑道:“现在,父皇只能听我的了。”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有几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关心着他的病情。

    可他脑中只记得自己方才听到的话,一字一字地复述道:“朕没事,只是口渴罢了。”

    赵扬低着头,得意地瞟着自己的作品。什么南安王,什么景王,什么太子,都是自己的工具。甚至连皇上,都是自己的工具。只要控制了皇上,他就能拥有这个天下。

    晚些时候,太子过来了,亲自伺候陛下吃药。赵扬退到门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在欺骗人。难道太子你现在不也是在欺骗人么?我不信你经历西南之乱,还依然对陛下怀有纯真的孝意。

    “看什么呢!这点礼数都忘了!真是白教你了!”有人斥责道。

    赵扬低头小声道:“是,小人忘了,师父教训的是。”

    等那人进去后,他扫了一眼,眼里是恶狠狠的光。他记得那人,这具身体的师父,皇上的贴身太监。

    可教训到自己头上,是他该死。

    那天夜里,陪伴皇上多年的老太监失足落水,一命呜呼。

    于是身为徒弟的小太监上了位,替代师父待在皇上身边,伺候饮食起居,并不假手于人。宫女和太监都赞叹他不因身居高位而自傲,却不知这所谓的用心之下是取而代之的阴谋。

    只有太子来的时候,他才能歇息。然而他的意识却是分外清醒的,因为他能从太子那里获取想要的信息。

    “父皇如何了?怎么最近话越来越少,有时问了也不答?”

    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回殿下,陛下这是积年的病,一朝而发……”

    赵扬听着太医的话,暗自想道:太医院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不,是这蛊好用才对。

    “没用的东西!”太子气道:“去翻医书!去找去看!去用最好的药!本王就不信不能治好父皇的病!”

    “殿下,战报!”

    太子急忙起身问道:“如何?”

    报信之人面色惨白,“京军粮草被毁!被困随州!危在旦夕!仅剩存粮,不过支撑三日!”

    “什么!”太子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西疆军队呢?!还有多远?!”

    “西疆军还在天陇!要到随州还有五日!”

    太子怒道:“混账!去叫人!中书令!六部尚书!翰林院!禁军和各大营的将军副将!全部给本王叫来!”

    太子一阵风似的匆匆忙忙离开。赵扬站在僻静的寝殿里,走到皇上的床边,低声道:“父皇,你猜是随州先被攻下,还是林郁先到?”

    说着,他又笑了,“无妨,都是一样的。因为这天下,迟早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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