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被囚禁的日子并不好过。

    赵扬连着三日没来后,下面人见宋清失势,服侍不再上心。原来的六菜一汤变成三菜一汤,半点肉腥也见不到。思思忍不住与人争论,反倒受了冷眼。

    “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主子呢,不过是殿下不要的女人罢了。”

    思思听罢就要骂人,被宋清拦住了。宋清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没用的。从前安顺侯府还在时,咱们的话就没用,现在也是一样。既然从前咱们能熬过来,现在也能的。”

    思思眼里一酸,转过身去默默抹了一把眼泪,无声地将饭菜布好。

    宋清想,自己现在的境遇,赵扬一定是知道的。就像从前在安顺侯府中,宋长明也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同样,就像宋长明不在乎她一样,赵扬也没有惩罚那些下人,反而一味纵容。

    甚至,再恶毒地猜测下去,也许就是赵扬授意,故意让人这样对她,好让她服软。这样,等他再次回心转意,自己就会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

    宋清对他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幸好思思在身边,缓解了这漫无边日的孤寂。她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安顺侯府的时候,每日打扫屋子,铺床,说话解闷。至于洗衣裳,思思坚持一个人做,不要宋清插手。她觉得只要少碰水,伤疤就能好得快一些。

    只是许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恐惧便浮上来。同样是辛苦的日子,此处与安顺侯府并不同。安顺侯府不待见宋清,整日盼着她自己走失,可此处却是活脱脱的囚禁,不再喜欢也并不放人。宋清和思思都已见过外面的自由自在,因此如今的悲戚比从前更甚。

    思思望着屋外黑漆漆的天,忧心忡忡地道:“小姐,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宋清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林宣会救我们出去的。”

    提到林宣,思思很有信心,眼里亮了亮,微笑着道:“对,林世子,他很在意小姐的,一定会救小姐出去的。”

    可宋清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她并不笃定。如果林宣知道她在赵扬身边待了这么久,会不会怪她?他会相信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宋清很想见到他,却也害怕见到他。

    这一切都是赵扬害的。如果他死了就好了,她想。

    “小姐的疤怎么还没有下去?”思思摸着她的掌心,心疼地道:“这里是永平侯府,也是淮王府,伤药都是上好的,竟然无用。”

    宋清苦笑道:“看来药的确是被换了。”

    思思惊呼道:“什么?”

    宋清道:“刚受伤后的几天,下面人来送午膳,咱们的药就在烛台旁边放着。等他们走后,那药瓶的位置偏了一些,当时你在布菜,我以为是你动的便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应是那会儿就被换掉了。否则这疤痕再重,也该消下去了。”

    思思害怕地道:“会有毒吗?我给小姐用了这么久,我……”

    宋清摇摇头,“没毒,只是药力微弱,收效甚微。”

    思思难过地道:“是殿下做的么?”

    宋清道:“身上有疤痕的女子,做不了皇家的正妻。此人是要我绝了淮王妃的位子,定然不是赵扬,而是……”她顿了一下,慢慢道:“永平侯夫人。”

    要入睡时,下面人才来送晚膳。宋清早已饿过头了,这会不想吃东西,便看着一本泛黄的话本子解闷。

    对方放下食盒却并没离开,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宋姐姐。”

    宋清蓦然抬头。眼前竟是碧美人。

    宋清眼神戒备,“你来做什么?”

    除了卧房,赵扬日日都宿在碧美人那里,她早已从下人那里听过。她不在意赵扬对碧美人倾心,她只是对一切跟赵扬有关的人都心生敌意。

    碧美人温声道:“这些日子姐姐的苦,不是殿下授意,而是夫人的命令。她不满姐姐待在殿下身边,便让……”

    宋清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你的那位殿下自己长着眼睛。即便没有授意,也是纵容。你难道就看不出?”

    “这……”碧美人一时无可辩驳,便不再争论,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对宋清道:“这是夫人要我给你的假死药。待你服下,殿下以为你已自裁,我们会让人送你离开。”

    宋清没接。碧美人愣了愣,将药放在桌上,默了须臾后道:“或许你以为我是为了争宠,可我不是。我看得出你心里没有殿下。你走了,对你,对殿下都好。”

    她说这话的模样很真诚,宋清知道她不是在算计。只是这样的心计,竟然能在永平侯府安然无恙至今,宋清觉得十分稀奇。

    为着碧美人心里的那一丝善念,宋清决定帮她一把。

    宋清道:“夫人说是假死药便是么?不如你去外面找个大夫验验。万一真是毒药,夫人反咬一口说是你为了争宠杀我,那就不值当了。”

    碧美人怔在原地,震惊道:“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宋清凉凉道:“是与不是,你自己找人验验不就知道了?我这只手,若不是夫人让人换了伤药,何至于到现在伤疤都消不下去?”她张开手掌给碧美人瞧了,冷漠地道:“慢走,不送。”

    看着那丑陋的疤痕,碧美人心中一跳,默了半晌。

    后来,碧美人没有再来,只是会悄悄托人带些食物过来。想来真是应了宋清的话,夫人是决意要杀了她的。

    这晚,宋清正要睡下,却忽地听到院门忽地开了。宋清惊坐而起,思思也拿着菜刀冲了出去。可当看到打开房门时,两人齐齐愣住了。

    竟是赵扬。

    他受了伤,一身血腥气,左胳膊上包扎着白布。看来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神志有些不清楚,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可是谁能伤得了他,谁又会伤他呢?

    “让我在这里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他看着宋清,呢喃着道。那样温柔,像是情人的低语,眼睛里竟然露出几分脆弱的乞求。

    宋清没有拒绝。她让思思退了下去,自己扶着赵扬到床上躺下,又用沾了水的布巾擦拭他脸上的汗。

    赵扬忽地握住她的手,低低地道:“你就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宋清弯起嘴角,“是,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殿下。”

    宋清在演戏。赵扬既然想要她服软,她不介意这样做,只要能达成目的,有何不可?赵扬也知道她在演戏,方才她的眼神,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可这样的温柔即使是假象,也让人沉溺。

    夜半时,赵扬烧了起来,额头很烫。宋清要去找大夫,赵扬偏不让,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她离开。

    宋清没办法,从角落里搬出一坛酒给他擦拭着额头。忽然间,那个恶毒的想法再次闪过。如果他就这么死了,一切便都结束了。

    想到这里,她丢下布巾,又找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赵扬身上热,一直踢被子。宋清温柔地安慰道:“好好盖着,等发发汗病就好了。”

    结果次日清晨,赵扬的烧真的退了。

    宋清站在床边,盯着他的脸,心中情绪翻涌。过往的一幕幕,以及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慢慢地,她拿起剪刀,对准他的喉咙。

    就这么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对,就是这样,只要用力一点。刀尖就会划破他的喉咙,血会流得很快。

    只要狠心一点。没什么,杀人是不对,可赵扬不是好人。她这么做,是为民除害,是……

    然而她的手抖得厉害。任凭她怎么控制也安静不了。

    倏然间,赵扬睁开眼睛。宋清心中一惊,剪刀咔嚓丢到了一边。

    可赵扬没有生气,甚至眼神颇为眷恋,仿佛宋清刚才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

    “杀人是需要勇气的,你没有。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既无意追究,宋清也装傻。她没有接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取了布巾递给他擦脸。

    赵扬推了被子,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三层棉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宋清的目的,“像你这么杀人,我还是第一次见,稀奇。”

    宋清举着布巾,笑了一下,“是吗?那殿下以为我该怎么做?”

    赵扬道:“像昨晚那样,装作十分真心的模样,将我骗出府去,然后找到景王的人,这样借刀杀人,你也可逃脱罪责。可惜了。”他摇头叹气。

    宋清问道:“可惜什么?”

    赵扬道:“可惜你不敢杀人,也联络不到景王的人。”

    宋清愤怒地将布巾丢在地上,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就沉不住气了?宋清,你要杀我,功夫还差得远呢!”

    赵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清不理,径直朝外面走去。

    一直紧闭的院门此刻敞开着,往日冷清的院落也热闹起来,丫鬟、仆妇、小厮各司其职,见了她纷纷热络地行礼问好。

    赵扬走到她身边,鼻息落在她的脸上,“本王心情好,你的禁令,暂时解除了。”

    “多谢。”宋清淡淡道,又瞥了一眼他的伤口,似随口问道:“你的伤……”

    赵扬像是炫耀一般地道:“昨夜赵擎的人行刺父皇,本王替父皇挡了一刀。”

    赵擎?行刺?简直可笑。宫内和朝中赵擎的人早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哪里还能靠近皇上?即便真能见到皇上,真要杀人,也该选择下毒这样隐秘的法子。非要行刺,也该在皇上回寝殿之后动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不是疯了,就是故意的。

    赵扬,你对自己可真狠。宋清皱紧眉头,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他这是用以身挡刀重新换回陛下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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