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与宋清不同,宋知淑没有去找秦策,而是径直去了宋长明所说的绣坊。这绣坊是王曼云生前用公账的钱买下的,为了赚取私利特意用的张嬷嬷的名头,此事连张嬷嬷本人也不知道。

    那父亲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与你母亲误会良多,你便不要再问了。”

    于是她没有再问。

    果然如父亲所说,绣坊在张嬷嬷名下,因此并未被官府查抄。绣坊的掌柜知道内情,认出了宋知淑,不敢多言,双手递上了钥匙。安顺侯府倒了,永平侯府还在,没人敢造次。

    宋知淑拒绝掌柜领路,独自去了后院,顺着假山找到暗道,掩住鼻子,推开布满灰尘的地洞的门。

    地洞里漆黑又阴冷,比牢房中的人气更少。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提着灯笼小心地往前走。梭子、纺车、柜子、木架、箱子……堆得到处都是,一看便是长久不用又舍不得丢弃的东西。侯府里的老嬷嬷总喜欢这样。

    四处积满厚厚的灰尘,滞塞的空气中是腐朽的味道。只这么一会儿,她身上便开始发痒。有好几次,她都萌生出退意,却终究没有离开。

    许久后,她搬开一个木架,终于在角落发现了一只红木小箱子,心激动地跳起来。

    “那里面放着许多人的罪证,大理寺的,刑部的,以及秦策的。为父担心有朝一日抄家时被搜出来,所以一直放在那里。若论翻案,你一个女儿家实在为难,可朝里有的是聪明的人。有了那些,他们自然会替我们想法子。”

    哐当一声,盖子被打开。尘土飞扬,呛得她直咳嗽。

    然而下一刻,她双目睁大,心落到了谷底!

    这箱子里,空空如也!

    她登时浑身冰凉,满腹的希望都落了空。明明,这里堆放着诸多杂物,尘土遍地,大约是好几年没有人来过的模样。明明,除了父亲,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就连绣坊的人也是。

    “谁去过地洞?是不是你?!”宋知淑盯着绣坊的掌柜,厉声问道。

    “不是,不是,小的决没有去过。那里东西多,又乱,绣娘和小厮都不愿去收拾,小人也懒得管,很久都不曾有人去过了。”掌柜慌张地解释着,一柄刀架正在他的颈侧。

    永平侯府的侍卫将绣坊团团围住。很快,大门紧闭。店里所有人都被叫到前厅,接受盘问。同时,一百两银子放在了柜台,闪着金灿灿的光。

    没过多久,便有人站了出来,是一个普通的绣娘。她跪在宋知淑的面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五天前,安顺侯府的管家来过。”

    另一边,林宣也到了刑部,去拿被抓到牢里的安顺侯府人员的名单。抄家后,这名单就被秦策交到了刑部。因为此案重大,必须公开审理,所涉及的一切都不能有所隐瞒,故而这名单并非绝密,就放在刑部尚书的案上。

    林宣拿上誊抄的名单,道谢离去之时。刑部尚书知他因为宋清的身份难以置身事外,不由提醒他道:“世子,这是趟浑水。”

    都是在朝堂上活了几十年的,谁也不是傻子。林宣抱拳,沉声说道:“多谢大人。家父也这样说,但是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宋清摊开名单,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都眼晕,却不敢掉以轻心。当先一个便是宋长明,其次是宋老夫人他们,再后面是许许多多的丫鬟、小厮、嬷嬷、侍卫等人。

    逐一看去,那些名字都渐渐和脑海中的人对上了,有一些记不清的,她便用朱笔圈起来以待查验。渐渐地,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没有孙管家的名字。他作为侯府的管家,无论如何也要排在普通下人的前面,可是她都看了三十个下人的名字了,他的名字还没有出现。

    孙管家……

    她的心提起来。这是深受宋长明和王曼云等人信任的老仆,在侯府做了快二十年的活,虽犯过错,好在人是可靠忠诚的。他一大家子也都在侯府做事。毫不避讳地说,恐怕宋长明待他甚至比待宋老夫人还要亲近和信任些。

    可正是信任,现在想来才让宋清觉得后怕。若是他真的生了异心呢?他知道宋长明的许多秘密。若他肯说出点什么,对侯府是十分不利的。

    思及此处,宋清飞快地继续查看名单,集中精神搜寻着他的家眷,结果发现都在上面,包括他那位十四岁的独子。

    孙管家不是那样狠心抛妻弃子的人。当时他家里人都被抓了,他却不在。若真是背叛,不会完全弃家里人不顾,至少也该带走自己的儿子才对。难道这只是巧合?他只是恰巧出去做事了?

    此时,敲门声响起。派去跟着宋知淑的人回来了。

    当宋清听到管家的名字时,激动地拍案而起,“可看真切了?”

    护卫抱拳回道:“永平侯府的世子妃也这样问,据那位绣娘说,看的真切。管家是一大清早去的,那时坊里人少,他自称是前阵子府里有人来此采买绣品,落了一个东西在后院,要去找找。她们要帮着找,管家不让,说是不费事,自己便去了,不到一刻钟就走了。那位世子妃又问钥匙,掌柜说自己当时不在,也不知道管家来过,钥匙没有给出去。那位世子妃想了一会儿,便气势汹汹地带人离开,朝天牢方向而去。半道上被景王拦下。”

    “景王?”宋清诧异。

    “是。景王说此案重大,特意请了圣旨。除了刑部官员,其他人无圣谕和圣旨不得进入,否则同罪论处。气那位世子妃气极了,不知怎地瞥见了景王身边的女子,忍不住骂了几句。景王听了,一鞭子抽到那位世子妃的马上。马受了惊,在路上横冲直撞,最后是永平侯世子来了,这事才算完。”

    那位女子,想必就是朱朱了。宋知淑不能得罪景王,只能将怒火发泄在朱朱身上。即便朱朱现在是景王的妾室,从前是侯府的丫鬟,在宋知淑心里,她一辈子都是侯府的丫鬟。再者景王现在算是侯府的仇人,朱朱原在侯府,现在却跟着仇人,宋知淑如何不愤怒?

    天牢是去不了了,无法见到管家的家人细问。然而侯府出事前几天,管家去了绣坊后院,还不要人陪,接着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就丢了。一定是他拿的,宋清想。一个管家,丢了东西何须他亲自去找。宋清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归是能帮助翻案的东西。管家去那里,一定是去拿那些东西的。

    他背叛了侯府。

    他逃走了。可是他的家人,他唯一的儿子,却被抓进了牢里。他若有背叛的心思,为何不为自己的儿子留一条生路?

    除非……她脑海中猛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推测。恐怕真正的管家早已死了。做这些事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顶着管家的脸,让所有人都看不出异样的一张脸。一个能完美无缺地模仿另外一张脸的人,开一把锁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这样,那他背后的主使者就昭然若揭了,正是那位可以命令飞鸟门的人,永平侯的世子,宋知淑的夫君。

    若是他,那么整个事情缺失的一环就补上了。

    秦老太爷联合秦策,要毁了侯府。秦策想出了换誊试卷的法子,借着女儿的口说给宋知文,诱惑宋长明犯下大罪。揭开此事的,是景王,他借此发难,于是陛下撤了太子的辅政之权。

    而真相和景王之间,那个连起来的人,就是楚扬。他看出了文墨集上文章的异处,却隐而不发,直到搜集足够多的证据,才将证据交给景王。而他自己,却早在景王发难几日前,就让人拿到了一些对于宋长明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切断宋长明的退路。

    恐怕他就是想要宋长明死……一想到这里,宋清就觉得浑身冰凉。他是宋知淑的夫君啊,他明知道宋知淑在意宋长明,在意侯府,却绝情地将整个侯府推入深渊,同时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的踪迹,自己想指控他都没有证据。

    有什么东西放在了肩上。宋清冷不丁地颤抖下,才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发现是林宣的手后,心才定下来,慢慢对林宣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林宣没有肯定她的猜想,却提到了另一个问题,“若真如你所说,楚扬参与其中,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许久之前,你与我坦承时提到,楚扬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宋清,选择了宋知淑。可我总觉得楚扬不是那样的人,他应该有更大的志向才对。我虽厌恶他,却也承认他并非凡夫俗子。”

    是啊,他是书里的男主,是故事的主角,怎么会是凡夫俗子呢?宋清脑中轰然一声,沉默许久,终于决定告诉林宣关于楚扬的那个最大的秘密。

    当宋清说出第一句话时,林宣就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宋清疯了。这些话,要是让旁人听见,是大不敬的罪过。可是宋清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一丝丝的解脱。就仿佛,这个秘密,这些话,她在心里藏了很久,纠结了很久,现在才终于决定说出来。

    林宣没有怪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他清楚,这些关系到她的性命。她无论告诉谁,都是堵上了自己的性命。

    最终,他轻轻地抱住宋清,在她耳边说道:“你能告诉我,我很高兴。我会永远保护你,无论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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