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放榜之日,宋清坐着马车去看热闹。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前面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小厮挤进去看了一会儿,过来给宋清报信,“世子妃,龙公子乃是本次解元!”

    宋清瞬间惊住。永兴山庄之时,齐先生点评他有临摹痕迹,未曾想,现在他竟如此厉害……

    “竟是解元!恭喜龙公子!”“恭喜恭喜!”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宋清循声看去,只见龙彦刚走到人群外,就被簇拥着围在正中,短暂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后,他素日淡淡的眉眼间涌现出一丝笑意,不住地拱手回礼。

    而不远处,宋知文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的名字的确在榜上,只是,比料想的要靠后许多,甚至排在许多寒门之子的后面。这让他脸上挂不住。夫子里平日对他夸赞,他早已心高气傲,此次科举信心满满,决意像楚扬一样,做连中三元之人。没成想竟是这般光景。看来那夫子平日对他的夸赞,里面不少都是恭维了。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此次解元竟是龙彦,那个间接害死他母亲的卑贱之人的儿子,竟然踩在了他的头上。看着那被人簇拥的热闹,宋知文心里深深地扎上了一根刺。一个镖头的儿子,也配!

    他冷冷地看了龙彦一眼,随即拂袖而去,脸若冰霜。

    “清姐姐!”宋知越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兴奋地站在窗外,“你来看放榜么?”

    宋清笑道:“是啊,你怎么也来了?”

    “祖母要我来的。骁骑营这几日无事,我便回府看姨娘,祖母记挂着二哥科考,一定要我来看看的。”

    宋老夫人?她若想知道,问宋长明便罢了,怎么还要宋知越来看?莫不是这二人又生了什么嫌隙?宋清想了想,还是不由多问了一句。

    “二哥要订亲了。父亲属意秦将军家的姑娘,祖母却喜欢御史大夫家的,两人为这事好几日没说话了,任姨娘说什么也没用。”

    秦将军……御史大夫……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呐。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亲儿子,婚事看的这样重。而自己当初……想起旧事,宋清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勉强笑了笑,一转话头问起了苏姨娘。

    宋知越说了几句后,忽地停了下来,瞧瞧四周的人渐渐少了之后,眼里露出一丝怯意,小声道:“清姐姐,你……”

    宋清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怪道:“怎么了?上来说。”

    宋知越手攀着车板,飞身上了马车,进了车厢内,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对宋清道:“你不会再回侯府了对吗?”

    宋清怔住,回神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知越,姐姐现在有家了。”

    宋知越抿着嘴唇,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问道:“你不会对付我们的吧?”

    宋清心里一沉,直觉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对付?这话谁说的……”

    宋知越低着头,不说话了。

    “知越……”宋清柔声道:“我是姐姐。无论我在哪里,永远都是你的姐姐,永远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苏姨娘。”

    “我……我知道。”宋知越慢慢抬起头来,“可他们总那样说,我每次回去都能听到。我……不高兴,争辩也没用。他们说的头头是道,我……”

    “是宋知文么?”

    宋知越沉默着,半晌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很小声地道:“一开始,二哥说你攀上国公府了,日后一定报复侯府的,后来父亲也跟着一道说,现在就连祖母也被他们说动了。只有姨娘还信你,还劝我不要多想。”

    宋清心里狠刺了一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些人还能往她心里添堵,说她的坏话也就罢了,怎么连宋知越都不放过,非要他恨上自己的姐姐才甘心么……

    她重重深呼吸几下,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对宋知越道:“宋知文因为他母亲的死恨上了我,让父亲和祖母一起厌烦我。他们偏听偏信,我没有办法,也不想去理。可是知越,人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仔细想想,姐姐自从嫁到国公府,到底有没有做过伤害侯府的事情?”

    “当然没有!”宋知越急道:“我也跟他们说,可是他们不信,说我胳膊肘向外拐,说……”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好好待在骁骑营做事,将来保家卫国,奉养姨娘,这才是你该做的。至于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不是你能左右的。”

    宋知越垂头道:“可我就是不高兴他们那样说你。”

    宋清叹息道:“知越,人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很难消除的。他们说那些话,是让我不舒服。可你若是因为那些话和他们争执,扰乱你和姨娘的生活,这才真正让我难过了。做你该做的事吧,知越。宋知文在科考了,难道你要因为他们说的话抽身不得么?你不是小孩子,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你的人生在骁骑营,在战场,不在家宅之内。你护着我,我很高兴,可无用的口舌之争,不值得。”

    宋知越想了很久,终是认真点点头,沉声道:“我记住了,清姐姐。”

    随着新一轮举子名声的鹊起,乡试泄题一案也定了罪。汪若锦等几个拿到考题之人被刺配流放,所在家族的官员皆因大大小小的罪名被贬斥,而泄题的罗检和卖题的余晟则被腰斩,将在菜市口行刑。

    林国公府,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听到腰斩二字,宋清心里一跳,神经跟着紧绷起来,惊道:“这么残酷的刑罚!”

    “这话可别在外面说了,这是陛下定的。”林宣嘱咐道:“科考是为朝廷选官。罗检泄题,简直拿朝廷当儿戏,甚至藐视圣上。腰斩之刑,是责罚,也是震慑。”

    “不错,是震慑。”林国公冷道:“敢拿科举做交易的人,就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

    震慑谁呢?自然是背后的人。即便罗检没有暴露景王和南安王的关系,在陛下心里也是勾连的事实,只是不曾放在台面罢了。这些年,南安王的手伸得确实长了。从景王再到世家,他一次次地试探着陛下的底线。而这次,恐怕陛下有意除之了,起兵是迟早的事情,按照书里的时间,是在五年之后。现在有了科举泄题一事,难保时间不会提前。到时,林宣会去么,宋知越会去么……

    宋清没了胃口,将米饭推到一边,淡淡地喝起汤来。不多时,管家急匆匆地进来,脸色倒是镇静。他一拱手,拜道:“门口来人了,是罪臣罗检的女儿罗柔,嚷着要见世子妃,现已被扣下。小人问什么她也不肯说,只说要见。”

    “罗检的女儿,必是来为父求情的。”林国公望向宋清,“是你的朋友?”

    “当然不是。”林宣立即辩解道:“她是宋知淑的至交好友,一直欺负宋清,后来跟宋知淑决裂便被禁足在罗府。如今来,定然是看着宋清心善才来求的。”

    宋清听罢,心中颇为感动。林宣话里刻意忽略了当时永兴山庄的事情,半点没提到罗柔和宋知淑决裂的原因,实在是照顾她的面子。

    林国公怪道:“我问的又不是你,你急什么?而且我只问一句,你却好几句来回我,从前读书倒不曾见你有这份心。但凡你读书上点心,我……”

    “行了行了,又提这茬。”林宣不耐烦地挠挠耳朵,嘟囔道:“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说罢忽视林国公的眼刀,转头问宋清,“你要见么?”

    “不见。”宋清果断道:“我跟她没交情,更何况这是陛下的旨意,我没这么傻。”

    林宣点头道:“那就好。”他吩咐管家道:“世子妃不见她,将人赶出去吧。若有什么难听的话,你告诉她一声,现下陛下只判了罗检死罪,若她口出狂言,抄家灭族也在一夕之间。”

    “是。”管家领命前去,不一会儿又返回来了,“本该按世子的话将人赶出去,但涉及世子妃,还是不得不来请一句。罗柔说,如果您愿意帮忙,她可以将永平侯世子妃做的那些坏事告诉您,这样您才好对付她。”

    宋清冷笑,“我对付宋知淑?她还不值得我搭上自己的命。再者,宋知淑做过什么,我比她清楚,不必她来告诉我。”

    “听见了,还不快去。速速将人赶出去,不必来回了。”林宣催促道。

    罗柔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宋清,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了林国公府。那个曾经孤苦无依的姑娘已经是国公府的了,而自己却已然是罪臣之女。她本想着利用宋清的一点善意去为父亲求一个生还的机会,可是她太天真了,连宋清的面都没有见到。

    绝望之中,她又去了永平侯府,期待着能用宋知淑曾经的那些坏事来威胁,但这一次,她没那么好运了。宋知淑不在,见她的人是楚扬。她跪在了这个男人面前,内心是屈辱的。她不会忘记当初正是楚扬的话给她打上了引诱的烙印,是楚扬毁了他的一生。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救自己的父亲一命,并答应从此会对他和宋清的事情,以及宋知淑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守口如瓶。

    楚扬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眼神平静,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姑娘,而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等她说完后,楚扬点点头,眼底泛出一丝笑意,似乎是同意了。罗柔大喜,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然而很快,她的身体顿住,一斜,软软地倒了下来。颈间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出来,染红了湖水蓝的衣裳。她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竟没有想到,一个如此会伪装的男人,也许会比宋知淑更狠心,也更残忍。

    在她身后,是一名黑衣近卫,手中持着一柄长剑,刃上是罗柔的鲜血。

    “啊!”一名青色衣衫的姑娘闯了进来,见到满地的鲜血,惊呼一声,脸色煞白。楚扬迅速起身走过去揽着她,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轻声道:“我说过,会替你报仇的,这是个开始。”

    “我……”那张和宋清相似的脸上露出迷茫,“我和她有什么仇?”

    “她欺负过你,你忘了,我记着的。”楚扬摸着她的脸,明明是在微笑,可总让人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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