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宋清……”

    宋长明还要再说什么,宋清不耐烦地打断他,对秦老太爷使了个眼色,又仰头对林宣道:“走吧,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林宣点头说好,吩咐手下带走了龙四的尸体。宋长明心里五味杂陈,却也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清离去。

    秦老太爷由秦永搀扶着离开,经过宋长明身边时,他慢慢道:“宋长明,以后,你与我秦家便是敌人了。”

    宋长明未置一词。他想争辩,但浑身都觉得无力。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只能一语不发地看着二人离去,自己站在原地,沉默着。

    出了侯府,宋清扫了一眼龙四的尸体,心里沉了沉,又有些喘不过气来。林宣轻拍她的背,沉声道:“你先回去,龙威镖局,我替你去。”

    “若是龙彦要来问我,你就说……就说……”宋清低低地道。说龙四是自杀的,和她无关?仿佛是在推脱。可为什么,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有这种突如其来的负罪感。

    “我会告诉他的。你先回去。”

    宋清也不知道林宣要告诉龙彦什么,但此刻,她只想远离这一切,或者说,逃避这一切。她没有办法面对龙彦,只能丢给林宣。

    秦老太爷和秦永跟着出来了,秦老太爷问她去哪里,宋清道:“回长宁巷,我自请出府,以后便住在那里了。外祖父……和舅舅,若是不介意,随我先去那里落脚。”

    听到宋清喊外祖父,秦老太爷眼里一红,嘴唇颤动着,点点头道:“好。”他想了想,又道:“你又不是侯府的人了,叫祖父便是了。”然后和林宣告别,随宋清上了马车。

    马车上,秦老太爷看出她的六神无主,开解道:“清丫头,你和闫路的事,我不问你,只是一句,他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别记在心里,伤了自己。”

    “我知道的。”宋清低低地道,随手撩开帘子,呼吸着窗外吹来的风,听着外面传来的隐隐人声。经过齐珠华府上时,乌承年正往门口走,瞧见她遂拱手行礼。宋清点头微笑,算是回礼了。

    秦老太爷虽不认识乌承年,但认得乌承年腰间的牌子,随口问道:“你认识这位将军?”

    “认识。”宋清回道。

    秦老太爷便问了宋清许多事情,问她这些年过的如何,身边都有哪些人,和谁交好,又得罪过谁。宋清一一回答,秦老太爷默默记着,不时叮嘱她几句。最后,秦老太爷问起她今后的打算时,她道:“我想留在上京。”

    秦老太爷一怔,“你不想随我们回苏州吗?”

    “我想,但不是现在。”宋清静静地道:“这里有我要做的事。”

    “是什么?”

    马车内的空气沉寂着,片刻后,宋清才道:“一些……很重要的事。”

    秦老太爷笑了一声,“是为了那个姓林的小子?”

    宋清不语,微笑了一下。

    秦老太爷摇头叹息,“也罢。你已经长大,是有主意的人了。你们既有此意,我虽不舍,也不能拦你。过几日,我要和你舅舅回苏州,也迁回你母亲的坟。到时,你来送一送她。”

    “是。”

    “还有……”秦老太爷顿了一下,又道:“记着,秦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若有难事,只管来找我。”

    长宁巷内,马车行至宅院门口停下。三人下了马车,思思和朱朱忙迎了出来。朱朱还在愣神,思思反应倒快,福身道:“奴婢思思,见过小姐、老太爷……”

    宋清立时反应过来,问思思道:“母亲的事情是你告诉老太爷的?”

    思思愣了一下,如梦初醒一般地“啊”了一声,便开始装聋作哑。秦老太爷挥手让她不要说话,对宋清解释道:“去年你写信问你母亲的嫁妆,我便起了疑心,一直差人打听你和你母亲的事情,奈何那府里将下人管的甚是严厉。尤其是你母亲的事,十几年前的老人早被遣散,好不容易找到也是不肯说半个字,再问便是以死相逼。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到思思。不久前,我和你舅舅来上京,趁着她出府的功夫,见到她,方才知道你和你母亲这些年的委屈。”

    宋清心头微动,“劳您费心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倒是你,早来找我便是了,何苦受他们府里的气这么多年?”秦老太爷嗔怪道。

    “祖父说的是。”宋清乖巧点头。

    “你也别怪思思,这丫鬟本也不敢说,还是我逼着她说了。她也是怕你一个人无法脱身,想着我能帮你。”秦老太爷道。

    “我知道,我不会怪她的。”宋清笑笑,吩咐思思和朱朱在前面带路。

    三人往里走着,秦老太爷一边走一边打量院落,很快皱起眉头,似乎不悦。等走到后院,发现仅有三间屋子时,秦老太爷的脸几乎皱成一团。最后,三人在厅里坐下,秦老太爷和秦永坐上首,宋清坐在秦老太爷身边。思思和朱朱上了茶,秦老太爷不快道:“不是说你母亲的嫁妆都在你手里,一分也不少么?你就看了这么大点的宅子?是不是宋长明那小子扣了嫁妆,你莫怕,你告诉我,我找他要去。一个大男人,克扣女人的嫁妆,像什么样子?!”说到最后,秦老太爷拍了下桌子,脸色又沉下来。

    宋清忙道:“祖父莫气,母亲嫁妆的确都给我了。我并非没银子,只是就我与思思,还有朱朱三人,这个宅子足够,太大了也显得冷清些。”

    “那就多找些下人便罢了,委屈自己做什么?”秦老太爷道。

    “要那么人,平白吵闹。我挺好的,没有委屈,真的,祖父别担心。”宋清说着,让思思从屋里拿出单子给秦老太爷看。秦老太爷一样一样地看完,确定没少东西,才作罢。他捧着热茶喝了一口,四下打量了院内一番,又对秦永道:“把那匣子拿来。”

    “是。”秦永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小匣子放到桌上,推到秦老太爷面前。秦老太爷打开来,认真在里面翻找着,从里面拿出两张单子,塞到宋清手里,“这是水文巷的一处宅子,离这里不远,房契和地契都在这里了。你不搬,就在那里放着,想搬了,随时搬过去。”

    宋清知道秦老太爷的心意,道了声谢便收下了。

    “还有这些银票……”秦老太爷又拿出几张单子往宋清手里塞,宋清连忙推拒道:“祖父,母亲那些嫁妆足够我衣食无忧了,您无需再……”

    “给你就拿着。”秦老太爷粗暴地抖了抖,塞到她怀里,一脸不高兴地道:“秦家不缺钱。”

    宋清眨眨眼,确认秦老太爷心意已决后便收下了。她怀里塞了好几张纸,却沉甸甸的。她从未在秦老太爷身边尽孝,甚至秦老太爷还听到许多伤他心的话,但现在,他却全然不计较,一心念着她是秦蓁的孩子,念着她的委屈,想要尽力弥补她。

    宋清鼻头一酸,声音沙哑,“祖父,小时候,我说的那些话……”

    “旧事不提了。我知你有苦衷,我忘了,你也忘了吧。”秦老太爷云淡风轻地说完,又招手让朱朱到身边,对她道:“你受的苦,清丫头都告诉我了。我来之前,你父亲找过我。他那个儿子不成器,骑马摔死了。他自己身子坏了,也不能再生,想让你回去,说是朱家的一切都会给你,来日招婿进门。”

    朱朱低着头,思忖片刻后,语气郑重地道:“多谢秦老太爷,可是朱朱想陪在小姐身边。”

    “你自己家里的事,我本不该插嘴,但是他特意要我告诉你,现在家里都盼着你回去,不会有人再欺负你。”秦老太爷道。

    朱朱跪了下来,不再说话,是铁了心的模样。

    秦老太爷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只道:“罢了,我话已带到,你既不愿回去,便不回去。朱家如此,也是他们自己从前作孽,怨不得别人。”

    将近黄昏时,思思和朱朱准备做饭,秦老太爷见厨房没收拾,便拦住了,带着几人去了他住的酒楼,大吃一顿。席间无拘礼数,无论尊卑,很是热闹。想要什么饭菜只管点,想吃什么只管吃,不用让着,也不用敬酒。来上京这么久,这是宋清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思思和朱朱也是,上一次这般场景还是秦夫人在的时候了。秦老太爷望着宋清高兴的模样,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秦蓁,差点又湿了眼眶。

    饭后,秦老太爷留在酒楼,让秦永送宋清三人回去。宋清要秦老太爷随他一起回宅子住着,秦老太爷不愿宋清再费心准备被褥之物,便推拒了。好在酒楼离宅子不远,走着也不过一刻钟的距离,宋清便作罢了。思思和朱朱吃的很饱,快走不动道了,两个人互相搀着一边慢慢走,一边讲些什么小话,不时笑作一团。

    宋清走在她们后面不远,身边是作为舅舅的秦永。从白天到现在,一直都是秦老太爷在说话,秦永很少开口。他一直搀扶着秦老太爷,照看着他,和宋清的交流不多,但对于宋清的爱护和秦老太爷如出一辙。多亏了席间那顿饭,两人才亲近一些。此刻天已经黑下来,路上的行人渐少,巡防的兵士陆陆续续经过身边。

    夜色灯火中,秦永道:“方才,父亲真的很高兴。自从蓁蓁走后,他就没再这么真心实意地高兴过了。你留在上京,他不能拦你,但是,一定要多给父亲写信,得空就来看看他,好吗?”

    “我会的。”宋清道。

    “还有,父亲身子不好。若是你有难事,又顾念他身子不好告诉他,便来告诉我,好吗?”秦永道。

    宋清微怔,须臾后,她笑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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