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你胡说!”王曼云满脸怒容,恨不得扑过去撕烂她那张嘴。

    “夫人急了。”宋清闲闲一笑,是毋庸置疑的口吻。

    宋长明的脸上阴云密布。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他还未放在眼里。可现在,这人竟是十几年前的闫路。事情变得微妙起来。如果真是王曼云要杀他,那王曼云不至于没有认出他来。如果认出来却不曾告诉自己,而是私下里派人去解决,就显得越矩而奇怪。王曼云此人,贪图名利,可这种指使手下人直接杀人的行迹还从未有过。

    注意到宋长明阴郁且沉思的目光,王曼云心头涌起不安,嗓音瞬间低柔,嘴唇翕动,“侯爷,曼云没有。”

    她说曼云,企图唤起宋长明心中的怜悯。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已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宋长明对她的祈求心思心知肚明,却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声问道:“我问你,朱宁杀闫路,是否受了你的指使?”

    “父亲,您怎么能问母亲?她都说了没有。”宋知淑脸色发白,急地去抓宋长明的袖子。楚扬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王曼云紧紧抿着嘴唇,片刻后跪了下来,“没有。”

    她跪得坚定,但宋长明不信。即便真是王曼云做的,她也不会承认。宋长明为何这么问,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句实话。

    “侯爷,闫路有罪!秦夫人并未与人私通,是王夫人散播流言并要小人伪造证词,那日捉奸在床也是王夫人让人下了催情香所致!”

    龙四几句话说得飞快,落在地上,可谓石破天惊。院内众人齐齐看向龙四,一脸惊愕。王曼脸色大变,指尖发抖,狠狠地剜了龙四一眼,“你胡说!”

    “胡说与否岂容你置喙!”秦老太爷倏然激动起来,推开秦永直直地往龙四面前走。他急速地呼吸着,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真相。他走到龙四面前,弯下腰问他,“你说的,可是事实?”

    龙四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重重地道:“是。”

    宋长明攥紧拳头,眼神阴郁。这一切来的太快,超出了他的反应。他深深吸了口气,克制住内心的愤怒,狠狠踢了龙四一脚,怒声道:“混账,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那脚正踢在他肩上伤处,龙四倒在一旁,面部因痛苦变得扭曲,然后又很快爬起来,掷地有声地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秦夫人是清白的!”

    “老夫人亲眼见到他送秦夫人东西!”宋长明斥道。

    宋老夫人缓缓开口,“的确。那日,我路经绮兰院,碰见那人送了秦夫人一个小盒子,秦夫人笑得跟花一样。”

    笑得跟花一样……宋清心里微微扎了下,只怕,宋老夫人也曾经如此“作证”。

    “那又如何?”秦老太爷气道:“在江南一带,下人送主子东西,是寻常之事。便是在上京,这又能怎样?是你们认定我女儿与人有私,这才便成了佐证!王氏!”秦老太爷怒视着她,“闫路所言,当真是在胡说么?”

    “侯爷,曼云冤枉,曼云没有。”王曼云大哭着抓住宋长明的靴子,然而她的哭声让宋长明觉得聒噪。宋长明不耐烦地踹了她一脚。王曼云向后倒去,倒在宋知文的怀里。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龙四跪着,挺直腰板,低头道。

    “当日是你说是秦夫人与人有私,如今猝然改口,到底意欲何为?!”宋长明暴怒道,一脚踢在他的胸上。

    龙四闷哼一声,坦然受了这下,嘴角溢出一点血来,落在胡子上,随着胡子一起抖动着,“当日所说是王夫人指使,如今王夫人要杀小人,危及小人之子,小人不得不和盘托出。还望侯爷,放过小人的儿子。”

    “王氏指使?你有什么证据?!”宋长明质问道。

    龙四沉默。

    “既无证据,我凭什么信你?”宋长明道。

    “宋长明,你不敢听么?”秦老太爷看了宋长明一眼,问道。

    “我没有。”宋长明下意识地反驳道。他嘴上如此说,但心里的确隐隐在拒绝闫路的话。秦蓁与人私通,是背叛者,所以他才能心安理得地记恨秦蓁,厌恶宋清,利用秦家。可若是秦蓁清白,他要怎么办,他不敢面对,也无法面对,而秦老太爷那双看透世间的目光将他那点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他无所遁形,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闫路身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把你知道的,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如实说来。胆敢隐瞒什么,我要你的命。”

    “是。”龙四闷声道:“当时,小人本名闫路。十九年前,小人来上京找活干,因四处碰壁便来侯府投奔那人,也就是小人的远房堂弟。他是侯府的护卫,见小人有些身手,便求了管家也让小人进府当护卫,与他同住一处。一日跟随秦夫人去城外看田亩地,回城时天色已晚,秦夫人便要我们抄近路,不巧在林中遇上劫道的,那人为救秦夫人受了伤。秦夫人回府后便亲自送了伤药过来,免了他半月的活。那人老家扬州,与秦夫人也算同乡,又忠心护主,于是秦夫人每次出城都要带上他,素日里碰见也会多说几句,偶尔赏些东西。”

    “后来侯爷办差回来,带着王夫人进了府。秦夫人不高兴,和侯爷闹了一回,还和下面人抱怨。王夫人对秦夫人和老夫人温和恭顺,私底下很是自大傲慢,秦夫人不知道,渐渐接受了她。可奇怪的是,王夫人的丫头张奉总打听秦夫人的事,还找过几次那人,甚至还来找过小人,旁敲侧击地问秦夫人和那人的事。此后,便有流言传出,说秦夫人待那人过于亲厚。秦夫人听到了,将嘴碎的人个个骂了一顿。流言少了一些,却又传出秦夫人做贼心虚的话来。那时,侯爷在外办差,老夫人听了那些话,开始也不信,但后来也渐渐听进去一些,对秦夫人态度冷淡起来。”

    “那人没法子,只能思量着离开侯府,回老家去,已经和管家说好,做到月底领了钱就走,还送了秦夫人一把匕首防身。秦夫人也应允,写了给秦家的信让他带回去,到秦家做护卫,也算补偿。”说到此处,龙四顿了一下,咽了口水,沉默须臾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一日,王夫人让张奉找到小人,说要与小人做一笔生意,答应给小人二百两银子,要小人将几封信放在那人的枕头底下,并在侯爷盘问时指认秦夫人与那人有私情,说出一些污糟的话来。后来,侯爷回府,为流言和秦夫人大吵一架。几日后,秦夫人身边的嬷嬷来找那人,说是秦夫人想问几件至关重要的事,要他务必前去。那人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如约在黄昏时去了。”

    “半刻后,小人听到后院隐隐喧哗,听说是绮兰院出了乱子。很快,有人来屋子搜那人的床铺,管家也喊小人前去,说侯爷问话。小人去了,见到秦夫人被关在屋里,那人被绑在院里跪着,衣衫不整,满身是水,一直喊冤,嬷嬷也成了哑巴,说不出话来。侯爷脱口便问小人,那人与秦夫人是否有私情,小人按照张奉吩咐的,说有,还说了一些污言秽语的话,自称是那人私下说的,实际上并不是。接着,张奉让小人藏的那些书信也被人翻出来交给了侯爷。侯爷大怒,将那人关下去,当晚便杀了,秦夫人也被禁足,那嬷嬷也死了。”

    “小人于心不安,去找绮兰院的下人问秦夫人的近况,却碰见张奉从秦夫人屋里抱出来一个东西。小人跟着去,亲眼见到张奉去了花园,拿出来一个香炉,将里面东西倒进湖里去了。小人打晕她,偷走香炉带去药铺问,得知里面有残存的催情香,方知当日之事,实乃事出有因……张奉找到小人,要回了香炉,给了小人二百两银子。小人回去途中,突然碰到有人劫道,要杀小人,侥幸逃脱后却又数次遇险,才明白是这是过河拆桥了。小人绕了远路,辗转回到老家,带了母亲和妻子,改了名字,逃去了肃州。”

    秦老太爷颤抖着手,险些站不住。他看着王曼云,看着这个害她女儿的凶手,怒不可遏地扇了她一巴掌,“毒妇!”

    啪嗒一声,刀鞘落在地上。宋知文忍着疼痛放下扬起来的右手,朝着刀鞘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林宣懒洋洋地抱剑靠着戏台,闲闲笑着,“失礼失礼,扔错方向了。”

    王曼云捂着脸,强忍着眼泪,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老太爷,“你个老匹夫,竟然敢打我!”

    秦老太爷喝道:“你个毒妇,事到如今你还要说什么!”说着就要上去打王曼云。这次宋知文反应快,拉着王曼云闪至一边。秦永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秦老太爷,沉声道:“父亲,不急。王氏是安顺侯的侧妻,构陷正妻,意图谋害别人性命,想来侯爷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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