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为什么?”

    此话一出,屋中众人皆是讶然。因为问这话的人不是夫人,不是老夫人,也不是大小姐,而是她口中的大小姐本人。宋清淡淡看着她,看不出表情。

    “因为大小姐说当年秦夫人蒙冤之时,老夫人没有帮过秦夫人,她要为秦夫人报仇,为所有害过秦夫人的人报仇。祈福佛香,未燃尽熄灭,有损生者寿命。”

    屋中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还有什么?”宋清静静地问道,好像小红指控的人不是她。

    宋清疯了。谁人不知秦夫人的事情是她心中扎着的一根刺。如今被揭穿老底,宋清不但不着急,还是如此事不关己的姿态,真是疯了。

    宋长明大怒,“你还有脸问?!”

    “当然要问啊。”宋清盈盈一笑,并未因他的愤怒而有丝毫胆怯,“不过我猜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帮着问一问。”她看着小红,催促道:“你要说的快说完,否则一会儿可能没有太多机会了。”

    这样的话,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胁,或者仅仅是套话。小红琢磨不透宋清的心理,只能一五一十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了出来。

    “大小姐说,还有侯爷和夫人,都是曾经害过秦夫人的人,她要一样一样地还回去。”小红说完,便伏在了地上,不敢再抬头。

    宋长明颤抖着手,忽地抓起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骂道:“混账东西!你可真是狼子野心!侯府养你这么多年,你祖母如此善待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么?”

    王曼云脸色铁青,狠狠地骂道:“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侯爷,不如即刻将她送到庄上去,再也不要回来!”

    饶是宋清嘱咐过不必求情,可苏临英还是坐不住了,急忙站起来深深福了福,“侯爷,大小姐素来心善,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好妹妹,你心善,就看世上所有人的都心善了。”王曼云淡淡道,转眼又恨恨地看向宋清,恨不得立刻将她赶出府去。

    而宋清自始至终都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样子,不但不害怕,不着急,反而从容地问小红道:“小红,你要说的话可说完了。”

    小红心里打鼓,低声道:“说完了。”

    宋清笑笑,“那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众人不解宋清的一言一行,唯有静观其变。只见宋清从容地走到宋知淑身前。宋知淑一句整话还没说完,身后站着的绿衣丫鬟就被宋清拽了出来。

    绿枝正在左手右手互相抓着,从昨晚到现在她便浑身不适,忽然被人这么揪出来,一时没有理解现在的局面。

    “绿枝姑娘,你怎么了?一直抓着皮肤。”

    绿枝道:“回大小姐,身上忽然起了疹子,因为发痒所以就多抓了,让您见笑了。”

    “是吗?”宋清笑了下,“我记着你是不能太接触花粉,不然就起疹子,是吧?”

    绿枝不明白为什么宋清忽然关心起她的身体来,但她不能亲近花粉这事情府里都知道。本来因为这原因她成不了宋知淑的贴身丫鬟,可她做事干净,又很能揣摩宋知淑的心思,这才到了她身边。

    “的确如此,谢大小姐挂心。”

    宋清一副疑惑的模样,“不过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花,倒也起了疹子,真是奇怪。”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引起的吧。”绿枝慢慢道,说着说着,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王曼云也明显感觉到了,赶紧阻止宋清道:“宋清,你在说什么有的没的。侯爷,不如即刻……”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宋老夫人忽然变了脸色,沉声道:“让她说。”

    “谢祖母。”宋清道:“夫人莫急,想来真相是大家都想要看到的。您着急我也着急。”说罢她又看向宋老夫人,“祖母,绿枝病了,不如请大夫来给她看一看吧。”

    细细的小雪中,孙管家快步去请吴大夫过来。

    这场景实在怪异。宋清竟然要吴大夫来给一个丫鬟问诊,而老夫人竟然同意了。更怪异的是,宋清因为秦夫人要谋害她的事情被揭出,老夫人不但不生气,还让她继续说了下去。

    难道老夫人知道了什么?或者说……她们早就设计好了……宋知淑最先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然而很快,她就否决了自己。怎么会呢,老夫人一向厌恶府里人玩弄这些算计人心的事,又怎么会涉足其中……

    没等她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时,吴大夫冒着小雪匆匆赶来,连药箱都没有背,只看了一眼就下了结论:“碰了花粉。”

    宋清问道:“可是大冬天的也没有花粉啊……”

    吴大夫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姐这么关心丫鬟的病,还是认真解释道:“不开花不代表没有花粉。院里常吃的桂花糕、玫瑰糕什么的里面的就有花粉,旁人碰了或者吃了没事,这位姑娘要是碰了就会成这个样子,想必是昨日吃了什么混有花粉的糕点吧……”

    “我没有啊,我昨日……”绿枝说到这里,脸色大变。宋知淑也反应了过来,浑身发软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牺牲一个绿枝,不足为惧。她所担心的是,她居然被宋清给设计了。

    这个一向哭哭啼啼敏感多思的姐姐,就算学会了聪明也只是会讨好老夫人。可是现在,居然将她们设计了,还输的这么可笑。

    宋清看着绿枝,依然是笑盈盈的,可是那笑容落在绿枝眼里,无异于催命符,“昨晚出现在佛堂的人是你吧,你昨日换了佛堂的金碗,所以碰了里面的糕点,却不知那里面盛着的是不是糯米糕,而是桂花糕,虽然颜色像,但是味道不一样。”

    “我……”绿枝想抵赖,可是她身上的疹子让她这句话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见状不妙,绿枝倏然向王曼云跪下,“奴婢绿枝,昨夜的确去过佛堂,一时利欲熏心换掉了金碗,可是奴婢要告发一件事。”

    “什么?”王曼云急问道,甚至忽略了绿枝自己承认换掉金碗的事情。

    “奴婢亲眼看见思思熄灭了佛香,等到朱宁来查来匆忙点上一支新的。”绿枝咬牙道,颇有视死如归的架势。既然碰过金碗的事情无可辩驳,不如捅出一个更大的,将功抵过,日后才有出路。

    王曼云怒不可遏,“宋清,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清没有理会王曼云的责难,而是不紧不慢地盘问起绿枝,“你说亲眼看到思思灭香,是什么时辰?”

    “戌时末。”

    “很好,当时思思那身黄衣裳上面绣的什么花纹?桃花还是荷花?”

    “这……奴婢着急躲避,没有看清楚。”

    “佛堂那么亮,你都没看清楚。”

    “没有。”

    “你都看到思思灭香了,没看清楚她衣裳的花纹。”

    “大小姐,花纹那么细微的图案,奴婢离得远,看不清,也不足为怪吧。”

    “是不足为怪。”宋清倒也不气,只是淡淡摇了摇头,“绿枝,下次说谎前,记得要圆谎。花纹细微,看不清楚,倒也合理。不过嘛,思思昨晚穿的可不是黄颜色的衣裳,是绿颜色的。”

    绿枝:“……!”

    宋知淑气得站起,“宋清,你使诈!”

    “三小姐,你看好了!现在是你的丫鬟偷拿了佛堂的金碗,还诬陷我的丫鬟灭掉佛香,她可是你的贴身丫鬟!”宋清冷冷道。

    宋知淑咬牙切齿,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柔贤淑。

    宋清又问一直跪在地上的小厮,“朱宁,你说呢?思思昨晚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昨晚我们绮兰院里很多人都看到了,你若是平白诬陷人,一查就能查出来。”

    朱宁伏在地上,闷声道:“的确是绿颜色的。”

    宋知淑攥紧了手,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慌张和愤怒。她从未正眼将宋清放在对等的地位,可是这一次,她隐隐感觉到,宋清可能会成为她的对手了。

    “绿枝,你还要告发些什么?都一并说了吧。”宋清站在绿枝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居高临下。宋清年岁不大,也不高,可是这么站着问话,却平白多了些从容的成熟的气度。

    “奴婢……”

    “说不出来,我来替你说了吧。”宋清朝宋老夫人拜了拜,缓缓道:“祖母,佛香用的是琉璃罩,佛堂又背风,绝无被风吹灭的道理,定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宋清是为祖母祈福,若是捡在这种时候让自己丫鬟灭掉佛香,无异于自寻死路。而绿枝满口谎言,空口白牙诬陷人,她和背后指使之人,实在是居心叵测。宋清求祖母,还宋清和思思一个公道。”

    宋老夫人没有说话,震惊地看着宋知淑,眼底是浓浓的失望。宋知淑慌乱起来。绿枝可是她的贴身丫鬟啊……说是和自己无关,又怎能说得过去。

    宋知淑匆忙福身道:“祖母,是绿枝居心叵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王曼云也屈身行礼,替宋知淑撇清关系。灭掉祈福的佛香,损人命数,若是真担了这个名头,连侯爷也保不住的。

    宋知淑和王曼云一边求情,一边骂绿枝,而绿枝只是呆呆地跪在地上不敢再说半句话。她知道,她死定了。她若是担了这个罪名,还能保住一条命,若是真要扯出主子,连命都没了。

    于是她膝行至老夫人脚下,痛哭流涕,哭喊道:“求老夫人饶命!是奴婢偷拿金碗时不小心熄灭佛香,又怕被责罚,才赖给思思和大小姐的,是奴婢错了,求老夫人责罚!”她不断地磕着头,满脸是血,令人不忍看。

    老人没有看她,只是审视着今日的一切。她年纪虽大,脑子却不糊涂。说是绿枝自己所为,不可信,明显就是宋知淑买通绮兰院的小红一起陷害宋清的。那王曼云呢?她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有宋清,她怎么就能提前算准这一切,她到底是心思简单的丫头,还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呢……

    许久后,老夫人终于说话了,却没有责罚人,而是甩给了宋长明,“侯爷,我年纪大了,你来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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