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崇州多山岭,连绵的山峦壮美巍峨,山水秀丽,灵秀风韵闻名天下。

    在蟠龙踞虎的瞿山被山匪占领之前,崇州当地也有过一阵登山写诗的热潮。

    温知梵坐在马车里浅憩,连日来的颠簸路途让她有些难受。

    商璟嵘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舒服,让迟刃驾驶马车的速度慢了许多。

    怕耽误山容的行程,她后面再难受也忍着不表现出来。

    巧笑倩兮的模样,任谁都看不出一点异样,可商璟嵘还是不放心的降低了车速。

    最后他们到达崇州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三日。

    温知梵有些愧疚,商璟嵘却一点也不介意。

    这三日说长不长。

    剿匪之事看似迫在眉睫,实际上真到了崇州,还是需要花许多时间慎重规划,没办法立马出兵。

    在马车上,他同样可以思索剿匪对策。

    顶多麻烦了点,倒也无伤大雅。

    因着匪患,原本游人往来络绎不绝的崇州,此时显得冷清了许多。

    商璟嵘将马车停在了当地最大的客栈——九州客栈的门前。

    马车刚一停下,在门口招待客人的小二立马极有眼色地引他们进店。

    “客官,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商璟嵘从钱袋里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正准备付钱,却被横拦过来的一把团扇挡住。

    温知梵为了办事才出了远门,真容不便示人,早早便戴好了帷帽。

    少女的声音清冽,柔缓如潺潺溪水。

    “阿容,麻烦了你和迟小哥一路,这点钱就让我出了吧。”

    打尖住店这点钱对于温知梵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商璟嵘却还是拒绝了。

    “哪有和女孩一起出门,却让对方付钱的道理呢?”

    温知梵挑了挑眉,“阿容这句话,莫不是觉得我比不上你?”

    “知……温小姐明明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偏要故意开我玩笑。”

    商璟嵘知道温知梵有意隐藏身份,没有暴露。

    温知梵身形微动,连带着烟一般轻薄的纱帘都晃动了一下。

    今日她穿着浅灰色的百褶长裙,上襦用颜色淡雅的彩色丝线缝制了重锦叠翠的彩缎,下摆只用银线简单地绣制了几朵云纹,系上一条灰蓝色的丝绦。

    本应显得素雅过甚,有些寡淡低调,偏偏这件衣服的料子,用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顶顶好的缎料。

    所以温知梵衣着素雅,却也只让人觉得富贵低调。

    温知梵白如凝脂的手将团扇收了回来,轻轻笑了一声:“我怎会知道,阿容也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什么料事如神的神算子。”

    商璟嵘故意惋叹,“温小姐可真是……像我曾经在杭州吃过的一味民间小吃,叫‘圆不落角’。”

    皮是糯米做的,柔韧有嚼劲,白得好像天上的云。

    偏偏里面的馅料是炒芝麻磨出来的,黑得像未研开的墨。

    温知梵笑了笑,还是示意银秋拿出银子付了钱。

    “出门在外,阿容你就让让我吧,麻烦了你们一路,我心里正不安。”

    不安不至于,付了钱心里会好受一点,这倒没错。

    温知梵一向不喜欢欠人情,这次属于例外。

    其实,当时提出护送她的若是别人,兴许温知梵就不会同意了。

    商璟嵘对她而言并不是多特殊的存在,只是和他相处起来,确实很舒适。

    温知梵定了间天字号的包厢,跑堂小二谄媚的笑敛都敛不住。

    菜端上来后,只有银秋一个人眼睛放了光一样,吃个不停。

    迟刃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怕失礼,没有离开位置。

    温知梵和商璟嵘吃的也不多,前者吃完后一直在笑吟吟看着大快朵颐的银秋,后者则悄悄看着温知梵。

    迟刃夹杂在这微妙的气氛里,心中只有自己爱剑的他,难得的也感受到了尴尬。

    商璟嵘是他的主子,不能直视。

    温知梵是主子喜欢的姑娘,不能直视。

    为了合群,迟刃选择盯着银秋发呆。

    银秋高高兴兴嚼着小笼包,一抬头,两个人盯着她,一个人盯着她身边的小姐。

    银秋:“……”

    她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姐也就算了,山容公子身边那个小护卫干什么啊!他为什么也要看着我啊!

    温知梵见银秋放下筷子,问:“吃好了吗?”

    银秋感受了一下,八分饱,于是羞涩地点了点头。

    “差不多饱了。”

    对面的迟刃闲来无事,计算了一下银秋进来以后吃了多少东西。

    一屉小笼包,一个桂花糕,一个白糖糕,一份烤羊排,一份辣子鸡丁,一碗麻婆豆腐……

    江南温氏果然不同凡响,看似平平无奇的小侍女居然也腹有乾坤。

    迟刃到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早些年,他还没被年幼的商璟嵘捡走,捡到皇子府当暗卫时,一直是靠吃酒楼倒掉的废食存活的。

    当时乞丐多,废食少,他很少能抢到足以果腹的食物。

    饥一顿饱一顿,身体就给饿坏了。

    如今吃东西吃得少也有这个原因。

    能吃,挺好,挺可爱的。

    吃完饭,商璟嵘借口称自己要去城郊看看那里的传染病情况。

    温知梵与他告别,在亲眼看见商璟嵘骑上马往城郊去以后,才淡淡收回目光。

    九州客栈里人流巨大,温知梵没有多待,回到自己房间后,让小二去给自己带壶热茶上来。

    小二“诶”了两声,一路小跑着送了壶热茶上来。

    温知梵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以后蹙了蹙眉。

    “听闻九州客栈独有一种茶,名叫雾间云上,可否为我来一壶这个?”

    小二脸色变了变,“客官从哪听来的?咱们店里可从来不卖这种茶。”

    温知梵一手托腮,一手晃了晃茶杯。

    “我来此为的便是这壶雾间云上,钱不是问题,我平生好茶,若是这茶值,千两万两我都能奉上。”

    店小二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后,换了一副神态。

    不再故意点头哈腰,谄媚奉承,而是更加严肃庄重。

    “小姐,您既知道这雾间云上茶,那自然也知道这茶难得,不是谁都能喝上的。”

    小二看了看温知梵的帷帽,意味明显。

    温知梵被质疑了也没有半点不悦,反倒更加定心。

    若是谁都能凭借三言两语就见到许倩洲,那这情报网的用处,只怕也不大了。

    温知梵掀起纱帘一角,露出半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江南温氏温知梵,特来拜见许小姐,还望通传一声。”

    江南温氏的名头,无论在哪,都是极好用的。

    小二眼睛一亮,也不怀疑有人冒充温知梵。

    且不说温知梵的画像,自她的及笄宴之后便流传于景国各地。

    便说这江南温氏,何人敢冒充?

    温氏是商贾,但在各地的势力盘根错杂,与不少官员都有正当的利益相交。

    及笄宴后,谁都知道,除了家主温仁忠。旁的得罪了温氏里的谁都行,唯独这温知梵,是万万不行的。

    及笄宴上与温知梵发生口角的一个商户,先是被当地赫赫有名的宋老板打压,许多竞争产业都被挤得活不下去了。

    而后,在他灰溜溜准备发展其他产业时,众人都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温仁忠竟然亲自出手,将他的所有店铺都吞并了个干净。

    这是他的一个警告,让那些对温知梵起了轻蔑心思的人都知道——温知梵是他的女儿,是温氏的千金。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欺负她的。

    *

    室内燃着兰香。

    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坐在桌前,柔荑握住茶壶把,缓缓倾倒色泽清透,香味悠长的茶水。

    小二领着温知梵到许倩洲面前后就悄悄退下,下了楼,回到热闹的大堂之中。

    许倩洲头挽飞星逐月髻,穿着淡粉色的牡丹烟罗软纱,青色披帛垂落在地上,好像蜿蜒的河流,流向五湖四海。

    “温姑娘快请进。”

    温知梵没有客套,直接在许倩洲对面坐下。

    上辈子她与许倩洲相识那么久,早就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

    两人虽然算不上至交,却也颇为惺惺相惜。

    许倩洲明面上是个话不多的宁静女子,实际上性子最为果决。

    熟识之后便知道,她最讨厌那些磨磨蹭蹭的虚礼,喜欢单刀直入,不说废话。

    果然,许倩洲的眉头不自觉松了下。

    温知梵开口:“听闻许姑娘手中掌握崇州最大的情报网,往常来此之人,皆是千金换情报。”

    许倩洲挑了挑眉,示意她有话直说。

    “温姑娘来此,不为情报?”

    温知梵年纪比许倩洲小上几岁,但周身沉稳的气场丝毫不输对方。

    “我为情报,却不是用千金换,我要用情报换情报。”

    许倩洲倒好两杯茶,轻轻放下茶壶。

    “姑娘既来此,怎会不知,我九州客栈说是崇州最大的情报网,实际上这九洲四海,能有几处情报比我更周全?姑娘怎么能如此笃定,你卖的情报,正是我所缺少的?”

    温知梵接过其中一杯茶,细细品尝了一口。

    许倩洲不疾不徐整理自己的披帛,却在听见温知梵的下一句话时,手指僵住,随后慢慢捏紧衣摆。

    她眉眼间惊疑不定,带着许多浓重复杂的情绪:“……你再说一遍?”

    温知梵放下茶盏,重复道:“十八年前的白露日,我知道是谁与你母亲待在一起。”

    茶盏骤然从手中跌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瓷片。

    许倩洲却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碎掉的名贵瓷器,而是一字一顿对温知梵开口。

    “温小姐既然知道这件事,那应该明白此时对我的重要性,若是你敢骗我……”

    温知梵扫了一眼碎茶盏。

    “女子在这世道生存下来本就不易,我既知其苦,便怜其忧。”

    “所言,句句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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