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

    “无碍,此时离辰时尚早,”伶舟沐垂首清泪洒落,拍打着许景苒的手腕安抚,“兄长那日受了禁军统领一刃,破了咽喉,那刀法极快想来疼痛只在一瞬吧。”

    许景苒收回手无语凝噎。

    伶舟沐抹了眼转头看向许戈继续道:“公子说的正事,是想了解伶舟府那晚发生了何事?”

    “并非全是,世家大族横行大齐百年,但皇权之下焉有完卵,昨日孝德帝扣押了三大世家的家主,荣家长子荣启童一得到消息,昨日便离开了京都回了太原,今日求见姑娘,一是想问伶舟府那夜的事情,二是想求伶舟姑娘告知昨日宫殿中的情形。”许戈娓娓道来。

    伶舟沐踌躇一番,开口道:“昨日太子在大殿前跪了一日,孝德帝余怒未消。三大家主昨日前往大殿,只是为了求皇帝下旨还我伶舟府一个清白,说来奇怪,狄亦奉为帝师,皇帝却第一个拿他开了刀。”

    许戈一愣,眸中暗淡,“实不相瞒,半月前伶舟府火光冲天,伶舟渝谋逆自焚的消息一传出,太子便托了平承侯上门提亲求娶我妹妹为东宫侧妃,太子婚事岂是儿戏,家父家母婉拒,没成想如今闹到了孝德帝面前。”

    许景苒附和,“太子顽性不改,好恋女色。景苒前尘已断,但权势弄人,故来普陀寺带发修行。”

    “扣押世家大族家主涉及伶舟府,半月前,我游历太原,此地正值天灾,接到家父消息便即刻赶回,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许戈握紧拳头,“听家父说那日孝德帝举办宴席为大将军接风洗尘但并未让百官前去参宴,所以那晚你们可觉察到异常。”

    伶舟沐摇了摇头,理着袖子,“那日班师回朝,孝德帝在京都城门迎接,下了口谕让父亲在家歇息,三日之后再进宫面圣,举办宴席。宫里送来了赏赐,并未有何异常,我和娘亲等了一夜,等来的只有搜查。”

    许戈盯着伶舟沐,说:“今夜逃出,往后有何打算?”

    许景苒止住了抽噎声,也转头看向她。

    伶舟沐没看二人,“孑然一身,四海为家。”

    “许家在京都城外还有几处庄子,”许景苒说,“暂且避避风头吧。”

    伶舟沐宽慰道:“多谢景苒姐姐好意,亡命之徒不敢叨扰。为了活命,簪子沾了血腥,还望姐姐原谅。”

    许景苒摇了摇头,轻抚玉簪上的流云,“大理寺凶险,你能护住自己便是最好的了。”

    物归原主,了却心中一事,伶舟沐难得温和笑了笑。

    司晨报旭,鸣传耳边,早起晨修的沙弥撞了钟,聊了一夜,该说的话语都聊尽了。

    伶舟沐起身对许家兄妹行了一礼,“今日就此别过,多谢二位狱中照拂,大恩大德伶舟沐没齿难忘。”

    走到房门前,伶舟沐想到什么驻步又转头问许戈:“还有一事,敢问许公子半月前在太原可见到烽火燃,狼烟升。”

    许戈内心大骇,胸口剧烈起伏,“未,未曾见过。”

    伶舟沐了然点头,抬步出了房门。

    等人离开后,许景苒才看向自家哥哥,“兄长,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许戈手指抖索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悄声说:“半月前匈奴攻取大齐郦城,义城,云城,佳城四座城池,匈奴凶戾,灭了四城百姓。边关守备军虽大败,但驯马营还在长嬴境内。”

    屋内残烛隐燃,许景苒跌坐在矮凳上,呆呆地看着桌上伶舟沐方才用过的茶盏,“所以只要驯马营最近的佳城点了烽火,那么经边野一战元气大伤的匈奴是不敢冒然造次行事,驯马营得知消息,也会点了狼烟,太原没理由不知道。”

    许戈点头,说:“没有狼烟,京都却先太原一步知道边关失陷,半月有余就收回四座城池,这一切太顺了不是吗?”

    许景苒面露异色,“是很顺,顺到不用惊动边陲四将,顺到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将军就可收回城池,盖过军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的威名。”

    天光大亮,杂乱的思绪理出了线头。

    兄妹二人静坐许久,许戈酝酿片刻,突然起身,“我即刻回府与爹爹商量此事,兄长不在,还望妹妹照顾好自己。”

    许景苒知道此事不可小觑,连声应和,“兄长放心,小妹省的。”

    辰时清寒,普陀寺人烟冷清,山中林间余留沙弥诵经声。许戈独自一人到了马厩,慌乱牵起僵绳。

    一小沙弥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放下拉绳,水桶应声掉落入井。

    许戈诧异回头,发现院中还有他人,双手合十弯腰一拜,“小师傅等在此处可是有事?”

    怀空回了一拜,“阿弥陀佛,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意识到刚刚的失态,许戈定心说道:“多谢小师傅指点,许某受教了。”

    怀空说:“师傅命徒儿在此等候许施主,说请许施主去前院禅房半刻钟。”

    妙慧大师是普陀寺的方丈,许戈年少游历孤乞曾见过大师一面,朝堂一事急迫,许戈断没有心思与人喝茶谈经。

    许戈回绝,“家中尚有急事,恐不能见大师,还望小师傅代为转达,来日再与大师一叙。”

    怀空捏着佛珠,转了两颗,说:“匆匆寻道,路即在眼前。”

    怀空打的哑迷让许戈立在原地。

    许景苒自伶舟渝逝去后,大病了一场。

    太子进宫求圣上赐婚的消息是宫中的线人传回礼部尚书府的,孝德帝宠溺当今太子,难保圣上心软赐婚。但许景苒痴心一片不愿嫁进东宫。

    当晚便入了普陀寺带发修行,用余生求佛祖庇佑许氏,为伶舟沐超度,许母再不同意也应了,许母想着青灯伴古佛也比宫门熬春秋来的自由。

    许戈接到许家信鸽穿书,连夜赶回了京都,本想在劝慰自家妹妹一番,没成想已在普陀寺修行了。

    今早之事是他思虑不周,许家如今如履薄冰,昨日孝德帝没有缘由刚扣押了三大世家家主,今日匆忙赶下山,慌张失措赶回尚书府,更易引起帝王猜疑。

    许戈居高临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怀空思索了一番。

    京都乱像没在水下,路不见,一苇可航,这苇如今难寻呀。

    “烦请小师傅带路。”许戈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怀空:“施主,请随我来。”

    古寺安谧,许戈心却乱做一团,伶舟沐的话音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跟随着怀空的步伐绕步半刻,他一进了前院禅房就看见妙慧大师打坐。

    许戈行了礼,说:“小生叨扰大师了。”

    妙慧大师睁眼,“许施主客气,请用茶。”

    许戈单刀直入问出心中所想,“京都如今自相鱼肉,可有快刀斩此棋局?还望大师告知。”

    “刀俎,鱼肉皆由心而生,无欲自无刃,佛门重地还望施主慎言。”

    许戈笑笑,在一方石椅落座。

    伶舟沐离开时取了悦伶山庄的碎银,下山在一布庄买了身粗布男衣,一根粗木莲簪别与发间。

    此地距离白耳郡有段距离,伶舟沐坐在木凳上哈出寒气待小二上完面后,吹了两口气,筷子一挑嗦了口面,暗暗盘算着路程。

    京都往北禁军营驻扎,南下前往靖国最快便是乘船走墨西水路,她本就打算调虎离山让萧晟的人把守在墨西水路码头,如今计划开展过顺,她倒感到有点不自在。

    大理寺韩筝手下礼阳之死,如何处理,她没细细过问萧晟,堂堂靖国的麟王殿下身体孱弱,总不至于脑袋也愚笨。

    “店家,你们这面,除了面当真一点油水也不添?”伶舟沐又吃了两口,颇为嫌弃。

    酒肆老板娘抬眼瞅了瞅伶舟沐,想着许是京都来的子弟,讲究吃食。绾起发,擦拭着酒桌赔笑道:“官人打趣了,这岁暮将至,太原粮食不知怎么涨了几文钱,我们这小本生意,自是想着留点碎钱买点粗炭过冬。”

    酒肆老板停下手中伙计,也来赔笑,“是呀是呀,这油盐价钱一上,苦的是我们这些人,官人莫怪,这碗面不收官人银钱了。”

    伶舟沐虽穿布衣,但眉宇间尽是雅气,一身冷骨吓得酒肆中的小厮不敢靠近,惹得酒肆老板也怕得罪。

    “就顺口问一嘴,”伶舟沐三两口吃完,多丢了两枚铜钱在桌上,“老板,白耳郡离这还有几里路?”

    酒肆老板收了铜钱,眉开眼笑,“往前三里路就到白耳郡了。”

    听到白耳郡,酒肆老板娘擦着酒桌的手一顿,“公子所为何事要前往白耳郡?”

    伶舟沐不愿多透露,随意糊弄说:“家中长辈逝去,如今孤苦一人前去投奔亲属 。”

    临近酒桌的一男子听到伶舟沐的话语阴恻恻说道:“这个白耳郡前一久发生了几起命案,官府还在捉拿凶手,这白耳郡不安宁。”

    “命案?”伶舟沐疑惑。

    “是呀,命案,这白耳郡好多年都没发生什么怪事了?如今命案连起,梁大人可苦恼了。”

    “听说是梁大人为官不清,地府老爷派下旨意向其索命。”

    “别胡说,这天下那还找得到梁大人这样的清官。”

    此话一出,几人随即争辩起来白耳郡的梁大人是否是好官,伶舟沐耐着性子听完席间人的话语出了酒肆沿着官道赶路。

    这梁大人原是个武夫,现如今成了个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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