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陈秀兰送姜荀姐妹俩去学校。把姜蘅送进教室，跟着姜荀去三楼校长室。

    “校长老师好，我是姜荀的妈妈。”

    “好的，进来坐，郑林的家长还有一会儿就到。”

    校长态度温和，给陈秀兰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也不说与郑林的打架的事情，而是与陈秀兰聊姜荀的学习。

    陈秀兰：“她回家就自己看书做作业，学习上的事情，基本上我们都没操心过。就连她妹妹的学习都是她在管的，比较懂事、省心。”

    “看来姜荀很自律啊。姜荀这个娃娃很聪明，但是呢，就我几十年教书的经验来说，越是聪明的娃娃越是难管，越是要好好管，不能让她的资质浪费了……”

    校长确实不愧是校长，说话很有水平。姜荀看她妈频频点头，心里有些无语。

    “……那她会散打是怎么回事儿？”

    陈秀兰：“不过是跟着她爷爷练了几天花拳绣腿……”

    正说着，一个中年微胖的男人带着郑林走进来，陈秀兰话被打断。

    “杨老师。”

    “郑厂长，请进……”

    校长与他热情寒暄。

    郑林有后台。

    姜荀知道。因为余春华管郑林不敢像对待其他人那么粗暴强硬。

    农场小学的孩子，看似只是普通的孩子，但在老师眼里，看到的却不止是孩子。

    前世时，到六年级，她在班上有了一个经常去她家等着她一起上下学的女同学。那个女同学的爸爸是农场供销科的科长。她曾经把余春华上她们家给她弟弟走关系的事情，说给姜荀听。

    ……所以，大人们做某些不适合小孩子看的事情的时候，真的要找能避开小孩的时段。

    咳咳，郑林他爸是料场厂长的事情，也是她告诉姜荀的。

    难怪郑林敢威胁要把她们家赶出农场，赶回老家。姜荀觉得，她花出去的巨资五块，只要发挥作用，那肯定要超值了。

    “……好，既然两家家长都到了，那我们就把事情处理一下。姜荀和郑林……回去跟家长把事情经过说了没？”

    校长问着。

    陈秀兰：“我家姜荀回去跟我详细说过经过了。”

    郑林脑袋一低，郑林他爸脸色漆黑：“没说，如果不是杨老师打电话过来，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校长微微颔首，看姜荀：“那姜荀把事情跟郑林他爸说一下。”

    姜荀也不怯场，哒哒哒当即条理清晰、清楚明白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状：“……郑林开口就是骂别人父母，还当着全班面，威胁要让他爸把我们家赶出农场，赶回老家。”

    “……”

    郑林他爸这下不只是脸色漆黑，那是想打死逆子的心都有了：“混账！”

    甭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这个时代的官员可不敢这么嚣张。

    郑厂长抬手就想去打郑林。郑林灵活的跳开，一边跳还一边喊：“那你还说要在放学路上堵我，打我呢！你怎么不说？”

    姜荀无辜：“你都要喊你爸爸来欺负我爸妈了，我还不反抗、不报复？那跟我们老姜家的家风不符，回去会挨打的。”

    “咳咳。”

    陈秀兰清咳两声，姜荀闭嘴。

    郑林拉着他爸告状：“爸爸，姜荀会散打，她仗着她会散打欺负我。”

    “散打？”

    陈秀兰含蓄解释：“我们家孩子她爷爷以前是队伍退下来的老战士，我家姜荀跟着她爷爷练过几天花拳绣腿。”

    这是姜荀忽悠她妈的话。

    她会散打是后来成年后的事情。现在这个年龄段，她既没渠道学，也没钱学。技艺不像学习，可以用开窍来糊弄。

    姜荀从以往积累的写作素材中得到了启示。

    80-10这三十年，讯息流通不畅，不止普通老百姓上当受骗，就连不少地方政府都上过当。特别八十到九十年代这一段，武侠小说爆火，各派气功大师收徒广告打得到处都是，行情火热。

    姜荀从这些事件中得到灵感，觉得她们家也不能跟时代潮流脱节，也可以赶时髦搞一搞，立个会武术的人设。

    于是，这倒霉孩子回家添油加醋的跟她妈说班里刘畅被欺负的惨状，吓唬她妈。吓唬完了，忽悠她妈说，如果能把她会散打的事情做实，班里的同学肯定就不敢欺负她了。

    陈秀兰被刘畅在学校里的遭遇吓到，完全没想到是她家小混账添油加醋的忽悠她。

    她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来学校里守着她。竟被姜荀忽悠住，答应就这么扯出她爷爷来做虎皮，帮小混账立人设。

    姜荀她爷爷确实是当年退下来的老战士，不过，他老人家只是普通的农民，并不会什么武功散打。当年，他是被果党抓壮丁抓走，被迫加入果党队伍的。

    当果党军当到一半，果党战败，归到队伍里，在队伍里跟着打了一年多的战，没立下什么功劳，就混了个平安遣散回家。

    这些事，姜荀从小听他爷爷讲到大。她爷爷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她们这些晚辈讲他过去的事迹。家族里，她们这一辈的，人人都听过。

    这是立人设的基础。其他的，就是姜荀的二次加工。

    这么做的目只有一个，自保。

    不涉及金钱，只用做自保，这叫善意的欺骗。她已经很克制了，起码她没给她爷爷立气功大师隐居山林的人设，没想过让她爷爷去收徒赚钱。

    咳咳，好吧，其实也想过一下下，只是一下下。咳咳。

    姜荀：“妈妈，爷爷不准往外说的。”

    陈秀兰想起来女儿的叮嘱，忘了装不能外泄了，连忙补上：“老师们都不是外人，让老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也好。”

    陈秀兰因为说谎些微的不自在，反而像是证实了她说这些是违背长辈意思，回去若是长辈知道了会责骂。

    母女俩一通忽悠，别说郑林听得目瞪口呆，就是郑林他爸郑厂长、校长都愣住了。

    学校、工厂订报纸杂志是政治任务，现在，哪本可以打广告的杂志上，没有气功大师的收徒广告呢？

    都有。现在报刊杂志的广告管理比较粗放，也不核查真伪，给钱就刊登。这时候的人还比较质朴，对骗人广告认识还不深，有许多人真的相信广告说的都是真的。

    校长回过神，严肃：“姜荀妈妈放心，我现在知道姜荀的情况后，会注意管理的。”

    陈秀兰略微不好意思：“她爷爷怕她一个女孩子性子弱了在外面吃亏，从小就教她什么有仇要报，别人才不敢再欺负她一类的话。请老师放心，我回去也会好好约束她的。”

    ……一家子会武术，还有仇必报！

    郑林他爸不禁想到武侠电视剧里那些被大侠报仇杀了的坏人。再看看他桀骜不驯的儿子，一瞬间代入了，他可就一个儿子。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冤家宜解不宜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还是他儿子理亏。

    郑厂长权衡好，和蔼的开口：“姜荀同学……”

    “叔叔。”

    姜荀抬头，平静的看着郑林他爸。她实在装不出天真无邪，演技不过关。

    郑厂长看她一个小丫头，跟他这样的大人说话都这么沉稳有度，没有一般小孩子面对陌生大人时的胆怯或是紧张，又对姜荀她妈的话信了两份。

    就这气度，确实不像一般孩子。

    郑厂长语气又认真了两分：“这事是我家郑林不对，你放心，叔叔回去一定教训他。不过，你们现在才五年级，还有六年级要做同学呢，你给他个改正的机会，好吗？郑林，过来给你同学道歉。”

    “我……”

    郑林不敢置信：“爸，是我被打！”

    郑厂长：“咋地？你还很自豪？道歉，快点！不要耽搁老师时间，不要耽搁别人时间。”

    “我……我……”

    郑林还待辩驳，被他爹一巴掌拍脑袋上，瞬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得憋憋屈屈的道歉：“姜荀，对不起！”

    “嗯。”

    姜荀应了一声，却没说没关系。

    这迟来的、还不是真心的对不起，不值得她一声“没关系”，就算是圆滑假装的没关系也不值。

    她知道，目前，对郑林的惩罚也就这样了，最多回去再挨顿揍。这还是他爸通情达理、不护短的缘故。

    社会现实就是这样，校园霸凌是治理难题，别说是法治不健全的现在，就算是到了未来，已经为校园霸凌立法的年代，依旧是管理难题。

    校园霸凌治理，在全世界都是管理难题，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第二天，郑林是瘸着腿来上学的，回去果然是被揍了。在副科课堂上，还是会调皮捣蛋，还是整天叽叽喳喳的闹，不过，却都不敢闹到姜荀跟前。

    看来是被姜荀吓住了，就是不知道能管用多长时间。

    因为郑林的收敛，姜荀在班上的环境和顺了许多。虽然还是没什么同学跟她玩，不过，却没人敢在她面前大小声了，也没人蹩脚的去学她的口音说话了。

    效果过于出众。

    开心，不用应付小孩子了。

    1994年，还没有实行双休制，一个星期要上六天学。

    没人打扰的学堂，姜荀过的还是很愉快的。主课听一下，副科摸鱼码字，她重生的第一个星期就这么落下帷幕。

    周末，是她爸和她二叔的店正式开张的日子。她家的店面和她二叔家的餐馆，都已经挂上新招牌。招牌是她爸爸做的，招牌上的字，是二叔找他朋友写的。

    一大早，姜荀起来把誊抄好的狗血故事稿子整理到信封里，去邮局发了一封挂号信出去。

    从邮局回来，他爸和他二叔一人拿着一挂鞭炮，点着烟，准备放鞭炮。

    陈秀兰在里面朝她招手，姜荀连忙牵着姜蘅进去。姜荀捂着耳朵，陈秀兰一手抱着姜蘅，一手去捂她耳朵，砰砰砰的鞭炮声中，两家的店面正式开张。

    “姜荀姐姐。”

    一个皮肤黑黑，个字很高的小女孩儿挤过来，主动叫她。

    “我叫赵蓉，我爸爸就是帮你家写招牌的赵广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