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闭上了那双会笑的眼眸，缓缓贴近的英俊面容显现出某种虔诚。
即将相触的那刻，艾尔莎却鬼使神差地偏开了头。
连她都为自己下意识的排斥而感到惊讶。
她和僵住的莱昂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弥漫着尴尬的寂静。
“对不起，”艾尔莎后知后觉，紧接的便是无措：“我不是故意的。”
莱昂默默退后，血色褪去的面容顿时有些苍白。
但他压下了那扑面而来的失望。
“不，没关系的。”他摇头纠正她，“你并不需要道歉。本来就是要你愿意才行。是我差点做了不礼貌的行为。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莱昂试探地伸出手，确定艾尔莎没有排斥他的接触后，才温柔地拢了拢艾尔莎的头发，“我有充足的耐心，我会等你准备好的。”
“再给我点时间。”艾尔莎忐忑地说：“我可能、我可能只是不习惯。”
莱昂不置可否地露出笑容。
“不说这些了。”他撒娇道：“唔，晚上这么冷，我想喝你煮的红茶了。”
红茶只不过是个缓解尴尬的借口，艾尔莎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转身去了厨房。
她从橱柜中拿出惯用的茶壶，把茶壶挂到点燃的柴火堆上。等水沸腾的过程中，艾尔莎揉了揉脸，试图从那微妙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随着温度的上升，壶嘴开始冲出滚滚的蒸汽。
“啊呸！”喷出的居然还有浑厚的男声：“快醒醒！”
“德尔？”
艾尔莎下意识喊出屋灵的名字。但她忽然意识到，她已经搬离噩梦餐厅了，德尔不可能在这里。
艾尔莎忽然涌现奇怪的陌生感。
但没等她理清这错乱感的来源，莱昂就先行动了。他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厨房，不顾那沸腾的高温，他一把捂住壶嘴，手心立刻被蒸汽烫伤。
莱昂强忍住了疼痛，蔚蓝的眼眸里强压下慌乱，转而流露出某种严肃的情绪。
他握住壶嘴，将它直接提到桌上，冰冻魔法将茶壶整个冻结了起来。
“小心！”艾尔莎并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但此刻她最担心的还是莱昂受伤的手：“快让我看看。”
冻结的茶壶恢复了安静，莱昂耸耸肩膀，挂上轻松的笑容：“我差点忘了，这只茶壶被诅咒过，里面封印的魔鬼会随着蒸汽跑出来。差点就要酿成灾祸了。”
……这只茶壶难道不是她天天使用的吗？艾尔莎蹙起眉，那种奇怪的错位感再次出现，记忆的拼图好像忽然缺失了重要的信息：“是这样吗？”
“艾尔莎，听我说。”
莱昂轻声唤她，打断了她的探究。
在艾尔莎的目光投向他时，莱昂轻柔地捧住了她的脸。
“设定就是这样的。”他蔚蓝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沉溺在其间的艾尔莎，聆听着他的声音，眼眸逐渐涣散：“你不会再用这只茶壶，也什么都没有再听到过。”
噩梦餐厅的水道中，莱昂正和德尔对峙。
“德尔，你要阻止我吗？”
“当然了！你做得这么混账，我怕你事后被斯坦因和凯瑟琳打！”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跟他们告密，让他们来阻止我？”
“因为我怕你现在就被斯坦因和凯瑟琳打！”
“那你就还是愿意帮我的，”莱昂闻言神色微霁：“我知道，你一直是偏心我的。”
“哈！胡说八道。”德尔不屑笑出声：“我是看着艾尔莎和斯坦因如何走向彼此的，那感情足够真挚，不是你用这种小手段就能拆散的。你会输的！我跟你赌酒，你会一败涂地！”
“至少现在我们相处得很好，一切都很顺利。”莱昂急切地说：“再给我点时间，她会接受我的。”
“那是你利用她对斯坦因的感情偷来的！你这个卑鄙的作弊者！无耻的小偷！”
“没关系。”莱昂面色阴郁地打断他：“我只是不甘心……我想和斯坦因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
幻境里的时间流逝的比现实慢得多。这是他来之不易的机会。他要利用这时间差，让艾尔莎对他产生移情。只有这样，回到现实后他，才可能有机会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德尔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可你现在看起来，也不像很有信心的样子啊？”
“我得回去了，艾尔莎还在等我。” 莱昂敛下眼中的暗色：“别再试图打扰我们了，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
看着莱昂的背影近乎孤注一掷地离开，德尔忍不住深深叹气。
他既不想成为莱昂的共犯，也不想看到这个家因为矛盾分崩离析。
在莱昂还没把事闹大前，德尔更指望艾尔莎能先发现这不过是个荒谬的梦。
“外部的打扰不过是个契机，就像是叫醒的闹钟。”德尔嘟囔：“就算外部的打扰你能阻止，若是崩塌是从内部开始的，你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莱昂从幻境里脱身，分心和德尔说话的时候，艾尔莎正在家里招待来买药剂的客人。
正在接待的客人是位擅长诅咒的黑巫师，艾尔莎打开橱柜准备点心：“刚好我买了你喜欢的甜品，配上红茶怎么样？”
黑巫师帮忙拿出茶壶：“再好不过了。”
“啊，那个不行。”艾尔莎看见他手中的茶壶，连忙阻止：“那是‘装了魔鬼’的茶壶，要是打碎的话就有麻烦了。”
可她的脑中却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狐疑。
巫师问出了她感到矛盾的地方：“你们怎么会把这种重要的诅咒道具放在这，而不是锁在库房里？”
艾尔莎发现自己无法解释这个神秘茶壶的由来和存在，“是因为……”她皱起眉，在她分心的时候，黑巫师摸了摸下巴，随后猛地把茶壶砸向了地面，茶壶在清脆的声响中变成了碎片。
“糟糕了！”艾尔莎大惊失色地捂住嘴，她提心吊胆地等了会，茶壶里也并未钻出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黑巫师用魔法复原了茶壶：“我敢打赌这只是普通的壶，上面也绝对没有什么封印。”
“而且这种手工制作的粗糙的壶是完全没法用来困住魔鬼的，最多只能困住点民间传说。” 黑巫师“桀桀”一笑：“你应该听过灯神的传说吧？”
“我知道。”艾尔莎几乎是未经思考就说出口：“是那个擦一擦就会冒出，帮助实现任何愿望的灯神？”
她奇异于自己如此熟悉，脑海中几乎是同步冒出了画面，隔着缥缈朦胧的白烟，一个高大的模糊轮廓在她眼前浮现。
她如临其境，却看不清烟雾中灯神的面容。她只记得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我就是可以为你实现任何愿望的灯神，现在，你可以向我许愿了。”
“为什么……”艾尔莎轻声呢喃：“为什么我感觉我好像见过灯神？”
“那你肯定是在梦里见的，灯神只是传说而已。”黑巫师付之一笑：“你应该问骗你的人，为什么会编出这样的谎言，起初我还以为他是用这个茶壶来藏私房钱的呢！”
黑巫师拿完定制的药剂离开后，艾尔莎低头看向手中的茶壶。
疑问不断地涌现，为什么莱昂要对她撒谎？这段忽然闯入的画面是什么？灯神只是她的梦吗？
艾尔莎不自觉地摩挲着壶身，又是为什么，她会有种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她的怀疑像是颗破土的种子，从那天起，奇怪的事逐渐发生了。
先开始出现的是莫名其妙的习惯。
早晨的时候，艾尔莎正在为花圃加固木栏杆。她从仓库里拿出了把钉枪。
本来一切顺利，直到她完工的时候，她竟然顺手就要把钉枪佩戴到身上。
她把这事当成有趣的小插曲说给莱昂听。
“瞧我，还真是忙昏头了。”她对此感到新奇：“难道我以前还有把用来当武器的钉枪吗？”
莱昂微怔，“或许你是把钉枪当成药剂了，才会想装进腰包。”随即他转移了话题，“艾尔莎，栽培的毒蘑菇可以收获了，下午我们来做新的药剂吧。”
“好啊，”艾尔莎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钉枪：“我得去图书室找找药剂的配方。”
紧随其后出现的是幻听。
“《吾爱的毒蕈观察手册》，”艾尔莎从书架里抽出这本经典的教材：“在这。”
她拂去扉页上的灰尘，“吾爱”两个贴着的金箔的字闪闪发光。这是一个巫师出版的书籍，里面整理了他爱人毕生的植物学笔记。
“阿莫……”
艾尔莎读着巫师的语言，耳边却忽然浮现了一个穿行在古旧的书架中的陌生声音。
男声低沉磁性，像是优雅的大提琴。他一遍遍地纠正她的读音。
可当她想要捕捉那个声音时，它就倏忽消失了。
不知为何，她对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格外在意。连莱昂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他依偎在她身侧，看向她膝上久久未翻动的书页：“看到了什么这么入神？”
莱昂的目光落在翻开的书页插画上，那是个景点的介绍，在矮人的空岛上，有座利用特殊的浮岛重力，搭建而成的悬空花园。
他的视线仿佛要把书页烫破：“……你很在意这里吗？”
“嗯，月光下的悬空花园，感觉很浪漫呢。”艾尔莎轻抚着书页：“还是情侣票选出来的度假之地。”
“只是座小花坛，矮人他们为了增加游客流量，言过其实的宣传罢了。”
“你见过吗？”艾尔莎稍稍歪头：“对哦，说起来，我们记得为了对抗德莱米去过空岛，可我为什么没见过这座花坛？”
片段的画面忽然在她眼前闪回，“等等，或许我是见过的，”艾尔莎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太阳穴因为涌入的信息而微微胀痛，“它是不是有钢琴键般的悬空阶梯？”还有一双递来的手，牵引她踏上那月光下的阶梯。
书页被合上，莱昂抽过那本书。
“艾尔莎，听我说。你记混了，不是它。”莱昂搂住她的肩膀，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不容许她的视线移开：“设定就是这样的。”
艾尔莎的目光跟着放空，过了会，她就释然地笑了笑：“原来是我记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