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头痛

    直到斯坦因展开机械臂,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视线外。艾尔莎才回过神,在火把的照耀下,她满脸通红。

    斯坦因离开不久后,青壮年组成的队伍也出发了。

    驻足目送丈夫和儿子离开的农妇们,眉眼间都挂着深深的愁绪。

    艾尔莎举着火把,带领她们沿着村落的路返回家中。

    路过村里一座废弃的教堂时,她们忽然听到丛生的荒草间传来低低的啜泣。

    “谁在那儿?”艾尔莎扬声问。

    影影绰绰间,艾尔莎看到了荒草丛中,有一对依偎坐在地上的母女。

    “我的孩子受伤了。”凄楚的女声回应艾尔莎:“有好心人可以帮助我们吗?”

    站在艾尔莎身后是个寡妇。

    “真可怜,”她被触动了同情心:“我去搭把手吧。”

    “等等。”艾尔莎拦住了她,低声问:“你认识她们吗?”

    “听声音很陌生,应该不是村里的人。”寡妇摇了摇头:“但外来人出现在村里也不奇怪啊。”

    “村里来的通常都是商人和冒险者,怎么会有落单的母女?”艾尔莎露出谨慎的神色:“何况还是现在这种血族出没的紧张局势。”

    转头把火把交给寡妇,艾尔莎说:“你们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在噩梦餐厅待久了,艾尔莎暗中视物的能力反而变强了。

    穿过丛生的荒草,她踏入教堂前的羊肠小道,朝教堂旁的那对落单母女走去。

    这座教堂在十年前就被遗弃,村里无力修缮被怪物破坏的外壁,就干脆将它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经过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教堂外杂草丛生。屋顶的十字架摇摇欲坠,苔藓顺着歪掉的大门缝隙爬进了屋内。

    离昔日的这座侍奉神灵的殿堂越近,气氛就越发阴森。

    艾尔莎在离那对陌生母女的不远处站定:“夫人,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斗篷下扬起一张苍白但美貌的脸。

    搂着怀中正在沉睡的小女孩,女人颤声说:“这是我的女儿,她的脚被划伤了,但我一个人没办法抱得动她,可以请您帮我扶起她吗?”

    短暂的犹豫后,艾尔莎走向她:“我很愿意帮忙。”

    边蹲下身体,艾尔莎边伸出双手,探向她怀中的小女孩。

    俯身弯腰时,艾尔莎在女人面前不经意地露出一截脖颈,如同黑夜中透出的一抹月光。

    女人的喉结滚过明显的吞咽。兜帽阴影下的双眼血丝密布,一双尖牙悄无声息地探出唇瓣。

    原形毕露的女人猛地张大嘴,如同毒蛇扑向它的猎物——

    “咔嚓!”

    尖牙咬在匕首的银刃上,发出锐利的碰撞声。

    “果然是血族。”

    艾尔莎抬起眼,近距离看到女人因为咧嘴而变形的脸,和她苍白脸颊上蔓延的红色丝线。

    尖牙将匕首咬得发颤。但仅凭血族的利齿,是无法撼动这把千锤百炼锻造出的匕首的。

    见偷袭败露,血族女人就要朝艾尔莎挥舞尖利的指甲,但她却惊觉四肢被束缚得无法动弹。

    不知何时,绿色藤蔓紧紧地缠绕着她的手脚,还在沿着肌肤攀援而上。

    这是艾尔莎带来的定身蔓。

    在血族打量该如何朝艾尔莎下口时,艾尔莎也在寻找在她附近种下藤蔓的机会。

    “抓走工匠的血族只是诱饵?是故意的?”

    思绪变换间,艾尔莎冷静地审视她:“我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艾尔莎从血族的口腔中抽出匕首,匕首划伤了女人的嘴角,使她的面目看起来更加狰狞。

    他们抓走了快到村落的落单工匠,是为了引得村落里的青壮年前来救助。

    当村里只剩下需要被照顾的老幼,和留下照顾老幼的妇女时,受伤的同伴就会有众多手无寸铁的猎捕对象。

    这个女人搞不好在血族中也是高等的存在,艾尔莎暗暗想着。

    她的前胸有孩子的遮掩,艾尔莎无法从正面将匕首钉入她的心脏。艾尔莎也不敢冒险绕到她身后,因为缠绕她的定身藤正岌岌可危。

    “既然知道,还敢和我宣战。”

    血族女人的肌肉膨胀,将藤蔓彻底撑了起来,绿藤的表皮被撕扯开,露出内部的纤维。

    蚀化加深了,疯狂正在赋予她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是血族!”

    艾尔莎对路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村妇们厉声喊道:“快跑,赶紧离开这!”

    恐惧掀起了轩然大波,“天呐,”她们如同惊慌失措的无主羊群,“神保佑我们!”

    有人先惊叫着带头逃跑,举着火把的队伍很快就散开了。

    “可恶!”

    血族女人盯着艾尔莎,撕开了束缚她的定身藤。她将断掉的藤蔓碾进泥土:“我先把你吃干净,再追上她们,谁都逃不掉!”

    她站了起来,昏迷的小女孩像块破布般,从她胸前轻飘飘地滑落在地。

    腿受伤的其实是这个血族女人,她的小腿有道深重的伤口,正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染湿了大片草地。

    怪不得她要留下来狩猎,因为她根本就跑不动了。

    艾尔莎把手按到腰间,指尖触摸到药剂瓶和钉枪:“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本来打算等到那群该死的猎魔人追来后再用……”

    血族女人从袍里掏出了什么后捏碎,艾尔莎似乎在匆忙间瞥见了一抹红光。

    “糟了!”艾尔莎立刻意识到那是蚀石。但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族女人吞入了粉末。

    压抑的尖叫从血族女人的喉咙里蹦出,血线布满了她的脸,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

    她微低下身,摆出类似于半蹲的姿势,头顶朝着艾尔莎的方向。

    在听到异样响动的瞬间,艾尔莎下意识地往一旁飞扑。

    子弹般的身影和她擦肩而过。

    原本艾尔莎站立位置有颗大树,此刻被撞击的树干发出剧烈的轰鸣,碗口般粗壮的大树应声而倒。

    黑影从飘扬的尘埃中缓缓站起,血族女人欣喜地感受着身体里不断涌现的力量。

    她的腿伤还在恶化,但蚀化不仅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还赋予了她的双腿可怕的弹跳力。

    ……绝对不能被她撞到,不然的话就死定了。

    掌心渗出冷汗,艾尔莎的视线从树断裂的缺口上收回,在空旷的场地战斗,只会对血族女人的能力有利。

    艾尔莎灵巧地矮下腰,从教堂歪歪斜斜的门缝中钻了进去。

    这座教堂的纵深空间比外观看起来要大,拱门和穹顶沿着中轴线对称。

    昔日的五彩玻璃都蒙上了厚重的灰尘,幽暗的光线充满压迫性的肃穆感。

    越过地上堆积得歪歪扭扭的废弃物,艾尔莎穿过告解室和议事堂,来到了外墙破损最为严重的主厅。

    一排排荒废的木头长椅排列在主厅,尽头原本是壁龛的墙壁残破不全,还留着怪物潮造成的破洞。

    这是艾尔莎原本计划的逃跑路线,但当她环视周遭时,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砰!”

    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巨响。灰尘和碎石簌簌下落,让本就破败的教堂雪上加霜。

    追杀而来的血族,像个炮弹般,直接撞掉了教堂的门廊。

    堆积的阻碍物在她的鞋底化为齑粉。

    “是想和我玩捉迷藏吗?”血族大步朝主厅走去:“我能闻到你的气味,你逃不掉的。”

    艾尔莎躲在椅背后,摔碎了手中的几支药瓶。

    浓重的烟雾当即弥漫开,充斥在主厅中,浓稠如牛奶般的雾气遮蔽了视野,即便是血族的血瞳也无法穿破。

    这雾气中还掺杂着毒药和麻药,但蚀化提高了血族的身体素质,血族女人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艾尔莎服用了解药。此刻,她能清晰看清雾气萦绕中物体清晰的轮廓,大厅里的一排排长椅、翻倒的祷告台……还有正在移动的血族。

    钉子从雾中射出,艾尔莎边弯着腰在遮蔽物间穿行,从不同的角度朝射出钉子。

    细微的破空声中,血族女人连连闪避。遮蔽的雾气还是给她造成了阻碍,她避不开所有的钉子,最深的一枚钉入了她的太阳穴。

    “烦死了,像只苍蝇一样躲在暗中嗡嗡乱叫!”

    血族女人拔下太阳穴上的钉子:“该不会指望用这种玩具伤害我吧?!”

    她太阳穴上的伤口正在迅速复原,对于血族而言,他们唯一且真正的弱点——

    在心脏。艾尔莎暗暗想着,换上新的普通钉子继续攻击。

    艾尔莎的攻击伤害不大,嘲讽性却很强,在她接连不断的骚扰下,本就情绪失常的血族更加暴躁了。

    血族女人弯下身体,双腿蜷曲,猛地加速。像颗弹射的炮弹般,她朝钉枪射来的方向猛冲。

    障碍物发出轰然炸裂的响声,被撞碎的木屑纷纷扬扬。散开的薄雾中只有长椅的残骸,艾尔莎不在那。

    血族女人下决心要把艾尔莎揪出来,没有规律地朝不同的方向弹射。

    一时间四处都是木质物爆裂的声音。

    “你迟早会被我找出来!”空气中一时只有她的虚影:“而你就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快速移动的身影携带的风搅动雾,各个角落的视野都渐渐清晰起来。

    猛然间,血族女人的余光锁定了一缕稍纵即逝的红色发尾,就像是篝火将灭前的余焰。

    “你完蛋了!”她发出肆意的狂笑,蹬起后腿冲向那个方向:“我抓到你了!”

    她转眼就到了艾尔莎的面前,艾尔莎的面容在她眼中放大,那张冷静的脸上却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恐惧和惊慌。

    血族女人的笑卡在半途,还差一点她就能撕烂猎物,但她无法触碰到艾尔莎,也没法再前进了。

    “……怎么回事?”

    她面前仿佛有座空气墙,长指甲在上面刮磨出刺耳的声音。

    而且,一股难以置信疼痛渐渐涌了上来。

    血族女人心中微凉,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前胸,那里出现了个拇指粗的黑洞,一小束鲜血如同蜿蜒的溪流。

    沾染了鲜血的隐形药水失去效用,显现出穿透她胸口的拇指粗的钢筋,涌出的血液滴落在地。

    一根从水泥中暴露出来的危险钢筋,正连着堵厚重的水泥墙。而艾尔莎和血族女人看似离得很近,实际正隔着这堵墙。

    只不过在隐形药水的作用下,墙和钢筋都在空气弹恶魔的眼里“消失”了。

    雾气只是艾尔莎隐藏陷阱的障眼法,钉枪也只是为了让血族女人在这里失控,再将她引入真正的绝境。

    血族女人用以引以为傲的速度贯穿了自己,疼痛使她停滞。

    “现在,”艾尔莎轻轻说:“是谁抓到谁了?”

    隐形的效用正在消失,艾尔莎的面容渐渐被掩在显露的灰色墙体后。

    “可恶!”

    血族想将自己从钢筋里抽出,但过强的冲击力将她牢牢地钉在钢筋上。贯穿胸口的钢筋还限制了她的站姿高度,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弯腰蹲腿使用能力。

    艾尔莎也不会再给她机会。

    从灰墙的侧面绕出来,艾尔莎边瞄准她,边给钉枪换上特制的子弹,脑中想起斯坦因的话:“我给你新准备的子弹填充了□□。”

    在绝不会出错的距离,艾尔莎扣下扳机,将装载着定时□□的钉子,连连准确地射进了血族女人的心脏。

    心脏受损让血族女人当即吐出了大滩的鲜血:“可……恶……”

    “我要你付出代价!”她不甘心地嘶吼,调动身体里蚀石的力量。她在继续加深蚀化。

    蔓延的红血丝像是藤蔓般疯涨,彻底占据了血族女人的脸,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头破血流般骇人。

    “这点伤不算什么!”她狞笑:“等我重获新生,你就死定了!我会用尽手段折磨你!”

    但她很快意识这些红线不是来赐予她梦寐以求的力量的。

    “等等!不,这不是我要的!”她身体里的力量在不受控制地涌出,像突破了阀门的洪水,而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就如同破烂的容器。力量不是来充盈她的,而是来淹没她的:“啊,好痛——不!不!我后悔了——”

    蚀石没能阻挡她的衰竭,反而趁虚而入剥夺了她的神志。红线而是像从地狱中伸出的红色触手,天罗地网般缠上了她,被网包围的祭品再无回头之路。

    “——救我!”在被完全吞噬前,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再也吐不出完整的话语,喉咙里嘶吼的都是无意义的音节。

    她向艾尔莎伸出手,挥舞在空中的五指无望地张着,尖锐的长指甲变成了黑色。

    杀戮的本能统治了她的大脑,她疯了,没有扭转的余地——她的理智被疯狂彻底粉碎,堕为了蚀兽。

    目睹了这一切的艾尔莎面色发白,缓缓向后退去。

    蚀化的过程触目惊心。让艾尔莎回想起第一次被蚀兽扑倒在地上的恐惧。血族的堕落在她面前掀开了幕布的一角,让她窥见了野蛮、原始的黑暗。

    但直面这幕给她带来的冲击不止如此。仿佛被钝物敲击到了后脑勺,又像是把冰冷的钩子触及到了她灵魂中深藏的记忆,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艾尔莎全身发冷,甚至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觉得头痛欲裂,胃也开始翻山倒海。艾尔莎快步离开教堂,等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在晕眩中低头吐了出来。

    在她背后,刺眼的白光闪烁,定时爆炸产生了巨响。

    晃动的火光中,本就摇摇欲坠的教堂彻底被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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