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然手里牵着的这条小土狗是从云南回来的时候路上捡的。
那天雨很大,从高铁站出来准备打车。
小土狗就在路边的草丛里面叫,看着奄奄一息快要咽气的样子。
要是没看见也就算了,但她看到了。
她从附近小商店老板要来了一个纸箱,把小土狗装在箱子里带走了。
黎若然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将小土狗带回家之后又查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他们这个小地方又没有正规的宠物医院,最后带去了兽医站。
还好小土狗挺坚强的,做了基础的检查之后给它喂了点奶,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
养了小两个月,小土狗的体重也是原来的两倍,丝毫看不出来当时怯懦地藏在草丛里的胆小和惊慌。
现在黎若然每天除了刷题之外,就是带小土狗出来遛弯。
她给小土狗取了个名字,叫小坚强。
春末初夏的夜晚,她牵着小坚强从家里出来,打算去河边散散步。
在河堤上遇到了同个小区的邻居阿姨。
黎若然先前看到过她妈妈跟这个阿姨聊天,这阿姨倒是非常热络地过来跟黎若然一道散步。
胖阿姨挺热情,问黎若然往后是不是打算留在绵城发展,问她找工作了没有。
铺垫了那么多,胖阿姨笑吟吟地问:“小黎啊,上次我听你妈妈说,你跟你那个对象分手了啊?”
“嗯。”
“分了也好,你想想他一个林城人,跟咱们绵城相隔千里。女孩子还是不要远嫁,而且你爸妈就你一个,往后可有得麻烦了。”
黎若然点头说是。
回到老家之后,黎若然发觉跟长辈聊天的秘诀是得顺着他们的意思和想法。
如果跟他们意见相反,那这个天就可有得聊了。
胖阿姨笑着说:“阿姨有个外甥,在法院里面工作,在绵城市区有两套房子,一辆车,都是全款的。他人老实,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对象。要不然,阿姨给你们约个时间见面?”
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是为了给她介绍对象。
黎若然想了想,跟胖阿姨说:“阿姨,还是等我找到工作再说吧。我现在待业状态上,人家未必就看得上我。”
“工作可以慢慢找,但是阿姨跟你说啊,女孩子年纪越大,就越不好找对象……”
“汪汪汪!”
小坚强突然朝着黎若然身后的地方狂吠,力气大到黎若然差点都拽不住。
自然也就打断了胖阿姨的这番“女人过了三十就降价”的言论。
黎若然拽住绳子,低呵:“小坚强!”
小坚强用它小小的身躯守护着黎若然,卖力地冲着后方叫着。
黎若然顺着小坚强叫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河堤边的路灯昏暗,暗黄的灯光打在男人挺拔的身影上,倒是平添了几分萧索的气息。
四目相对的时候,黎若然呼吸一滞。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黎若然也能看出那个人的身影属于贺聿舟。
她有些僵住。
一如她先前打开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登录的微信时的一样,微信里贺聿舟的消息并不多。
寥寥数条。
他问:在哪儿?
他说:回电话。
他说:然然。
黎若然失神的时候,胖阿姨拉了拉黎若然的手腕,小声说:“赶紧走吧,那人看着有点……”
有点不像好人。
说着,胖阿姨就要挽着黎若然离开。
她那会儿脑子一片浆糊,胖阿姨拉着她走就真的走了。
小坚强也一并被她拉走。
一直到她家楼下,胖阿姨才又提醒了黎若然一句:“小黎,下周六周六见一见吧,不耽误事儿的。”
黎若然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贺聿舟找到她这件事。
胖阿姨则是自说自话地就安排好了这场相亲。
这会儿小坚强围在她的脚边拱着她的小腿,好像在控诉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带它回来了。
黎若然现在甚至不能确定,刚才在河堤那边碰到的,是否真的就是贺聿舟。
她站在楼下恍惚了许久,直到下楼来丢垃圾的母亲撞见了失魂落魄的她。
“怎么站在这儿不上去?”母亲问。
黎若然顿了一下,随即将牵引绳交给母亲,说:“妈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还去哪儿?”
回应母亲的,是黎若然跑出去的身影。
黎若然从小区出来,原路返回,她其实就想确认一下,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但应该不会,因为刚才小坚强冲着那个方向吠了好一会儿。
可她折返回来的时候,河堤上已经没有贺聿舟的身影。
她四下张望,再也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也许那句话说的很对,主动放手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怀念?
只是或许连黎若然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再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内心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波动。
又在没找到这个人的时候,内心涌来巨大的失落。
让黎若然一度认为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也许就是,眼花了。
黎若然轻叹一声,又在原地愣了许久之后,才想着原路返回。
结果转身,入眼的是一双皮鞋,目光逐渐往上,黎若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真的是他。
贺聿舟目光浅淡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微哑地开口:“找什么?”
黎若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看到贺聿舟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
她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
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他当然不可能是偶然在这边遇到了黎若然。
贺聿舟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冷淡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情绪。
她跟贺聿舟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那段时间里他很温柔,鲜少有脾气。
让黎若然觉得他的脾气一直都很好,但其实这人,也是有情绪的。
黎若然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你觉得呢?”
黎若然哑口,她其实能够理解贺聿舟的愤怒,但有些事情好像没有那么多原因。
她改口问:“你从林城来的吗?”
回应黎若然的,是男人一声很冷淡的笑。
黎若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此时过来到底是要一个说法,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就是不懂。
贺聿舟问她:“你就没有什么需要向我解释的吗?”
解释她的失踪,她的不告而别。
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黎若然有短暂的失神,可她的确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来。
而且,这种事情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贺聿舟……”
“或者说,你爱过我吗?”
黎若然哽住。
贺聿舟:“我真是多此一举来找你。”
说完,贺聿舟转身就走。
那时候的黎若然像是双脚灌铅,怎么都没办法往前走半步。
只能看着贺聿舟越走越远。
她叫住他了,然后呢?
她说爱他,然后呢?
就能有任何的改变吗?
她以前只觉得距离的差距可以慢慢填补,她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可到头来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不是她努力就能缩小的。
而且,他家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从事发之后她火速被开除就能窥见一二。
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现在的坚持只会让过程变得更加痛苦。
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难。
……
那天一别之后,黎若然好几天静不下心来。
题目刷了一遍又一遍,从早到晚,基本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就连遛狗这件事,都交给母亲去做。
她其实挺怕在外面又碰到贺聿舟。
虽然那天晚上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而且在黎若然的认知当中,这应该是贺聿舟最后一次来找她。
为了要一个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可能并不如他意。
黎若然不否认自己挺喜欢贺聿舟的,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喜欢就能被解决的。
加上她从小就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
就如周越先前跟她说的那样,如果她在发现他跟别的女同事有什么的时候,能够稍微争取一下他,能够对他好,把他的心拽回来,也许他们就不会是当时那样的结果。
那时候黎若然怎么回的?
她说变心了的狗,是怎么都拽不回来的。
她又刷完了一套题,坐在书桌前改对错。
父亲敲门进来,将一台厚重的老款笔记本放在她面前,说:“若然,你有空帮我看看这个电脑,开不了机了。”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黎若然上大学的时候用的,后来她实习赚到钱就换了一台轻便的。
这台老旧的电脑自然就给了父亲用。
想想,都快八年的机子了。
黎若然说:“我回头给你买一台新的吧。”
“不用,我就用来打打纸牌扫雷什么的,修不好就不要了,别浪费钱。”
“也行吧,我明天拿到电脑城去修一下。”
“唉,你也早点睡。”
黎若然点点头。
那天晚上,黎若然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贺聿舟和别人结婚,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和他门当户对,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她参加了他们盛大的婚礼。
黎若然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枕头一片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