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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星

    酉时一刻,落霞漫天,青云院人声嘈杂。

    周栖云请来了周邀月、周映巧两位周家堂姐妹坐于院中,周邀月身穿月白裙衫,姿态典雅地品茶,周映巧用团扇扇风,看着这满院子站着前院后院的下人,忍不住皱着鼻子。

    “臭死了,你院子又小,把这些下人都叫来,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别凭白耽搁我与大姐姐学琴,你不通音律想去当姑子,我们还要说亲呢。”

    周栖云悠哉回嘴:“三堂妹少用些脂粉,自然便少些臭气,二姐姐劝你,凡事过犹不及,脂粉味重,反而冲鼻。”

    “周栖云你什么意思!?哼!我再爱打扮,也好过你天生狐媚味儿,穿着南疆衣裳出去走一遭都勾得书生往咱家递东西。”

    “我怎么穿是我的事,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在房里偷偷试我南疆的衣裳,你就是心里羡慕,觉得好看罢!”

    “你胡说……”

    “好了!”周邀月太阳穴突突直跳,两个妹妹隔着她吵吵得她脑瓜子疼,她放下茶盏,环顾院子里的下仆,多是前院门房和青云院的人。

    周邀月一看便明了:“妹妹把这些人找来是怀疑有家贼?”

    “那糟老婆……”周栖云看周邀月抿起嘴唇,柔婉的美人面露不满也是美的,于是周栖云连忙改口:“临江伯夫人说我有意勾引她家儿,大姐姐知道我的,凡是外男所送之物我一概不收,我怀疑有人昧下了伯府三公子送来的东西。”

    周邀月皱起了眉头,她随母理府中中馈已久,若是有那等歹仆以此败坏家里姐妹名声,她断然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这没根没据,要从何找起?

    总不能随便拉个人出来打了吧!

    周栖云走上前,抬手压下仆从议论之声:“跟着姑娘我的都知道,我青云院向来有个规矩。”

    她瞥春芙一眼,春芙微微点头,转身对着青云院贴身丫鬟小厮做了个手势。

    青云院几名贴身的丫鬟小厮齐喊:“主子的规矩,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周栖云:“……”

    周家姐妹:“……”

    周邀月用袖掩唇,小声咳嗽,周映巧撇撇嘴,却暗暗记下了这九字。

    春芙臊得跺脚,立马大喊着补充:“不主动惹事给周家添乱!不拒绝外男示好不是个合格的帝京淑女!对他人的一往情深,自我感动概不胡乱负责!”

    周栖云点点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我这人喜欢先礼后兵,姑且先问问诸位,有没人擅自代主收了哪家公子东西的?”

    仆从们面面相觑,前院门房几人更是神色各异。上京这块地方,向来繁华,男女间有名目的互赠也被礼法所允许,而周栖云自风气更为野蛮的南疆来,她初到上京便立下规矩,不收男子一礼一信,以免招致误会。

    听闻昨日,一伯府夫人便误会了周二姑娘有意许嫁,前来提亲。

    几人的视线慢慢汇聚到前院赵婆子身上,她男人是门房管家,她女儿在周府姑娘跟前当差,她自己负责厨房采买,却有欺压他人,贪蝇头小利之习。

    赵婆子见状,急得直拍大腿,大声喊冤:“冤枉啊!难道性子差些便活该被整治?老奴也是周府老人了!大姑娘,你可不能看着老奴被扣一身脏水啊!老奴要见夫人!老奴要见老爷!”

    周邀月还没发话,周栖云笑一声:“赵妈妈,还没说你呢,你倒抢先委屈上了。”

    那赵婆子一副坚贞不屈样子,不轻不重道了声不敢:“若姑娘非要屈打成招,只怕会寒了府里老人的心。”

    周栖云嫣然一笑:“赵妈妈放心,我亦是周家淑女,必不会做打人这等恶事。”

    她拿出一物,巴掌般大,通体黑褐的短管,管身上几个小孔,是骨哨。

    周映巧嫌恶地扇了扇口鼻,她听说此物乃某种兽的骨头所制,名为兽哨,是周家驭兽师必备。周映巧父亲那一代,兽哨传给了她大伯周虎,周虎凭此在南疆建立了军功,而她这一代,获得驭兽师传承的是周栖云。

    只见周栖云将那脏东西衔在嘴中,一种沉闷的呜咽声自兽哨传出,断断续续,越过周府院墙,传出老远。

    院内,人人屏气凝神地观望,忐忑中带着点好奇:周二姑娘来上京后他们只见过她驭马,南疆距帝京千里之遥,难不成这哨子还能把南疆的兽给招来?

    -

    京郊,大能寺后山。

    三队羽林卫自林间穿梭,一队步行持盾逼近,一队弓马娴熟,持猎虎枪合围,另一队持两人才能拉开的重弩候在叶孤星身侧。

    叶孤星眼眸深邃,一副冷欲妖孽长相,三队人马皆穿了轻甲护身,就他一身羽林卫官袍,却卓尔不群。

    黄色兽类于林间闪动,山林中响起阵阵雷吼。

    青衣小厮霜剑几个纵跃来到叶孤星身侧:“主子。”

    “说吧。”

    霜剑缩缩脖子,只觉头顶寒气直冒,自家主子胜仗归来,当今陛下虽没收回他虎符,却赐给他一身禁军少都尉的官袍,命他不出帝京,戍卫上京。自那时起,主子便心情不愉,连陛下特为他备的祈福之仪都给拒了,狠狠噎了陛下一顿。

    这不,被遣来捉大能寺后山藏匿的凶兽了。

    “云霞公主遣内侍来禀,说想要那凶兽的一身兽皮做件氅子……”

    叶孤星这才侧头睨自己亲卫一眼,薄唇轻扬:“要到我这里了,尚服局连张皮子都拿不出来么?”

    话语中嘲讽之意令霜剑咽了咽口水:“咳,云霞公主那是醉翁之意不在兽皮,而在主子您啊,不过主子放心,小的跟那内侍说了,羽林卫护帝京安宁,今日上山射杀凶兽是为护来寺中进香的百姓,怕不能如公主所愿,已经将那内侍打发了。”

    一羽林卫拍马来报:“世子爷,凶兽入阵!”

    “收缩阵型,将它逼出来。”

    叶孤星下马,两人才能拉动的重弩被他一力拉开,弓弦在大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

    那黄色身影于林间左奔右突,转头径直向叶孤星所在方向疾奔,所过之处,不时有树枝倾倒断裂。

    霜剑白了脸色,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护甲脱下来给叶孤星穿上:“主子,穿件护甲吧!”

    叶孤星不答,眼眸微眯,注意力尽在箭头前不断晃动的棕黄身影上,那野兽左右闪避,竟是个聪明的,而且它的颈间……竟有一铃铛?

    他眼中诧异神色一闪,仍握紧弓弦:这几月这畜牲吓坏了好些山中香客,即便是家养的畜牲,也杀了再说。

    呜~

    低沉的,若有似无的哨音传来。

    那黄色野兽骤然停下,支起兽耳。

    ‘铮’一声响。

    锐箭离弦,在场的羽林卫纷纷暗中叫好,这箭却射偏了。

    羽林卫们满腔憾意,不过也能理解,弓弩太重,战神世子能拉开已非常人,稍失准头也在常理之中。

    霜剑却知道,他家主子一旦拉开弓就绝不会有失,除非……

    他身后,响起类似某种野兽的粗喘,重弩狠狠砸在地上,并着迸射散落一地的佛珠,霜剑寒毛倒竖,紧张回望叶孤星。

    头顶浓云游走,只见叶孤星以手遮面,指缝间,眼帘掀起,眼眸深处似有寒芒迸射,那眸光扫视周围一圈,像在审视环境一般,最终视线落在霜剑身上。

    霜剑心高高提起,硬着头皮唤:“二主子……”

    天爷啊,怎的这时候高僧给的佛珠散了。

    而且主子说换就换,一点征兆都不给。

    他霜剑自认是个忠仆,对自己的主子叶孤星忠心不二,绝不事二主,可自某日起,他主子自己裂开了,每当主子变得杀气腾腾,行为莫测,还不爱说话,他就知道二主子夜叉奴登场了。

    最近,又多了一个辨认方法,比如现在——

    夜叉奴瞪他:“叫我阿獒。”

    咳。

    数天前,世子爷此次归京后二主子第一次出现,声称自己已改名叫阿獒,还差点将叶氏族谱上叶孤星的名字一并改了。

    霜剑陪着笑脸:“獒、獒爷,我们正猎兽呢。”

    呜~

    又是那低沉哨音。

    那四处张望的黄色凶兽好似终于找明了方向,朝持盾的羽林卫猛冲了去,持盾的羽林卫大惊失色,躲在盾下,那凶兽一爪拍在盾牌上,嗖一下冲出阵型跑远了。

    羽林卫探出头,脑袋上一沉。夜叉奴已越过他追着凶兽而去。

    “世子爷追去了!”一名羽林卫拍马至霜剑跟前:“剑爷,咱们也追吧!”

    霜剑迅速拾起地上佛珠,翻身上了那羽林卫的马:“你叫什么名儿!”

    “属下周羡言。”

    “好,其他人原地待命,周羡言与我去追世子爷!”

    叶孤星身患附魂症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若被如今的镇国侯,叶孤星的伯父得知,少不了要趁机谋夺孤星军的虎符。

    一炷香后,霜剑驾马带着周羡言一路风驰电掣,终是在山下拦住了夜叉奴,此时夜叉奴拆了玉冠,墨发披散,脚下一双黑靴也不翼而飞。

    霜剑松了口气,好歹是追上了,世子爷若是这副样子现身闹市,这消息明日就会被递到镇国侯案头。

    周羡言被颠得想吐,丝毫没注意霜剑已然下马,留他一人在马上与夜叉奴对峙。

    他干呕几声,忽听耳边响起一道阴冷人声——

    “我要你马。”

    啊?要我妈做甚?

    周羡言将将抬头,只觉胸前一阵闷痛,整个人被一脚踢得倒飞出去,砸在树上瞬间昏死。

    而做了这一切的夜叉奴毫不动容,翻身上马,就是这刹那间,霜剑从马肚子下翻起,眼疾手快将他串好的佛珠手串戴在夜叉奴手腕上。

    他亦受了夜叉奴一掌,被打下马去:“主子!!”

    骏马受惊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霜剑在泥地里一滚,极为丝滑地顺势跪好:“二主子饶命!!”

    眼看铁蹄就要无情落下,一只手勒紧缰绳,将马控住了。

    马上人淡声道:“你倒机敏。”

    霜剑心头一沉:四个字?我命休矣!

    眼见霜剑脸色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叶孤星一手将佛珠更系牢了些:“霜剑,多谢你。”

    霜剑一颗心更是如跌入谷底:主子不噎他两句,竟在谢他?

    “怎么,没被马蹄踩踏,你很遗憾?”

    霜剑大喜:“主子!”

    叶孤星嫌弃地瞥自己赤脚上泥点,在马腹上蹭了蹭:“是我。”

    他身患附魂症,从幼时起,体内好似多了头野兽每时每刻与他争抢身体,好在他心性坚定,自幼随大能寺方丈学习心法,又有高僧所赠佛珠相护,并不曾让野兽打乱他的人生。

    此次听到哨音后,他心中这头兽要出来的欲望之强烈,连他都始料未及,几乎瞬时就被替换了下去,眼睁睁看着他自己脱玉冠,拔靴,像个野人一般。

    一切只为追上那四脚黄色凶兽。

    霜剑将自己的头冠和靴子给了叶孤星,叶孤星穿上靴子,正了头冠,稍作梳理后翻身上马,瞥见树下昏死的羽林卫,对这年轻禁卫而言今日这一切到底是无妄之灾。

    叶孤星:“霜剑,将他送去医馆仔细医治,并好生安抚,我且去追凶兽,追到后花火为信,叫其他羽林卫看到了与我汇合。”

    他倒要看看,这与他共享身体的蛮横魂魄到底为何追着一凶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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