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是真的有约。
江浩的艺廊经营得还不错，自从上一次接待了那批西班牙来的客户，艺廊里的画作就颇受国外客户的追捧。他有意将画廊扩大，并且目标直指马德里。如此一来，在马德里的前期调研工作就显得格外重要。
宴知欢此前在处理佩德罗这件事情的表现，让江浩颇为满意，因此被他列为首席御用翻译。
宴知欢其实有些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之前去兼职的时候他分明嫌弃的很，就因为帮他救了急，连带着她的西语水平也在他心里上了几个等级。甚至认为以她现在的水平，带着他去闯荡马德里绰绰有余。
也不知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对她太过放心。
江浩倒是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肆意妄为，她还要读书，还有艰难的考试要准备，哪有那功夫跟他去马德里折腾。
不过这事也好解决。
宴知欢联系了赵静之，她的留学申请已经通过，下个月就要提前出发过去，正好可以捎上江浩，顺便赚一笔外快。赵静之也乐意之至，因此约了在江浩的艺廊见面详谈。
这事儿有没有宴知欢其实不打紧。不过她有意向赵静之了解一些出国留学的相关消息。
原本她选择西语专业是为了好就业，却忘了考量宴北川这茬。前阵子遇到陈嘉诺，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如果想进外文局，怕是审查那关过不了。如此一来，就只能考虑其他的出路。
再者，如若江浩的画廊真能发展起来，那么跟他打好关系，也算是为自己日后踏入社会铺了条路。
宴知欢想着，觉得自己太势利，可又实在无法不这么考虑。左右，江浩人品还勉强过得去，算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许清硕去过画廊，离医院并不远。
这个点已经过了上班高峰，车子连红灯都没遇上，一路飞驰，都不用导航指路。
中途来了电话，他接了。另一边是个女声，两人在约什么时间，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还真
是一点都不避讳她。
宴知欢心下嘀咕了一句，转头看窗外。
城市里高楼建筑笔直林立，玻璃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线，直晃的她睁不开眼。
又过一个路口，满是艺术气息的白色二层小别墅出现在视野里。
快到门口，车稳稳停下了。
许清硕还在讲电话。
宴知欢看他一眼，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
刚打开车门，身后一个力道便落在了她手腕上。
回过头，许清硕已经摘了耳机，唇畔勾着一抹浅淡笑意，对她说：“结束了发我消息。”
宴知欢愣了愣，才要说话，他又解开了安全带倾过身，薄唇随即落在她唇角，清冽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又忘了？”
忘了什么？
她还没想明白，眼前蓦然一暗，鼻梁上已经架上了一副墨镜。
宴知欢捏住墨镜脚架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双清澈眸子，看着他，几分不解，“做什么？”
许清硕弯了下唇，将她脸侧一缕长发拨到耳后，说：“再眯着眼睛，不好看了。”
她点点头，凑近他。
男士墨镜遮挡住她大半张脸，一弯红唇，笑吟吟的：“许医生，你不是看上我的美色了吧？”
许清硕若有所思的，问她：“难道你不是？”
是，当然是。
试探也好，真话也好，不必过分深究。
她偏了偏头没再说什么，学着他之前那般，在他唇角轻啄一下，又顺势在他嘴角已经愈合的细小伤口上轻咬一口，道了声“再见”便直接下了车。
许清硕看着她背影离开，眯起眼无声笑了笑。
下了车，宴知欢几步便跨到了画廊门口，被一块牌子挡住了去路。
今日不开放。
大概是临时决定的，周末正是画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同样被拦在外面的还有几人。嘀咕了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把潜在客户挡在门外，搞艺术的人果然不能轻易揣测。
宴知欢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轻哼一声，自己动手将牌子挪开一些，闪身进去了。
******
离开近一周，医院里积攒了不少事，来复查的病人都是顾飞在负责。
许清硕工作一向认真，到了医院，将病历调出来一一看过，确认没什么问题，才算放心。
顾飞看他忙完，笑嘻嘻地：“许医生，最近过得不错哦。”
意有所指的。
许清硕还在休假期内，今天也是临时过来一趟，没换白大褂，一张清俊容颜没了口罩的遮挡，嘴角那道伤口越发显眼。
“最近很闲？”睨了顾飞一眼，他站起身，“主任过两天是不是有台桥小脑角区脑膜瘤切除的手术，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个助手名额。”
顾飞这一周正被各种病人折磨得苦不堪言，听到手术两字脑仁嗡嗡直作响，忙不迭拒绝：“不了不了，学习贵在循序渐进，我还小，不急不急。”
“你快二十七了吧。”许清硕理了理衬衫袖口，从椅背上拿起外套，“也不小了。”
顾飞直恨自己这张嘴。
出了办公室，许清硕往病房走廊绕了一圈。路过一间病房，里面窜出来个小孩儿，差点撞到他身上。
许清硕伸手扶了一把，温声细语地：“跑慢点。”
小家伙见是许清硕，拉着他裤腿笑开了：“许叔叔，超超好久没看见你啦。”
“超超乖，马上就可以出院了，开心吗？”
“开心！”小家伙想了想，又有些迟疑：“可是我出院了就不能跟光光在一起玩了。”
许清硕蹲下来拍了拍他脑袋，“超超出院了也可以经常来看光光，你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不会变的，对不对？”
“许医生真会哄小孩。”病房里跟出来的护士同小吴说着，又感叹，“你看他，从来不大声说话，医院里不管是小孩子还是老头老太太，都被他哄的服服帖帖的。”
小吴笑了笑，“许医生对待病人很负责。”
许清硕哄好了余超，将他交给护士，跟迎面站着的小吴打了声招呼。
身材英挺，容貌俊朗，只嘴角那道伤口着实碍眼得很。
“许医生，研讨会还顺利吗？”
许清硕应了一声，眉目淡淡的，“这几天辛苦了。”
“应该的。”小吴说着，笑了笑，“许医生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会是个很称职的父亲。”
“我也这么觉得。”许清硕眉头一扬看向她，脸上笑意微微的，“先走了。”
小吴知道他今天只是过来看看，看他背影往电梯口去，叹息了一声。
“别看了，都走了。”顾飞不知从哪冒出来，在她耳边聒噪着：“人都有女朋友了，还看呢。”
小吴剜了他一眼，没好气：“之前也不知道谁说的许医生没女朋友。”
“那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顾飞还挺委屈，“人家偷偷摸摸交了个小女朋友，我上哪知道去。”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小吴扭头瞪他一眼，“离我远点。”
******
赵静之很喜欢这个说话温温柔柔，努力又上进的师妹。上回听陈嘉诺说起她爸爸还在服刑的事，不免替她觉得可惜。
“我们系每年都有交换生的名额，你如果想出国，是个很好的机会。不过我是外文局外派出去进修的，交换生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去问问杨教授。”
“好的，”宴知欢笑眯眯应了声，“麻烦师姐了。”
“不麻烦，还要谢谢你给我介绍这么好的兼职。”
两人说说笑笑从画廊里出来。
天还亮着，夕阳余晖将整个天空染成明亮的橘黄色，一派向晚光景。
画廊前的停车位里停着一辆深灰色宾利，一个清冷的身影正倚在车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手里夹着一根烟，指间星火点点的。
许清硕听见声音，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一转头，看见了她。
黑色的长发绑成了马尾，眼睛清澈明朗，穿了一身浅色连衣裙，腰肢纤细又柔软。
他知道有多软。
他眯了眯眼睛，捻灭手里的烟，就那么看着她。
这地方停个车再正常不过，赵静之也没过多在意，瞟了一眼，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却见宴知欢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看她，不明所以。
宴知欢朝她笑一笑，指着许清硕，“师姐，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落落大方，丝毫没有遮掩。
赵静之有些诧异，转头朝许清硕看去。
容貌清俊的男人朝她微微颔首，举止礼貌又妥帖。只是瞧着年纪要比宴知欢大上不少。不过这也不是她好去置喙和评价的。
“那我先走了，嘉诺在前面路口等我。”赵静之朝她眨眨眼，促狭地笑，“不打扰你们约会。”
同赵静之道了别，宴知欢才走近他，眸光盈盈对上他视线，问他：“等很久了吗？”
“刚到，”许清硕打开副驾驶车门，说：“医院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宴知欢上了车，刚坐稳，旁边许清硕也上了车，倾身过来给她扣安全带。
“要去哪啊？”她问，漫不经心地。
许清硕抬头看她一眼，还挺认真，“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