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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起伏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刚刚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也老老实实地装起了鹌鹑。

    陈部长面色铁青,一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杜凌洁:“你这小姑娘怎么胡说八道,谁让你进来的?保安在哪里,怎么什么人都往会议室里放?”

    他一只手夺回杜凌洁手里的报表,另一只手很不客气地将她往门外推,与刚才那个点头哈腰的形象大相径庭。若是大家不在场,可能都不会相信这个相处了几年的同事,居然表演了一手绝妙的川剧变脸。

    杜凌洁被他连推带搡,只得奋力往前挤,无奈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眼看自己就要被面前这个庞大的身躯完全隔离,她顾不得淑女形象,化身菜场大妈,用接近叫卖声的分贝,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没有胡说,秦总,请您给我两分钟时间,不,一分钟就够了!”

    “秦总日理万机,哪有空跟你个小姑娘掰扯”陈部长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怼到门外,顺手带上大门。

    “等一下,”就在门即将闭合的一刹那,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让她进来,我不差一分钟。”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的秦总开口了。

    陈部长听到这话,嘴上附和着,缓缓打开了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杜凌洁微微整了整揉皱的衣服,从陈部长手里拿回报表,走到秦总面前。

    “秦总,您看,从会计的角度说,月报季报加在一起的主营业务收入和主营业务成本应该等于年报,可是这只是理论上的状态。实际操作时考虑到存货跌价准备,折旧和摊销还有各个部门的报损和其他不可抗力因素,数值是绝对有偏差的,偏差额根据不同时期的不含税收益,公司的员工人数和季节性或政策性停工时间不等决定。”

    杜凌洁担心自己说得太过抽象,甚至从旁边的秘书的桌上拿了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弄出了一张简易版的心电图。“所以,这张报表上,这三个数据加在一起完全相等,绝对不符合实际情况。”

    秦总听完她的话,侧过身,斜倪了陈部长一眼:“今天这件事,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见他脸黑得像蒙了层铁锈,一抬头对上老板犀利的眼神,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中,一动也不动。这么浅显的道理,刚毕业的大学生都知道,而他从业几十年,能力虽不算顶尖,但在行内也有不小的名气。可如今却…… 只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当你得意忘形的时刻越来越多,你便与眷顾之神越来越远。

    秦总转过身,端量着眼前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女孩,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凌洁忙直起腰,端出一副高中开学第一天面对秃头班主任时的态度,(不过这秦总倒是比秃头班主任帅多了),正色道:“我叫杜凌洁,今天是来面试的。”

    她掏出包里的简历,递给秦总:“由于我人生地不熟,被无良司机耽误了时间,错过了上午的面试,可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希望秦总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为公司的发展奉献全部的力量。”

    秦总扫了眼杜凌洁的简历,目光在Z大财务管理专业停留了几秒,合上简历,向左下位的柴笑投去求证的目光。

    柴笑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秦总汇报:“没错,这个女孩是来面试的,但她超过了时间,我按照公司规定,没有接待她。”

    秦总点了点头,示意柴笑坐下,然后转过身,对杜凌洁一板一眼地说:“s公司创立到现在一直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面试既然迟到了,HR确实可以不接待你。”

    杜凌洁的笑容僵在嘴角,肩膀耷拉下来,她咬紧嘴唇,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简历,准备转身离开这个令她颜面尽失的地方。

    “不过——”秦总拖长语调,“现在不是HR给你面试,是我在给你面试,你通过了我的考核。”

    杜凌洁猛地回过头来,仿佛没听清他的话,投过去半信半疑的目光。秦总笑吟吟地对她说:“现在财务部人手不足,你又有很强的专业知识和洞察力,所以,恭喜你被录取了。”

    杜凌洁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微风吹动她的长发,配上她粉雕玉琢的脸,宛若一个行走的木偶娃娃。

    她从进入s公司到离开,不到一个小时,整个人却像做了好几遍过山车,经历了她这二十几年来从未经历过的跌宕起伏。此刻,她将脑子里那团被猫抓乱的毛线球捋清楚,什么迟到,什么财务造假,什么规章制度,她一概不管,她唯一记住的只有一句“你被录取了!”

    是的,你被录取了!突然,她如脱缰的野马向前狂奔,跑到一个空旷的草地,对着天空大声喊道:“杜——凌——洁——你——是——最——棒——的——”八个大字响彻云霄,惊扰了对面休憩的白鸽,它们觉得受到了冒犯,于是三五成群,傲娇地拍拍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杜凌洁望着鸽群的影子,双眸熠熠生辉,放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像溢出来清泉波纹,从嘴角的小漩涡里,漾及满脸。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此刻的恬静,杜凌洁掏出手机,瞥见那一串熟悉的号码,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柴笑下班回到家,整个人如放空状态,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这一周的她,像上了发条的八音盒,坚持不懈地转动齿轮,为别人演奏动听的音乐。而现在,发条停了,八音盒则处于休眠状态,跟一块烂木头没有差别。

    墙上的钟刚刚敲了六下,柴笑翻过身子,严谦却还没有回来。她蹙了蹙眉,拿起手机准备给丈夫打电话,却发现了一小时前她忽略的微信消息:笑笑,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大彬心情不好,又跟父母闹别扭了,我去陪陪他,十点之前回来。柴笑了然,回复了个知道了,脑海里浮现出郑翔彬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勾了勾嘴角。

    九点,酒吧。

    昏暗的灯光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音乐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男女都在舞池里疯狂地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打扮冷艳的女人嘻嘻哈哈的混在男人堆里玩,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那些控制不住的男人。

    严谦拉着郑翔彬,晃晃悠悠地从人群中走过。他不喜欢这种酒池肉林的环境,吵得脑仁疼,如果不是郑翔彬叫他,他这辈子也不想进这里。严谦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下,才勉强能听清楚俩人说话。

    “waiter”郑翔彬冲服务生打了个响指,“上一打科罗娜先。”

    严谦看着酒单上不菲的价格不禁咂舌,他合上酒单,一抬头对上郑翔彬那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向同学兼老板送出最诚挚的关怀:“到底怎么了?又跟父母吵架了?他们也是关心你,你别太任......”

    任性的性字还没说出口,郑翔彬便打断了他:“错了,这次不是吵架,是决裂!”

    鉴于这个老同学一年中有半年都在跟家里闹决裂,严谦并不在意,觉得这次肯定又是小打小闹,过几天就回去了。直到郑翔彬把身上剪断的信用卡残垣和所有银行发来的信用卡锁定短信一股脑送给他观赏时,严谦瞠目结舌。

    这次好像动真格的了。严谦心道。通过这么多年的观察,严谦发现一个规律,即由郑翔彬单方面宣布的决裂基本没什么大事,坚持不了半个月就怂了,可是如果董事长发话了,那就......不好揣测,因为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严谦身体坐正,清了清喉咙,一脸严肃地问郑翔彬:“你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挪用公款赌钱了?”

    “噗——”郑翔彬刚灌下一口啤酒,被严谦这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猛呛了一下,他剧烈地咳嗽,在严谦怀疑他会不会把肺咳出来的时候,终于停住了。

    “我头一回知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这么多年你见过我赌钱吗?”郑翔彬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接过严谦递给他的水,喝了几口,才慢慢把气顺了下去。

    “到底什么事闹得这么严重啊?”严谦正色道,收起了开玩笑的口吻。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郑翔彬叹了口气,又点起一根烟,像上次那样晾在边上,开始倒苦水。

    其实也没有多长的话,就是今天中午郑翔彬回家拿文件,正巧碰上了聚餐回来的父亲。鉴于两人前几天刚发生过争执,郑翔彬打算打个马虎眼就立马回公司,却被老郑总拦了下来。

    原来今天中午,深城几个巨头老板在一起聚餐,都在明褒暗贬郑翔彬,话里话外充斥着嘲讽,仿佛偌大的郑家就要断在他这一代手里了。老郑总素来爱面子,一顿饭吃出一肚子气,回来正巧碰上当事人,顿时火冒三丈。他给郑翔彬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今年年底还不结婚,就滚出郑家大门,既然你完全不顾及家族的颜面,就不要享受郑家的福荫!

    这话狠狠戳痛了郑翔彬,他从小便害怕别人说他是二世祖,什么能力都没有,所以一直比别人更勤奋努力,而他的能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可父亲今天的一句话,便把他这么多年的付出都否决了,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最亲的人。

    面对家人的轻视,郑翔彬面色惨然,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父亲,撂下一句话:“没有郑家,我一样可以站在现在的位置。”说罢,毅然决然走向大门口。

    “今天如果迈出这个大门,以后都不要回来!”身后传来父亲冰冷刺骨的声音。

    而这个倔强的儿子,只是脚步顿了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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