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柴笑身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褪去了一天的紧绷和疲劳。一个人穿梭于厨房和餐厅之间，哼着轻快的旋律，像一名轻盈的舞者，热情洋溢地展现自己曼妙的身姿。

    柴笑，人如其名，天生一张笑颜，无论何时都笑逐颜开。罨画帘栊，清漪随柳，眉上宿雾云窈窕。她有着一张端庄的鹅蛋脸，柔和的五官镶嵌其上，很有一种古典美人的感觉，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大家闺秀，若是她换上古装，摇身一变就会让人觉得她是王府里的大小姐。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大小姐正在为了晚饭忙前忙后，依然乐此不疲。夕阳透过百叶窗，零星地落在饭桌上，周围氤氲着无限的温馨。柴笑把最后一盘菜摆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寒寒窣窣的声响，她看看墙上的钟，心中了然，径直走过去开门，迎上一张最熟悉的脸。

    严谦进了门，两人一起走到饭桌边坐下，开始了和所有夫妻一样的饭桌交流。

    “这阵子累死了，公司新收购几个项目，人手又不够，天天忙得四脚朝天，真的是一个人得当两个用!\"柴笑边吃边吐槽，措辞很是委婉，就她那个热衷压榨员工的老板，恨不得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才好。

    严谦咬了口鸡肉，有点咸，连忙喝了口汤，中和嘴里的味道。他深知妻子的辛苦，风华正茂时便和他一起奋斗，工作中完全不输男人，工作之余还要操持家里的柴米油盐。思及于此，严谦握了握妻子的手：“辛苦你了，老婆大人。”

    柴笑瞥了他一眼，心知这已经是自己这理工科老公安慰人的极限了。她撇了撇嘴，又无奈地回握住严谦的手，没办法，谁让自己当初就上了这条老实巴交的贼船呢。

    “没关系，前阵子招聘会成效还不错，过几天就有一批面试，希望能招到点靠谱的年轻人吧。\"柴笑擦了擦嘴，露出了一个专属微笑，严谦注视着她的笑容，心中好似被一片羽毛骚动，痒痒的，麻麻的，但很舒服。

    面试那天，柴笑早早来到公司，为今天的工作做准备。

    她所在的s公司，是深城一家挺有名气的风投公司，规模虽然不大，要求却很严格，老板人脉也很广。柴笑走进HR办公室，在座位上坐好，打开昨天熬夜编制的资料。她打了个哈欠，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看着资料上密密麻麻的笔迹，开始做最后一遍检查。

    她做事一贯认真，别的同事对于面试都是上网下载，她却不敢苟同，网上的问题千篇一律，不结合公司自身的问题和背景，怎么能了解应聘者的态度，更遑论筛选出能力卓绝的员工了。

    “哟，笑笑，这么早就来了。”同为HR的赵姐不疾不徐地走进来，此时墙上的时钟正不偏不倚地指向8。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如银盘，唇红齿白，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只是经过岁月的洗礼，身材有些发福，颇有几分杨贵妃的韵味。她在公司呆了十几年，算是元老级人物，工作时也将老员工(油条)的准则贯彻到底：上班争分夺秒，下班前赴后继。

    \"哎，赵姐来了。\"柴笑回应，放下手中的笔，视线转到她身上：“今天看着有些不一样啊，是换发型了么?”

    “是啊，你眼力见真好!”赵姐听到这话，一双杏眼顾盼生辉，迈着小碎步走到柴笑面前，孔雀开屏般的转了一圈，“我昨天刚做的发型，花了好几千呢，好看吗?”

    柴笑再一次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用一种回答专业性问题的态度认真回答：“真的很不错唉，特别契合你的气质，整个人最少年轻了五岁!万

    这番话若是别人说的，赵姐可能左耳进右耳出，大概率还会diss对方演技浮夸。可柴笑这个人，自带一种真心实意的磁场，俩人共事这么久，她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对别人交给她的工作总是120%地完成度。她的字典里没有保存实力这个词，更别说偷奸耍滑取悦别人了。

    所以，当赵姐听完柴笑这段\"发自肺腑\"的评价后，美滋滋地拿起小镜子欣赏自己的新造型，对今天的工作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热情。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柴笑嗤了一声，心下暗自腹诽：这大姐从来眼高于顶，除了穿新衣服和弄头发，什么时候主动跟别人打过招呼呢？她虽以诚待人，但这么多年的HR工作已经刻进DNA,察言观色已然是她的特长。

    时间一点点过去，求职的人们陆陆续续走进公司，HR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让规模不大的s公司感受了一把门庭若市。

    参加面试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类：男生们拿着简历，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身处于高考考场的门口，多背几个字就能多考几分；女生们则掏出包里各式各样高端低端的化妆品，在公司各个角落找寻任何反光的东西代替镜子，左修修又补补，不知是来面试还是来选美。

    “九点到了，请各位按顺序排好队，根据主考官点到的名字有序进入，预祝大家面试顺利，期待我们的共事。”前台的小姑娘露出标准的八齿笑，给求职者们带来了官方的祝福。

    “第一位，张云天。”

    ……

    面试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半天过去了。柴笑整了整手里的资料，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经过一上午的筛选，其他部门倒是遇到了几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是财务部，很久以来一直缺乏有能力的新人，这么多年都在依靠老员工。

    但，这行的潜规则懂得都懂，呆在这个位置时间长了，总会有一些不可说的秘密。这次的招聘，老板的重点也在这一块，希望能吸收一批新的血液，给这个部门换换血。柴笑看了看面试表，应聘财务部门的只有两个，太少了。她画了个圈圈，收起思路，耐心地等候最后一位。

    “最后一位，杜凌洁。”

    “杜凌洁?”前台叫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人，便走进HR对柴笑说：“柴主管，最后一位求职者弃权，今天的面试全部结束。秦总刚才通知，结束后去会议室开会。”

    \"好的，我知道了。\"柴笑点了点头，整理完今天的成果，准备去开会。

    正在她一只脚刚迈出办公室的大门时，一个窈窕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跑到她面前：“你好，我叫杜凌洁，应聘财务部，这是我的简历。”说罢她拿出自己的简历，急切地递给柴笑。

    这女孩生得俏丽动人，细长的弯眉之下，一双如水般的眼眸，清澈而又明亮。挺翘的鼻梁，就像上帝雕塑的艺术品，红润的嘴唇，小巧而又可爱。一张娇小的瓜子脸，似乎用一只手就可以挡住。那粉白的肌肤，好似羊脂美玉一般，吹弹可破。只头发有些凌乱，可能是跑来的时候被风吹散了，她却对此浑不在意，只敷衍地用手拢到了耳后。

    “不好意思，面试已经结束了。”柴笑推了推杜凌洁的简历，没有接。

    杜凌洁见状，鞠了个标准的90度躬，生怕对方觉得她态度不够诚恳：“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我刚到这个城市，对周围的路线不熟悉，这天杀的出租车司机带着我左绕右绕，多要了我三倍的路费就算了，还没把我送到这里。”

    她义愤填膺地控诉着，越说越上头，原本的歉疚逐渐被愤怒替代，心里不知不觉地问候了司机家人好几遍。

    “不好意思，”柴笑对她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这是你的私事，我没有兴趣。我只想说，公司有公司的制度，面试时间已经过了，就是结束了。如果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理由随性而为，那这个世界就乱套了。何况财务部是一个非常严谨的部门，对员工的要求非常高，对于一个没有时间观念和辨别能力低下的人，我不认为有胜任这个工作的能力。”

    杜凌洁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刚想反驳，柴笑却抢在她之前撂下一句，我还要开会，请让一让，说罢侧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凌洁望着她的背影，怔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尾。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为了这次面试做了十二分的准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乌龙呢？为了不向命运屈服，她只身一人离开家乡，打算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在她以为这次机会是老天递给她的橄榄枝，让她可以跟残酷的世界对抗时，命运就跟她开了个玩笑，剥夺了她的比赛权。

    杜凌洁心中一恸，犹如落了水的白鸽，整个人充斥着窒息和无措感。她带来的生活费已所剩无几，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可能真的要考虑是去工地搬砖或是特殊服务了。

    杜凌洁拖着灌了铅的两只脚往前走，身边擦肩而过一个老板派头的男人，身后跟着一群狗仔队似的打工人，一看便知是s公司的老板秦总。可杜凌洁无心在意这些，只顾行尸走肉般地挪着步子。

    正在她思索今夕何夕时，几张纸从天而降，恰好落在她的脚边。她蹲下身去拾起来，原来是财务报表。杜凌洁扫了几眼，脑中将几个数字过了一遍，微微蹙起眉头。她迅速收拾好情绪起身，循着刚才那群人的方向，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千人千面。

    财务部陈部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秦总面露愠色，其他部门的领导和员工则脸上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这种在作会议总结时，找不着报表的事情并不常见。正当所有人交头接耳，窸窣声越来越大时，“咚咚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场不太友好的局面。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只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站在那里，面孔却生疏。只有陈部长眼尖，一眼便看出了杜凌洁手里的报表，对着她连声感谢，伸手便要拿。不料这女孩却紧紧握住手里的纸，像握住救命稻草一般，并用清亮的嗓音说了一句令所有人坐不住的话：“秦总您好，这份报表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