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冬奥会所在的赛季,四大洲锦标赛被提前到一月中下旬比。和二月初的冬奥会相比,无论是4cc还是Europeans(欧锦赛)都变得黯然失色。

    国内则连一月上旬举办的冬奥会测试赛都进行得静悄悄。毕竟测试赛一不向外界开放出售门票,二暂时不公布比赛录像,只有一个丝毫没有变动的冬奥会参赛名单。在外界看来,参加测试赛的选手更像是走了个过场,而不是真正提前感受竞技的氛围,决出最佳人选。冰迷们对最终的参赛名单有些不满。

    “因为我没有被换掉吗?”柳琼看了几行字后心烦意乱地关上手机。直到冬奥会结束,她都不会再关注网上的评论。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没事找事,德不配位的害群之马,她依旧得比赛。

    况且,她有妈妈陪她。听到柳琼的自言自语,她的母亲抱了抱她。“小琼,我们不看。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小琼是自己比出来的。小琼拿了亚军呢。”

    柳琼心里委屈。她再怎么差,如今女单除了袁安雅一骑绝尘,也只有她了。她回抱住母亲,小声哭了起来。

    上报时,程璐依旧是她的主教练,不过不是因为妥协。柳琼听到的妈妈和程璐吵了好大一架,发了好大的火,她都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妈妈告诉她,冬奥会结束会正式给她更换教练。程璐也不像之前那样对待她了,有时候柳琼甚至会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难过,好像自己伤害了她的好意一样。

    关我什么事。柳琼可从不觉得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的程璐是真的为她好。她只觉得高兴,因为妈妈会一直陪着她,从测试赛开始。虽然她现在的状态很差,冬奥会是一定要打封闭针了。

    “妈妈,测试赛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双人滑?”柳琼的母亲是花滑发烧友,并且是从中国的强项,即双人滑开始了解这个项目。所以不难理解她将女儿交给曾经的双人滑冠军程璐。有偶像滤镜在起作用。

    她的母亲平时说话一直很和气。“妈妈没有看到。双人滑短节目和自由滑都在女子单人滑前面,我当时在陪你准备比赛。怎么啦?”

    “你知道程愫弋吗?也是程教练的女儿。”虽然讨厌程璐,但在妈妈面前,柳琼说话也很和气,像是频道一下子从逃学威龙跳到了花园宝宝。“她和搭档在短节目跳出了3A!虽然执行分好像是负的,但只是扣了点分,基础分一点都没影响。”

    柳琼简直要手舞足蹈地分享了。“还有自由滑,自由滑的3Lz+3Lo执行分是正的!完全clean了!”

    “我听说了,真厉害。但我的小琼也不差。”

    “……妈妈!我没有在跟你说这个啦!”

    -

    “我们下次只会更好。”程愫弋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江愉。换上自由滑的考斯滕,最后出场的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你听到声音了吗?虽然只有工作人员,但声音很大。”

    她比出了一个“八”。不过因为食指朝向面前的青年,看起来像是枪,而不是代表3A基础分的数字。“一点都没有打折。”程愫弋知道自己不擅长安慰别人,但她需要这项技能,也在不断尝试。现在她鼓励江愉。

    这次测试赛,他们不仅第一次将连跳换成了难度很高的3Lz+3Lo,而且将短节目中的单跳换成听起来无异于天方夜谭的3A。程愫弋已经可以基本驾驭这个跳跃,成功率过半。而对江愉而言,他的进度稍显滞后。

    在刚刚结束的短节目中,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节目开始的阿克塞尔三周跳。程愫弋跳得很漂亮,不似双人滑女伴的漂亮;江愉则在落冰时浮腿搭在了冰面上,刮出了一小片冰碴。他基本完成了三周半的跳跃,缺的周数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虽然不知道能否在国际赛场上获得裁判的宽容,毕竟他在符号的边缘徘徊。

    除此之外,江愉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开场的失误过后,他调整得非常迅速,随后的难度动作完成的质量极高,根本看不出他在最开始失误了。

    江愉不满意自己的表现,尽管他们以极高的短节目分数断层成为当前的第一,和第二名的常林相差的分数之大足以他们以相当轻松的心态上阵自由滑——况且他们自由滑的BV分也遥遥领先。

    而他的搭档不怪她。他知道,少女从来只会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因为他方法不对而耐心地教他,因为他不进反退而滑到他面前,认真地说“你知道刚刚那样是不对的”。她不会因为他失败怪他,哪怕竞技体育的原罪是输。

    “失误是正常的。规避失误不代表失误不会发生。”少女告诉他,“你和我说过的。”

    ——像是在说“你怎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对。”青年听到自己贫瘠的答复。

    对于江愉比赛中极其罕见的失误,程愫弋的心情很平静。她知道,当吴萍同意将3A放进短节目中时,这场赌局已经开始了。

    她似乎总是在赌。女单时期,她在自己状态极其差劲的时候放很多超C元素,赌一个世青赛金;徘徊不定的时候,她在取得女单世青银这一单看已经很有份量的奖牌后转入双人滑,赌一个更长久的职业生涯,只要能继续留在冰面上。

    现在,她赌她和江愉可以成功。他们可以在自由滑中同时完成3Lz+3Lo,他们也可以在短节目中完成单跳3A。就凭他们在训练中成功过不止一次。

    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自由滑的出场位次按照短节目名次倒序排列,常林结束,现在轮到他们了。他们合过不少次更换过配置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所以这次测试赛自由滑能够clean,只是因为二人发挥平稳。场馆内没有观众,但工作人员的反响很热烈。比赛结束后,还有志愿者希望能够获得签名。

    “签在这里吗?要多大?”程愫弋询问道。志愿者递来的似乎是自己定制的横幅一角。

    志愿者很激动,比划时几乎手忙脚乱。她看着面前的少女很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不是潇洒恣意的定制签名——她似乎觉得自己还没有走到需要注意这方面事情的程度,像是在一本全新的习题本封面填补“姓名,冒号”后面的空白。算起来,她的生日在五月,她才十七岁。

    她甚至还很懂地在旁边画了一只小鸟!志愿者觉得自己简直要尖叫。

    “之前你们合乐的时候我就想了。怕打扰你们。”志愿者一开口,程愫弋就看着她的眼睛专心听,这让志愿者紧张得手心出汗。她看了看签好名的少女,又看了看少女身旁安静等候的青年。“那个……小——呃、可以让你的搭档也签一个吗?”昵称差点脱口而出,志愿者猛踩刹车补救。

    程愫弋点头。“可以的。”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抬头,将笔递给江愉。“随便哪里都行。”志愿者继续打补丁。

    然后,她就看见江愉在程愫弋的名字旁边写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和程愫弋不同,近乎是签名了。然后,像是为了呼应那只卡通小鸟,他也很懂地画了条小鱼。

    “……谢谢!非常感谢!”

    志愿者离开时似乎很激动。程愫弋不太清楚她为什么那么高兴,但她知道对方支持自己和江愉,所以她处于一种虽然不明白、但很开心的状态。

    测试赛结束,他们返回俱乐部。然后,没有多少时间,他们就得筹备奔赴莫斯科的行李了。

    -

    江愉从不是开启赌局的人,更不必说下注了。

    他听到了程愫弋落冰的声音。之前少女告诉他,她希望能更轻盈些,但这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她那双原本因为沉思而略微下垂的眼眸骤然抬起,就那么直率地朝向他,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被灯塔照亮的倒影。

    “……可能对你来说有点着急。”

    程愫弋是个目标明确,执行力很高的人。但在花滑上向来干脆的她也会碰到令人犹疑的问题。就比如,明明她将江愉当作同伴,所以她会直白到锋利地告诉对方哪里有所欠缺。她不擅长修辞,而且面对青年时似乎也不需要过于瞻前顾后。但她依旧会因为两人之间客观存在的不同步而不得不放缓脚步。她体谅江愉的不足之处,她身上也有。

    只是,她真的想赢。少女可以勉强自己,但她知道自己终究不能连带着青年的那一份一起勉强。偶尔她会怀疑自己,现在也是。她是不是太着急了呢?这个改变是不是太激进了?

    “我们一起做了决定。”江愉轻声道,“你很好地完成了你的部分,我在我的部分做的不尽如人意。我才是应该被责备的那个,为什么你要自责呢?”他弯下腰,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程愫弋。她看起来很伤脑筋。

    “我想和你一起赢。”他道,“所以我们才共同做了这个决定。我必须要承担风险,而这么多风险比起奖牌而言不算什么。”

    青年将加入这个赌局。而且,他不接受胜利以外的一切可能。“你告诉过我,骆医生教了你如何正确地深呼吸。再教教我吧?”

    休息时间,他们坐在一起。“好。”少女点头应答。

    是的,他们当初商量好了。

    “这太冒险了。”面对程愫弋的请求,吴萍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程愫弋紧张得抿了一下嘴唇,但她下定决心了。况且,江愉轻轻碰了碰她的手。他们一直站在一起。“可是吴教练,哪场比赛不是在冒险?”从来没有百分百成功,保证从头到尾顺风顺水的比赛。只是成功的次数多了,旁观者便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小程,这不一样。你们没有真正将3A这种超C元素纳入过节目中,而且这种级别的跳跃变数太大了。”吴萍皱着眉否定。尽管她看见训练中的两人有过零星的成功——用较高的同步性与双双成功落冰暂时驾驭了这个跳跃。“更何况没有这个先例,你们根本没有参照的对象。你们现在的两套节目基础分已经很能打了。”

    程愫弋的话也变得更加直接,将自己对赢的渴求袒露无余。“但我觉得没办法胜过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她从来没有如此充满野心,如此有言说输赢的冲动。比起高尚地将目标仅仅设立为“表演好好一套节目”,程愫弋想赢。没有别的,因为花样滑冰的衡量标准是分数,有名次,而她身处这个项目中,并且热爱它。

    “我们一定会被压分。吴教练,我想在被压分的情况下,也能和江愉拿第一。”她的话语很清晰有力,“我们不是没有成功过。我们也可以成为先例。”因为发育关,程愫弋搁置在一旁的东西太多了。

    吴萍怔住。

    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程愫弋的看法书中局限在一个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范围内。一个苦心孤诣的年轻艺术家,一个被家庭排除在外的忧郁的徘徊者,一个尽管在相处中打破了原有刻板印象、但对花滑依旧冷清到孤高的少女。

    现在,她说她想要赢过IB。吴萍发觉自己虽然说着希望他们赢,却也无形中默认了成人世界的那套潜规则,体面地顺应潜规则指向的几乎是必然的结局。然而,比赛还没有开始。

    程愫弋就站在那里。她能够理解吴萍的不赞同,但她依旧感到些许失落,慢慢垂下头。江愉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对方的表情似乎在说“你已经做到了”。

    她知道很难。哪怕由江愉说,结果估计都不会有变化。事实上,程愫弋昨天晚上梦到下雨了,而她确实在某个雨天和江愉吵了一架。那个形象已经离她很远了,因为江愉总是第一个支持她,然后和她一起完成目标。

    “……让我再想一想吧。”吴萍显然很为难,所以她自然没有察觉到少女与青年之间无言而隐晦的交流。

    “那您可以稍微加快些速度吗?”此时江愉开口了,说的话比起往常不那么中听。“毕竟,留给我们做针对性训练的时间可不多了。留给您制定新计划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过,他那温和耐心语气听来向来不会引起恶感。

    而且,虽然不好听,吴萍倒是反应过来。她的面前是两个没有进行定向训练,自己出阿克塞尔三周跳的天才。她也自然无法忽略上个赛季gala上程愫弋和袁安雅一起跳出的那个阿克塞尔三周跳。女单冠军都不会跳呢。

    吴萍骤然放松下来。“行,我争取早点给你们答复。”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后来就是测试赛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