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下面是俄罗斯选手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王露道,“他们临时将短节目换成了上个赛季的《天方夜谭》。”

    坂井则道:“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在两站分站赛中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但是,IB两站分站赛都没有clean过短节目。巴赫的《咏叹调》整体悠扬抒情,编排却较上个赛季难了不少。伊万诺娃一心想把各个难度动作的定级尽快安稳下来,然后再扣节目的细节。最后就算扣不好也没关系。格奥尔基组的氛围一直如此。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将单跳3Lo换成了单跳3F。看来时机已经成熟。”

    参与正赛,无形中背负上巨大压力,节目的完成度也没有得到扎实的推进。再者,3F的单跳不算容易,放在编排中更是如此。

    伊万诺娃想赢,从未有过的想赢。她和搭档本来是几乎板上钉钉的冠军,然而那对年轻的中国一号位使得结果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她看了两人的节目,并由此加深了心中的危机感。她需要想办法捍卫自己的位置,驱散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疑问。

    “Our next skaters,representative Russia……”

    伊万诺娃的代名词是骄傲与不屈,带着鲜明的俄罗斯民族特点。然而她发现,她和别林斯基的短节目难度已经不再处于最顶端,而他们也不具备每一场都可以发挥如此完美稳定的能力。作为花滑运动员,她固然希望自己能将难度与艺术性结合起来。而现在,她倾向于将前者发扬光大。

    “娜塔莉娅?伊万诺娃,亚历山大?别林斯基。”

    宏大的交响乐伴随压迫感骤然笼罩赛场。紧接着,灵巧婉转的小提琴声脱颖而出。伊万诺娃便化身山鲁佐德,以极具阿拉伯风情的舞姿,在夜色中飘扬的纱幔间穿行。

    男伴的厚重扎实,女伴的曼妙多情,都使得这个故事更加的丰满可读。更何况对于这套节目,他们已经拥有一个赛季的经验。俄式的滑行虽不够细腻畅达,但他们对角色做了细致的区分。因此,山鲁亚尔的步伐幅度显得更加大刀阔斧,山鲁佐德则更加温柔婉约,同时又极富神秘感。

    “首先是一个后内点冰三周跳。”坂井道。

    藤条:“俄罗斯站有惊无险地完成了3Loop的单跳呢,这一次的3Flip会如何……啊,伊万诺娃さん摔倒了。真可惜啊。”

    伊万诺娃摔倒在地后立马爬起。她没有给自己过多的时间反应这个严重的失误,只是跟随着肌肉记忆继续。她知道自己因为前一对的程江所创下的记录而滑得过于紧张了。

    因为状态太紧,她明显没能够覆盖完3F应有的三圈。而实时小分虽然亮了红灯,但没有给予降组处理。

    节目还没有结束,伊万诺娃还得继续扮演山鲁佐德。她和别林斯基心理上扛住了短节目后半段,依次完成了捻转三周和抛跳勾手三周跳,再没有出现大的差错。

    接续步中,山鲁佐德的形象被塑造的如同女巫一般,故事是她神奇的巫术。她用智慧引导残暴的山鲁亚尔,姿态循循善诱。在燕式姿势中,她引导男伴滑行。伊万诺娃给肢体与表情投入了充沛的感情,而别林斯基也不再几近隐身,压抑存在感在一枚绿叶上。他需要支持自己的搭档,无论难度动作,还是艺术互动。

    进入最后的双人同步旋转。音乐收起时,伊万诺娃后知后觉感到了屈辱。这个赛季,她的失败被前所未有的放大,几乎令她感到难以面对。

    正式赛场上什么都会发生。花滑虽然对艺术性和竞技难度都有要求,但从环环相扣的每一个构成动作来看,它有时又会冰冷得像一台机器。要让机器运转起来,就得让每个动作行云流水的完成。当其中一个零件出差错,选手唯一能做的不应情绪化的追悔——尽管有时候很难做到——而是立马调整状态避免接下来的动作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随之倾斜。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是颇具盛名,经验丰富的选手,他们已经竭力避免整套节目的崩塌。

    只是,降组的3F依旧反映在了小分表上。不被看好的俄罗斯二号位组合KD沉稳地立住了3Lo,短节目基本clean,一号位的IB却完全败在了单跳上。日本站时失败3Lo,这次失败3F。

    “The scores please……”

    伊万诺娃觉得牙酸,披上的队服似乎处处都在漏风。别林斯基揽住她的肩膀,无言地拍了又拍。

    “78.53分!”

    女伴看起来并不满意,很不满意,甚至因此疲惫地拒绝了格奥尔基镜头前假惺惺的、充满安慰意味的拥抱。男伴保持沉默,心中知晓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用自由滑弥补、甚至超越这个疏漏或许才是最要紧,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伊万诺娃走在走廊上,脚步匆匆。

    等候室的库里洛娃则在听到分数后并不感到意外地看向别处。她掩饰住眼中的失望和落寞。

    即便伊万诺娃有严重的失误,她和别林斯基也能得到比他们更高的分数。库里洛娃想要询问“为什么”。为什么只愿意在IB身上下注?为什么不愿意分一点信心给他们?她感到些许怨恨。因此,小奖牌拿得很不愉快。

    短节目第二名的IB,第三名的KD,他们的小奖牌都拿得很不高兴,仅仅是在镜头前维持表象,再在采访中说些不出错的体面话。

    伊万诺娃对库里洛娃没有意见。只是,格奥尔基的见风使舵令她心中一阵愤懑。这种愤懑在教练的注意力重新转向自己时得到安抚——她和别林斯基依旧是被寄予厚望,一定会在莫斯科实现最重要加冕礼的双人滑选手。

    自由滑,还有重要性不言而喻的自由滑。伊万诺娃反复在心中强调。

    “我们希望能够滑一些具有民族艺术风格的音乐,所以有了这套节目。”另一边,程愫弋对着话筒认真回应。江愉则在她一旁微笑着注视少女的侧脸,听她真诚地回答不同的话题。“会。我们会把这一套,还有自由滑的一套带上冬奥会赛场。……”

    中途的小采访结束,程愫弋敏锐地察觉到IB和KD各自的气压不那么对劲。在她看来,参加GPF的选手,还有一时马前失蹄没能进入大奖赛总决赛的选手都具有上台子的潜力,可以说强者如云。

    “有时候因为一些原因,竞争并没有那么单纯。”江愉语气平稳。他预想过冬奥会赛场上的情景。无论如何,他知道程愫弋的目标指向何处,那他就别无二心,无论有多么困难。“队内的竞争也很激烈。”而且暗潮涌动。

    程愫弋若有所思。只是,那副认真的情态被身后袭击的前辈打断了。“想什么呢?”常静笑着抱住少女的脖颈,然后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嗯?”程愫弋的表情出现片刻茫然,“哦……是常前辈。”

    “是我。你好!”常静欢快地打招呼,脸上不见郁色。“回去吃饭啦!吃饭都不积极。”她揽过后辈,就这样走到前面去,上了车。

    于是,林臻洋对江愉摊开手。“看来得我们俩凑一辆车了。不介意吧?”

    青年温和地笑了笑。“不介意。”他回复。

    -

    抽签结果显示,程愫弋和江愉在自由滑阶段排在第四的位置。这一次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排在他们之前。自由滑发力是IB的常态,不过吴萍已经不会因此感到紧张了。程愫弋和江愉一如既往融洽平和的氛围也让她放松下来。

    “谢谢。”程愫弋想要接过,然而江愉直接将碗盘安置在她面前。“你坐里面不太方便。”他解释道,尽管他乐于做这些事。

    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你”。虽然家长都不教她,但她看起来是个很有家教的孩子,不声不响地吃,闷着头,一口要咀嚼好久。虽然她习惯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容易消化和饱腹。

    临走时,吴萍嘱托两人。他们又要出去运动消食了。“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双人滑比得时间迟,要到晚上呢。多睡会儿,赖赖床。”虽然吴萍也知道,赖床不是他们两个的风格。

    不过,程愫弋向来很捧场。“好。”而江愉也是个会说话的,虽然捧的究竟是谁的场得打个问号。“我们会调整好状态的。”他道。

    此时,后来吃饭的常静和林臻洋也从餐厅出来。于是吴萍乐得拿他们当例子。“看看你们两个前辈,尤其是常静——这可是米哈伊尔告诉我的!很有生活智慧啊。你们常前辈,有时候叫都叫不醒呢。”

    “吴教练,我没惹您生气吧?您怎么忙着损我呢?”常静的声音带着笑意。她知道这是熟人间的玩笑话。

    林臻洋则抬了下眼镜。“陈述事实而已。你明天能早起吗?”

    “那肯定不啊!比赛又不是在上午。晚上六点半才开始呢!”常静理直气壮,“等GPF比完回俱乐部,一直到冬奥会都没得偷懒了。你现在不让我休息好,我一把老骨头吃不消,马上罢工给你看。”

    “那前辈准备出去散步吗?”

    “那感情好啊!小程都这么说了。”常静大大咧咧,回头对吴萍挥了挥手。“吴教练,我们就先走了!您可以和米哈伊尔叙叙旧。”

    吴萍点头。“也行。”她知道库兹涅佐夫困扰于常静的伤病和常林的状态。这个总是激烈言辞的俄罗斯老头实际上心很细,她当初是选手时在他手下训练时就知道了。吴萍想,她得开导开导他。

    虽然,回头她就被库兹涅佐夫损了一番。她也被损习惯了,这样倒像是回到了再也回不去的运动员时代。

    而夜晚的B市是一座灯火不熄的不夜城,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令人觉得热闹。个体很渺小,城市很庞大,便衬托得更加冷寂孤独。

    不过,今日倒不一样。食物逐渐远去的气味残存着室内的温暖,呼出的气体触及冷空气后半凝成可见可触的白色烟雾。闲聊声令人觉得心安而非嘈杂。

    闭上眼睛,时间的触觉似乎便伸向明日,或是久远的过去了。

    “怎么了?困了吗?”

    睁开眼睛,时间停留在现在。而现在绝非煎熬,而是令人放松和惬意的。“没有。”程愫弋回答他。

    “我好像打扰了你。”

    “没有。”程愫弋摇头,“我什么都没有想。”

    关于未来,船头桥头自然直;关于过去,一切都成为昨日的沙砾。

    所以,身处现在的少女什么都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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