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GPF在B市中心的首都体育馆进行。

    程愫弋和江愉第五位出场,倒数第二位。“运气比IB好一点。”吴萍挽尊得理所当然,却又有些勉强。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最后一个比,他们再一次先后出场,像是要借此比较清楚一般。

    程愫弋没有想这么多。她此刻还停留在训练中的3Lz,第二跳周数愈发改进的3Lz+3Lo,以及唯一一次成功的阿克塞尔三周跳。B市算是他们的大本营,因此直到现在观感过于舒适,乃至于不够紧迫。当然,只要在首都体育馆馆内滑个两圈,少女会遗忘宽容过失的训练,进入紧张的竞技状态。

    常静和林臻洋则抽到正数第二的位次。“好家伙,我们这是一头一尾对称起来了?真巧。”常静似乎总能找到相当乐观的解法。在她和林臻洋前出场的则是加拿大的RK。他们的直系前辈,代表美国出战的BJ因为法国站失利没能进入GPF,便形成了现在这般微妙的局面。

    “准备赶我们两个老骨头下班呢。”附和间,林臻洋得到她毫不留情的一拍。“老林你可真会说话。”常静抱怨道。

    常林后一位是俄罗斯二号位KD,再往后一位,即程愫弋和江愉前一位是榎本兄妹。

    不必倒时差,不必提前许多日抵达,虽然首都体育馆离Starlight有段距离。总之,他们都不必处心积虑地预留冗长的备战时间。只需要伴随着后备箱落下的响声坐上车,在疾行的车厢内昏昏欲睡些时间。

    程愫弋在听音乐,靠在窗户旁。她对两场分站赛的表现了熟于心,此刻则在进行赛前预热环节。袁安雅给的第二个歌单过于激烈,她得留给更加开阔的场地。

    温度令人很容易犯困。所以,程愫弋睡着了。她还有空做了个梦,醒来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种激动人心、肆无忌惮的触感。当时站在她后面的,不出意料就是现在坐在她身旁的青年了。

    “我醒来了。”

    而他耐心地答应她。“我看见了。”

    而在酒店,程愫弋看见了袁安雅。

    “你们商量好了吗?”

    “没有。”程愫弋否认。而现在,袁安雅准备从拐角离开了,拖着红色的行李箱。“袁安雅!”程愫弋没怎么多想,只是觉得必须要和她说两句话,倒不是怕她生气。所以她跑过去,拍了袁安雅的肩膀上。

    “嗯?你也住这里啊?”袁安雅转过头时并未来得及掩饰眼中的惊喜。当然,首先是被程愫弋声音一震的茫然。声音其实不大,只是这么直白地叫一声来挽留,不那么像她的风格,又很像她的风格。

    她的搭档正在检查入住手续。“对。”而她如是道,“我想先跟你打招呼。”

    哪有放在明面上说的。“不是在打了吗?”袁安雅开口。

    赛前,她们并没有太多时间专门地相处。程愫弋得走了,她看到了江愉手里的房卡。不知道他们这次的房间是如何分布的,虽然怎样都不碍事。

    “你等一下。”

    闻言,程愫弋看向她。在她的直视下,袁安雅愈发感到羞耻,几乎想要否认自己刚刚的话语。不过,一番自我说服后,她觉得面对程愫弋时的自己只需要理直气壮。所以,袁安雅伸出握紧的拳。

    “碰一下。”

    “为什么?”程愫弋下意识问。实际上比起询问原因,她更想知道周围的人如何达成这样一种共识,要和她碰一碰。

    只是可惜了袁安雅的努力调整,刚刚平息的羞耻上浮,变成恼羞成怒。“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碰不碰?”和搭档碰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不会说话。如是恼怒地想着,袁安雅更气愤。她不能厚此薄彼,苛待她这个昔日的对手。

    “哦。碰。”

    少女见状立马也伸出了拳头,轻轻与她碰一下。或许是为了平复袁安雅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怒气,又或许是因为她就想这么鼓励对方——程愫弋收回拳,在身前做了个握拳加油的动作。“总决赛加油。”

    她拖长了声音。“要——加——油——我知道了!”袁安雅双手抱胸,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模样。

    “走了,你也加油。”

    “比——赛——加油!顽张って!”

    开始训练前,榎本兄妹晚他们一步到来。“好想比完赛在这里多玩一会儿。来的时候,路上的景色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榎本萤不无哀愁地说。江愉将她语速极快,语法跳脱的日语译作中文转述给程愫弋。

    “可以休赛期来玩。”

    “到时候就没有现在的感觉啦!”榎本萤老气横秋地叹气,“好遗憾啊。Asuka酱的家乡真的非常美丽。”她用中文自信地说出最后一句,等待程愫弋夸奖她中文好。

    然而,她遇上了行事认真,认真起来既令人敬畏又很帅气的程愫弋。“你的家乡也很美丽。但是萤,这里不是这么发音的哦。”因为有两个榎本,所以她称呼更熟悉的妹妹名字。

    果然还是太困难了。所以榎本萤匆忙地与她告别,临走时拖长了音,中日双语对她说着加油。

    短节目和长节目一遍又一遍地合。“你好。”结束《末代皇帝》,他们走出冰场。熟悉的对手跟程愫弋打招呼。

    “你好。”程愫弋回应伊万诺娃的问号,目光不禁多留意了几秒。除了自己的节目,她看得最多的就是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的节目。无论是短节目还是自由滑,他们本赛季使用的两套节目呈现出又一次脱胎换骨。程愫弋很喜欢他们在俄罗斯站那套渐入佳境的自由滑《安娜?卡列尼娜》。而他们最有特色,最具有竞争力的连跳3F+1Eu+3S质量也大幅提升。不过,最吸引她的还是整体的完成度。他们即将要和这样一套节目竞争。

    程愫弋觉得期待。

    吴萍并没有感到太多放松。在她看来,GPF作为程江冬奥前的倒数第二场比赛,也是最后一场国际比赛,要用IB浇灭他们的锐气实属残忍。吴萍自然觉得程愫弋和江愉两个自家孩子更优秀,这种声音如今也不是小众了,然而IB没有明显的短板。无论是主观还是可观,没有谁不在助力两人登上冬奥会的最高处。

    程江可以赢IB,但需要足够公平。而在目前的形势下,没有足够的公平,只有远胜过竞争对手的实力才能说话。

    她感到有些无力。

    “耶!我们一起回去!”

    常静活泼的声音传来。沉稳地回应她的击掌需求的程愫弋反倒像是年长者,虽然外貌看来一点都不像。

    好在,她和江愉是专注于目前的人。滑好每场的两套节目,就可以无愧于心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程愫弋考虑好,坚持将两套新节目放在国际赛事上比一次。为此,进入状态的两人一遍一遍地合乐,合到让吴萍觉得两人的体力是无底洞。

    -

    她必须要先试一试正赛的感觉,仅仅一场测试赛恐怕不够。

    进入赛前六练。当他们的名字回响在冰场上空时,欢呼声鲜明地响起。就在叫好声与掌声中,少女与青年行礼,并对两侧挥了挥手。随后,音乐和选手们的热身一同协助热场。

    同步性训练后,程愫弋在脚下反复确认勾手跳的感觉,心中愈发了然。

    除了单跳,就是抛跳。他们酝酿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抛跳后内点冰三周,落冰后程愫弋慢慢放下浮腿,再沿着冰场的轮廓滑行。

    六练结束,比赛正式开始。丽贝卡?拉曼和科尔特?凯恩将会第一个出场。这个赛季他们的势头很不错,基本稳住了现有的难度,逐渐找回青年组时期的劲头。不过,首位出场似乎造成了些许紧张。凯恩往掌心呼了一口气,再搓了搓手。拉曼则拨了两下额前的碎发。

    “短节目来自《海上钢琴师》电影原声。”王露道,“拉曼和凯恩这个赛季的两套节目,完成度都相当不错。”

    他们的这套短节目拼接了《Playing Love》和《Magic Waltz》两首。首先,在小号圆润朝气的主旋律中,弦乐作为讲其凸现的背景也协助奠定了气氛,从而揭开序章。

    两人就像是站在陈旧游轮的甲板上,看着远处平静的海面,就这样回忆起往事。拉曼的考斯滕以活泼明丽的鹅黄为主色调,看上去是一件轻快而不失礼节的缎面礼服。凯弗燕尾服样式的考斯滕与她呼应,也与节目呼应。

    “首先是单跳萨霍夫三周。”

    跳跃依旧有些要命,但这个赛季对升组后一直不顺的二人而言一定好很多了。男伴凯弗落冰时步法滑出,损失了一点GOE,但刃跳本身的圈数没有问题。这之后,拉曼由前燕式难度进入一个后外螺旋线。

    一阵摇铃声传来,他们向四周张望。这是一个富有暗示性的瞬间。陈旧的游轮变成上个世纪富人聚集的豪华派对场所,就连外面的海也不再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翻涌起引人心惊的惊涛骇浪,与透着暖融融香槟色和烛台火光、从一个小角就能窥探出其中热闹的的窗形成对比。他们在活泼的钢琴声中起舞。

    原片中,1900放松固定钢琴的绳索,在摇摇欲坠、灯光或隐或现的华贵吊灯下随着海水拨弄船只的频率弹奏这首音乐。这成为影史的经典。而拉曼和凯弗,两个少年人也在相同的音乐下翩然舞蹈,像是不知愁。这是一段华尔兹风味很浓厚的定级步法,在他们的演绎下兼具活泼和真诚。左上角实时给出四级的定级。

    然而很可惜的是,接续步后的捻转三周没有顺理成章地clean,定级出了大问题。他们最后的短节目分数为73.09分。

    第二位出场的是常静和林臻洋。库兹涅佐夫站在挡板后方,眉头紧锁。从训练和赛前合乐来看,他有不好的预感。

    事实的确如此。常静在单跳,抛跳上都失了利。她跳空了3S,体现在小分表上是红灯、降组符号和大大打折的基础分。至于他们所擅长的抛3F,并没有呈现出和单跳一个层面的失败,而是就常林二人,仅仅是勉强而艰难地完成一个三周抛跳便十分令人不满意,跟何况执行分变成红色。常静扶了冰,GOE自然为负。

    主场作战,现场的冰迷们竭力给予他们鼓励。而从感染人心的接续步开始,现场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亢奋起来。观众们打响的节拍踩在踢踏舞鲜明的音符上,而常静和林臻洋顺利完成了后半程。

    镜头里的常静看上去并不怎么满意。她抱了抱多年的搭档,对观众行礼。

    “74.64分。”

    他们在K&C区干巴巴地鼓起掌来。

    “Our next skaters,representative Russia……”

    库里洛娃和多布罗沃尔斯基上场。女伴轻盈的裙摆像是摆脱了重力,自由地随风飞行。严谨而自由,严肃而浪漫——这是他们想要通过《地心引力》表达的。

    相比起夺冠热门,年轻的一号位,格奥尔基的“骄傲”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他们作为二号位似乎天然要黯淡一个色调。但他们曾经也是俄罗斯的主力选手,也曾拥有过万众瞩目、盛大璀璨的时刻——用一场场胜利挣来的尊重。然而这种荣耀,失去时却轻而易举。

    他们的天赋不够与后来者相提并论,他们的成绩因为时间沉默,他们的教练喜好天才。俄罗斯内部的派系斗争很严重,即将到来的冬奥会似乎将成为应证这一点的场所。不过,他们向来不被考虑在内。冠军的三分之二几乎已经戴在IB头上了——因为自身的强大,还有他人的造神。由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这样一对选手小小地发挥主场优势,成为冠军,并不会引起太大争议。

    此刻,他们只是音乐的演绎者,只愿意做人类极限的攀登者。呼吸间,所有因素都在气息中释然。

    漂浮在宇宙中,他们俯视星球。宛若身着笨拙却必不可少的宇航服,库里洛娃与多布罗沃尔斯基在真空中缓缓转动过身体,然后一同伸手,指向远处蓝与绿交汇染就的星球。他们营造出这种笨重感。

    他们也知道自己是笨重的。默契、动作难度、赛场发挥……种种因素,各个方面,他们都循序渐进地经历了一番,很笨重。然而,正是因为笨重,他们才能理解每一步的重量,并相信诸多努力累积而成的当下值得信任。他们有自己,有彼此可以相信。

    但若是认为他们笨重到没有争一争金牌的心,那就大错特错了。

    “后外结环三周跳。……立住了。”

    3Loop单跳GOE为+0.24。他们确实卯足了劲clean了短节目,最终以76.44分成为当前第一名。虽是二号位待遇,但他们已然做得很好。

    但对每个选手来说,奢求更多方是常态。库里洛娃不禁想,如果她和多布罗沃尔斯基拥有一号位待遇,是否就能取代IB成为记录创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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