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赛季初的第一场，但这无疑是一场没有太多遗憾的发挥。程愫弋感到脸颊上的热气在逐渐消退，然后想起自己需要多互动。她被热忱感染身心，乃至有些忘我了。少女跟上旁边的青年，也对镜头认真挥手，并把手里的小鸟玩偶拿起来晃一晃。

    所以，江愉配合她这么做了，拿起她在滑回场边时塞给他的玩偶。

    “好像有个奇怪的东西。”程愫弋当时如是形容。她滑过去，弯腰捞起来，又滑回，脸上洋溢着相当明亮可爱的笑容。少女似乎想要憋住笑意，但还是忍不住笑开，伸手将玩偶塞进他怀里。江愉接住，并且无奈地和它对视。

    某种程度上和他同属于水生动物——江愉对自己的花名接受良好——虽然是晒干版本的。程愫弋给他的是一个咸鱼玩偶，做成“咸鱼突刺”的经典皮肤，眼睛隐隐反射出诡异的光。

    现在，他在晃完玩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像是在和某种未知生物对视。江愉失笑着将玩偶重新放回一旁，抽纸给一旁寻找纸巾盒的程愫弋用。

    而刚刚格外生草的场景也被载入名场面集锦，从此咸鱼络绎不绝，成为万恶之源。

    广播中响起人声。“Scores please for Suyi Cheng and Yu Jiang……”

    分数先广播声一步出现。他们获得了77.09分，再一次刷新了个人短节目最佳。掌声中，吴萍拥抱了旁边的少女，梁仲冰亦拍了拍青年的后背。

    然后程愫弋转过头，发现江愉也在同一时间望向她。

    这种时刻，果然还是要这么做。如是想，程愫弋伸出手，握拳。

    她没有再笑了，但快乐的痕迹残留在她的眼底。江愉会意，与她轻轻碰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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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节目比到现在，目前的前三名为程江，KD和榎本兄妹。眼下，屏幕上的BJ正在万众瞩目和极高的呼声下入场。布朗穿着颇为明艳大方的红色拉丁舞裙，裙摆还有荧光粉色的一圈花边，像是绽开的荷叶，头顶扎起活泼的金色高马尾。约翰逊的考斯滕则开叉到胸前，突出成熟感。

    他们的短节目也的确是一首拉丁舞曲，散发着健康又充满活力的光泽。BJ适合节奏明快的曲子。很明显，冬奥会赛季的他们选择更加慎重地停留在舒适圈中。

    美国站是他们汲取信心的好机会。热情的开场造型后首先便是单跳，Triple Loop。以谨慎的选曲和编排为底色，BJ将在这个赛季拼尽全力，采用他们目前所能胜任的最高配置。

    然而，布朗摔倒了。男伴约翰逊虽然站稳了脚跟，但跳的是2Loop。一个比较严重的失误首先出现，看来他们还需要大半个赛季的时间驾驭这套节目。观众席传来遗憾之声。

    5R托举后是抛跳3Lz。顺利落冰后，便是热烈奔放的定级步法。BJ的滑行基础不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们和后辈RK所在的俱乐部有用冰舞打基础的传统，然后再奔赴各项。不过在步伐方面，流畅优于，充分不足。

    但这套接续步相比之前的赛季提升不少，最终勉勉强强定了四级。

    最后的双人同步旋转定了三级。和KD的情况类似，BJ只在开头的单跳3Lo有所失误，其他难度动作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虽然定级和完成度仍旧需要不断改进。炙热的拉丁也延续了活跃的气氛，他们行礼致意。

    “75.27 points！”

    K&C区的两人充满喜悦地拥抱在一起。他们确实吃到了主场红利，在3Lo严重失误的情况下仍旧拿到了75+的分数，甚至超过了KD。不过花滑从来不缺争议，BJ在PCS分上又一直倍受北美系裁判的偏爱，这一场得到如此分数，一时间变得无可厚非。他们暂列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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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现在的分差来看，程愫弋和江愉只要不在自由滑上大出血，美国站的冠军基本毫无悬念。榎本道治觉得他们自由滑失误的可能性很低，全盛时期的他们身上难以找到缺漏。更不必说，他们是大赛型选手。

    他们走出体育馆。“感觉很难有希望啊。”榎本萤看向身旁的兄长。他依旧因为短节目中出现的失误懊恼不已，无论是落冰不稳的单跳后外点冰三周，还是5R托举和捻转三周不太令人满意的定级。他们没拿到小奖牌，不然他还能好些。

    估计还要自责一阵。榎本萤踮起脚，从后面“唰”的一下握住了他的脖子：“你要哭吗？”

    “……谁说要哭了。”榎本道治被她这么打断，脸色瞬间一黑。“还有，你这是什么手法？”

    榎本萤张口就来。“我们去中国站比赛的时候吃过哦！是握住鸡脖的手法！……哎哟。”

    她捂住后脑勺。“你怎么还有力气打我！我还想安慰你的！”虽然目前来看，上台子有一点悬——中国的程江领先，美国的BJ本土优势大，俄罗斯的KD稳定发挥不会差，但榎本萤依旧很乐观。毕竟，投入一个没有前辈可以依照，不被看好的项目不仅需要勇气，更多需要长久的积极心态。

    榎本道治当然收着力。“我还没死呢，怎么就没力气了。”但他现在握起的拳很有份量。

    “但是，细想下来的话，在常静和林臻洋，或者俄罗斯的伊万诺娃和别林斯基没有选择美国站的情况下，美国站的金牌已经有三分之二落到Asukaちゃん和江君手里了哦？”榎本萤声音欢快。

    榎本道治：“我们也拿过美国站的金牌。”他不甘示弱，“自由滑的变动区间很大，程愫弋和江愉不是没有过失误。”

    “那种道理——我也懂啦！”榎本萤不满，“因为哥哥一直垂头丧气的！”她当然会在接下来的自由滑中拼劲全力。即便现在说出口的话是事实，榎本萤也从未想过接受一个还没有尘埃落定的“结果”。

    “……我没有垂头丧气……”

    “骗人！”

    他们都看向金牌。

    “Our next skaters,representative Japan……”

    而且，一旦站在冰面上，她不会想起的，他们都不会想起。他们不会相信，荣耀其实已经拱手让出大半。他们会拼尽全力。

    富有民族特色的韵律响起，像是宫廷里亮起闪烁的光芒，又像是暗潮涌动。

    -

    BJ在自由滑中取得了140.86的高分，在约翰逊跳空3S+2T+2T的第三跳，单跳3S和抛3Lz都出现严重失误的情况下。P分因为两人的失误有上限，但也尽可能不为难他们——毕竟他们在《California Dreaming》和《Bullets in the Sky》拼接而成的自由滑中表现确实不错，很有激情外放的美式风情。执行分也给的很好。综合下来，又有冬奥赛季加成，便获得如此分数。

    现在，轮到抽到第六位出场的榎本兄妹。两人的考斯滕皆具有明显的和风元素，素雅的色彩近乎白，浅粉与淡紫的花交相绽放在榎本萤的衣袖群面上，将少女的轻灵和日式的哀愁感结合得恰到好处。他们将要阐释《艺伎回忆录》。

    “他们将在自由滑中完成抛跳萨霍夫四周。”王露道，“榎本兄妹曾在过去的赛季尝试过，不过没有完成过执行分为正的抛跳后内结环三周四周。期待他们能够超越过去的自我。”

    开场动作中，榎本道治像是在给榎本萤化妆，给唇摸上红色。然后他伸出手，少女便轻快地在他周身滑行，无忧无虑地期盼成为一个真正的艺妓，同时怀揣朦胧的恋心。

    莱克尔：“优美的导入。……Here it comes.”

    “首先是抛跳萨霍夫四周。”藤条沉稳的女声传来。而她的解说搭档，坂井激动得声音骤然一昂。“——他们做到了！”

    他们确实做到了。因为冲击力和略微的不稳，榎本萤脚下难免会有些踉跄和不通顺。他们在训练中常常失败，而这几乎已经是最令人心满意足的情况了。

    但是榎本萤不想要重蹈覆辙。她不想宽容自己的失误，她要完成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如果想要这个赛季的冬奥会上厮杀出成绩，固守平稳的难度是没有希望的。他们有野心，想要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榎本萤稳住了脚下。冰刀像是蹒跚学步的孩童的足，而那双足那无疑属于一个天才。因为就在浮腿滑出的那一小段距离中，它们从摇摇欲坠，再到流畅地行于道路上——她站住了。

    遥望时，榎本萤看见兄长眼中，属于他而非角色的欣喜。那一刻，她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是的，他们克服了这一坎坷。

    4STh，BV为8，GOE+0.17。

    掌声如雷动，伴随着口哨声。即便客场作战，他们的精神与成果也值得喝彩。这种最原始的感动将超过界限，让每一个观众理解他们的追求与表达。

    榎本兄妹所呈现的这套自由滑已经比较成熟了。虽然在单跳3T时，榎本萤没有站稳翻了身；捻转三周也因为编舞比较紧凑的缘故，榎本道治没有平稳跟上，最终只定了两级，但其他难度动作都得到了系数完成，定级也相当漂亮。在这样可观的基础上，他们仍旧会继续雕琢。

    离开冰场，教练与他们挨个拥抱，非常高兴。坐在K&C区，榎本道治亦紧紧抱住妹妹，分开时握住她的手。他很激动，榎本萤一手抱着萤火虫，也愿意配合他。她心里也很开心。

    虽然仍有遗憾，但抛跳4S的成功无疑给了他们继续这个赛季的底气。

    广播里响起两人名字的罗马音。榎本萤停止和观众以及镜头互动，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143.97分！”

    “他们更新了自己的自由滑记录。”莱克尔的声音也含着祝福，“娴熟的艺术表现力，以及迈进一步的难度储备。他们值得。”

    总是很有主见，也很顽皮的榎本萤听到分数的那一刻愣住了。榎本道治握住她的手，再次与她拥抱。榎本萤在练习抛4S吃了不少苦，她也会抱怨他这个不那么成器的哥哥，半开玩笑的、带着家人之间亲近意味的。

    “我们有希望。很有希望。”榎本道治拥抱她时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可以做到。”

    榎本萤回抱他，一时没说话。

    他们都在竭力令自己不虚此行。两人同时也知道，所有人都是如此。